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匹夫有責
張一一向前漫步，時不時進入虛擬的世界場景，看著一個個已經滅絕千萬年的生物出現在他麵前，栩栩如生。耳邊也偶爾傳來程程恰到好處的說明。
但這個基因庫實在是太大了，據程程說，這裏收錄了數百億生物，除了在地球上的碳基生物外，還有類地行星中的碳基生物和極端環境下的矽基生物。
泰坦的整個一區環內都是生物基因庫地區，光步行環繞一圈就需要不眠不休三十年。
他甚至忘記了自己原本的目的：逃出泰坦。
無論什麽人，在看到這片被凝固的曆史的時候，都不禁會感慨自然的宏偉和自身的渺小，透過微小的縫隙瞥見億萬年宇宙的一斑，在洶湧龐博的曆史星河旁駐足，感受那平靜和洶湧，連靈魂都不免被吸引過去。
隻是，沉浸總有盡頭。
張一一默默地向前走著，不再觸摸兩旁的展覽板，目光也隻在那些奇怪地生物上停留片刻，隨即移開。
程程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後，停止了說明和介紹。
直到走到一片小小的空地，展覽架圍繞空地圈出一個圓形，中間投影著一個天藍色的星球，緩緩轉動，旁邊顯示著年份，正在從銀河曆二十三萬年向後倒退。
張一一回過頭來，深深地看了程程一眼。
“是劉有財讓你來的麽？”
程程歪了歪頭，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而是調皮地伸了伸舌頭。
“哎嘿~”
張一一無力地歎了口氣。
“煩勞問一下，泰坦上有逃生船麽？”
他隨口問了句，並沒有指望程程真的告訴他逃生船的所在。
沒想到的是，程程直接告訴了他。
“最近逃生船在A15區，順著環道走三個小時，拐入A-15-C-9艙道即是，檢測到生命存在會自動開門，可以語音命令艦載AI釋放逃生船，無需身份驗證與口令。”
張一一愣了愣，“你……就這麽告訴我了？不怕我跑了？”
程程沒有回答他的這個問題，而是繼續說，“逃生船的型號是YLST5FC90，配備有躍遷引擎，可以躍遷到距離這裏十三光年的大角座7星，那是距這裏最近的人類殖民星……”
“等等等等！”張一一打斷她的話，驚訝地大叫道：“這就放我走？那你們抓我的目的是啥？不是說還沒想好怎麽處置我麽？還是說準備在我離港的時候一炮給我轟成渣？”
“本艦為泰坦仿製品，沒有裝備任何攻擊性武器……”
“重點不是這個好嗎？！”
程程眼神奇怪地看著他，似乎無法理解他為什麽突然如此跳腳。
張一一也不能理解自己，他甚至覺得自己瘋了。
逃生的路就在眼前，一路暢通，身後是如臨深淵的黑暗甬道，無數未知埋伏在那裏，不知生死，不知目的，他什麽都不知道。
他隻是一個小人物，這樣的人在地聯，沒有十億也有八億，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哪一天死了，甚至連本地快訊最角落的廣告位都沒興趣刊登報道。
螻蟻尚且苟且偷安，何況他。
沒有任何人可以指責，指責一個人趨利避害，逃回到自己熟悉的世界，他沒有影響任何人，沒有損害任何人，他隻是想平靜地過自己普通的生活。
/
/
製作室裏間。
牆上放著動畫片，周圍幾個打印車間正在忙碌工作，胖子劉有財坐在工作台前，小心翼翼將已經打印好的手辦，去掉多餘的邊角料，將裁剪好的青色布料縫織成精致的迷你服裝。
他神情認真，目光迥然，肥厚的手穩如泰山，沒有絲毫顫抖，經過一個個步驟，原本隻是一堆加工件的模型逐漸變成了複雜的手辦。
精致的背景，靈動的人物，一切仿佛要活過來。
在他的身後，站著半透明的程程，與張一一身邊的麵容一致，但穿著卻截然不同。
一袖青衣，發髻高挽，身後還背著一柄古劍，一條彩色的綾羅浮在她的身後，輕輕飄揚，宛如仙俠小說裏走出來的仙女。
再看胖子手中的手辦，與程程的裝束別無二致。
原來他正在拿她當做模特。或因為手辦背景板已經製作完畢，程程的身後並沒有顯示任何背景場景。
終於，完成了人物的製作，胖子小心地將已經貼合完的模型送入旁邊的一個烤製機器，開始烤製。
他長長地鬆了口氣，隨口問道，“張一一人呢？”
“在生物庫。”程程答道，她的身上逐漸泛起聖光，從頭到腳都被刺眼的光芒遮蔽，等到光芒消失的時候，身上已經變成了藍色的古板製服。
胖子遺憾地咂咂嘴。
“之前不就在那兒麽？還在？”
“是的，他已經進入生物庫兩小時十五分鍾二十三秒。”
“哦？居然不逃命了？”雖是這樣說，他卻早知如此似的，“他問了逃生艙在哪兒了麽？”
“三分六秒前問了，已詳細告知。”
“嗯。”胖子隨意點點頭。
“博士，我不明白。”程程有些猶豫，但還是問了出來，“您為什麽要讓他去生物庫？”
“嘿！可不是我讓他去的，是他自己摸過去的。”胖子攤手，他似乎早就知道程程會問出這樣的問題，輕車熟路地耍起了無賴。
程程直接將這句話當成默認，“那隻是一個生物庫，一個墳墓而已，況且孢子計劃早在十萬三千五百年就已經廢棄。可是為什麽知道這個計劃後，張一一先生的態度發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轉變？為什麽知道了逃生艙的路線後，他卻開始猶豫？到底是什麽導致了這一現象？我——我很好奇！”
“哈？你別以為用了京阿尼的名台詞我就能……好吧好吧！我說我說！”
眼看程程身上開始閃爍聖光，準備變成千反田的樣子，雙眸也隱隱閃爍藍色寶石一樣的光芒，招架不住的胖子放棄了抵抗。
“如果用一句話來形容的話，那就是人類興亡，匹夫有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