第88章 餘堯之死
餘堯博士死了，死在了一個沒有死刑的國家。
沒人知道他是否在最後一刻，依舊踐行著自己崇高的理想，但他的死卻打上了人類最恥辱的標記：叛國。
他死後，天樞二級責任人崗位和中央星區量子通訊責任人崗位，不會再由人頂替，而是由一段子程序監管，他是這個崗位上的最後一名人類。
這個崗位不再需要人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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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子一如往常在手辦製作台前，屏息處理分離的手辦部件，精神高度集中。張一一在他身後在處理需要的模具，這是一件精細的活，不過他幹得相當不錯。
程程不再是半透明的樣子，而是幾乎凝實的實體。她穿著一條乞丐裝，破爛的打滿補丁的衣服，上麵縫了八個口袋，頭發蓬亂，沾滿油詬，麵容沾染著幾道灰，卻掩蓋不住那精致的容貌。
她依靠在一塊虛構的石頭上，表情慵懶，目光渙散，與乞食吃飽後無所事事的乞丐別無二致，可秀麗的容貌和恰到好處的露出，賦予了人物意想不到的美感。
不知道她又在cos哪個作品裏的人物。
做模特的時候不能亂動，以至於她本應隨風飄動的寬大衣袖，也以不科學的方式定在空中，形成了一個定格的模型。
可是突然，她皺了下眉頭，打破了這個定型。
他轉過頭來看向胖子，張了張嘴，似乎是想說什麽，然而在瞥見正在忙碌的張一一後，不知怎麽的，沒有說話。
隨後，她向泰坦中控發送了一道請求，緊接著，胖子麵前彈出一個窗口。
這個窗口無法被除他之外的人看到。
胖子被突然彈出來的窗口驚了一下，隨即露出了不喜的神色。
他並不喜歡別人在他做事的時候打擾他，這會打斷他的想法和思路，再想銜接起來還得費好大一段功夫。
然而看到窗口的內容時，他原本穩如泰山的雙手，猛地顫抖了一下。
“餘堯博士的公民存續狀態，於銀河曆20552-66-231-97-55更新為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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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房間裏傳來了物品碎裂的聲音，然後響起一聲稚嫩的怒吼。
“他們怎敢！他們怎敢！！”
砰！
啟夜默默站在門口，一動也不動，靜靜地等著。他的旁邊放著一把掃帚和一個手提簸箕，沒有掃地機器人，因為小天天先生不讓買。
先生已經把自己關在房間兩個小時，期間不停傳來砸東西的聲音，按照房間裏的布置，現在唯一完好的大概隻有頭頂上的日冕燈了。
砰！
嘩啦……
啟夜撓了撓後勃頸，抵抗夏日黃昏的蚊蟲持續不斷的騷擾。他分辨了一下剛才的動靜，無奈地搖搖頭。
日冕燈也沒保住。
這樣的情況是第一次出現。以往，小天天先生都表現出無所不能——事實也是這樣，很多令他自己抓耳撓腮，毫無頭緒的事，先生往往都會信手拈來。
所以，他從未見過如此暴怒的先生。
而且，他知道，所謂暴怒，就是自我否定的外在表現，是一種因為對自己無能的憤怒和無法掌控事情走向的無力。
可是，究竟什麽事情能讓先生感到束手無策？
他不知道。
房間裏的聲音還在持續，砰砰響個不停。他回頭看了一眼隔著庭院的北廂房，透過窗戶，隱約看到小芸已經睡著，有些慶幸，先生此番憤怒並沒有影響到小芸。
不如說，自從上次嚇著小芸，先生知道了之後，便變得十分克製，除了身為師長的溫柔和嚴厲以外，一切其他的情緒都放到了小芸視線之外。
對此，他很感激先生。
打砸又持續了一刻鍾，直到裏麵所有的東西都變成碎片，砸無可砸，響動才逐漸停息。
他輕輕敲了兩下門。
沒有應答。
他又敲了兩下。
“什麽事？”裏麵傳來低迷的聲音，吼了兩個小時卻不見沙啞，隻是低沉且無力，讓人心疼。
“保潔服務，先生。”
“不需要！”
“還附贈更換客房服務，您可以更換到隔壁客房接著砸。”
裏麵沒了聲響。
正當啟夜奇怪，準備繼續敲門時，房門打開了。小天天站在門口，臉上是冷漠和疲憊。抬頭看了他一眼，隨後一言不發地轉身回到屋內。
啟夜趕緊拎起掃帚，跟隨進屋。
掃了一眼，和他想的一樣，能拆的基本上都拆了，連硬木床板都塌了，地上鋪滿了各種各樣的碎片殘骸，有些地方還有焦黑的痕跡，不知道是怎麽弄出來的。
這場景讓他想到了當初去先生的“父親”張一一家埋伏的時候，一開門也是這場麵。
怎麽說呢，有其父必有其子？
他蹲下來，翻撿碎片堆，試著從裏麵劃拉些還能用的東西，枕頭、毛巾或者洗漱用具什麽的。隻不過劃拉了半天，一件也沒有找到。
而其他的東西砸得相當均勻。不得不說先生不愧是先生，就連搞破壞也比其他人更具天賦，地上的一攤子碎片，一件可回收的都沒。
於是他隻能站起來，用掃帚開始清掃。
一邊掃著，一邊看著先生。
一直以來先生都是那種無所不能，勝券在握的樣子，讓他下意識忘記，先生其實也是個小孩子。
小天天端坐在中間已經塌掉的床上，低著頭，微弓著背，讓人看不清表情。雙手束在雙腿之間，整個人像是要縮在一起。在砸完了所有的東西，撒完了氣後，變得安靜下來。
啟夜輕輕掃著地麵，發出輕微的噪音，他趁著清掃的功夫思考著，組織著語言，隨後開了口。
“先生，出了什麽事麽？”
沒有回應。
“雖然不知道能不能幫上忙，不過應付一些麻煩的事我還是有些經驗的。”啟夜頓了頓，繼續說道，“帶著女兒東奔西走這麽長時間，跟黑白兩道打了不少交到，也有一些野路子。甚至說，為了小芸，很多見不得光的手段我也會準備，所以台麵之外的東西也略知一二，說不定能幫上忙。”
依然沒有回應。
啟夜將垃圾掃成一團，走到房間角落，隨後露出意外的表情。
一個完好的金屬箱子。
所有東西都摔成碎片，包括那個鋼架桌子也布滿了凹坑，但麵前的金屬箱子卻完整如初，連一絲劃痕都沒有。
他想到，第一次看到先生的時候，他的身後就背著這麽一個大箱子，這個箱子，似乎跟張一一有關。
這讓他福靈心至。
“是不是張一一出了什麽事？”
聽到這話的小天天，渾身突然顫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