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頂罪
浙江七山二水一分田，哪怕是省城杭州城外都是層巒疊翠的妙境。大早上的，天邊兒際上剛擦出一道黃色的金亮，獵戶揉著被眼屎糊得緊了的眼睛，弓著身子彎著腰，托著半在人間半在夢的半截身子，打著哈欠從門戶裏頭走出，還沒來得及呼吸一口新鮮一天的清靜空氣，一轉眼便瞧見了個玲瓏嬌小的女娃子。
山裏人，捕獵為生，凶禽猛獸見的多，這等細皮嫩肉的小姑娘還真是沒見過多少。
獵戶給愣得，下巴沒來得及立刻合上，白嗆了一大口潮濕的涼氣。
小姑娘卻不管這獵戶的想法，她麵容俏麗，難掩一片焦急之色。
獵戶問：“小姐，您在山裏頭迷路了嗎？”
小姑娘並不回他這個問題，反倒極客氣地一拱手，先朝他行了一禮。
獵戶受寵若驚，七手八腳地跟著行了個不規範的回禮。
小姑娘：“勞駕，請問這山上有沒有土匪？”
獵戶愣住：“哈？”
小姑娘：“水匪，賊匪，村匪，色匪……隻要是罪大惡極的匪徒，什麽都行。”
獵戶沉默了，心想這小姑娘估摸著腦子不好使。不過轉念一想，腦子好使的怎麽會大早上的跑到山裏來問劫匪呢？
小姑娘瞧著麵前獵戶沉默，她也便開始沉默，兩廂對峙一會兒，她便拱手告辭了。
獵戶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想著這真是一個奇妙的早晨。他一邊想著一邊按照常路往前，走了一會兒，卻又發現一個衣著華貴，相貌妖嬈的公子哥兒，這公子哥了不得，不關衣裳光線臉蛋漂亮，腰間竟還懸掛一顆溫潤水亮的碧玉貔貅。
獵戶是鄉下人，鄉下人見著銀子都咂嘴稀罕，更別提一個看上去就價值連城的碧玉擺件了。
那公子哥也是懂理的，姿態跟前頭那位姑娘做得是一摸一樣：“勞駕，您在這山上有沒有瞧見……”
獵戶接口道：“山賊？土匪？罪大惡極的匪徒？”
公子哥一愣，忽得粹然一笑：“那看來是沒瞧見了。”
獵戶：“沒瞧見，不過.……”他伸直了胳膊朝後頭一指，“剛剛有位仙女似得姑娘，也問了我這個問題，你們是一夥的。”
公子哥答：“哦，那是我未過門的媳婦。”
獵戶沒什麽驚訝，隻一連說道：“登對，登對。”
公子哥微微一笑，似乎對這個評價很是滿意：“您太客氣了。但您這般客氣，我都不好意思向您再開個口了。”
獵戶疑惑：“開什麽.……”
一道利光破了眼底，他張了張嘴，再說不出一個字來。
綁匪……劫匪……土匪……
沈睿腦子裏盤旋著一堆令人發脹的詞藻，心裏頭也憋得發悶。
平日裏說起罪大惡極之人，一個比一個都要積極，可真要去尋罪大惡極之人，一個比一個地難尋，既然如此，平日間這些生活在口耳相傳的謠言裏的人物，現實裏到底躲到哪裏去了？
她提著全身力道，拿著輕功跑了山裏一圈，除了大早上碰來了麵的獵戶，一個活口都沒有尋著。
山腳下，許佑德蹲在一塊形狀嶙峋的怪石上頭，舉著個竹筒抬手向她招呼。
許佑德很是殷勤地湊上前去：“累不累。”
沈睿顧不得平日間拿捏的禮儀，拿著那竹筒就往嘴裏倒，清涼甘甜的泉水劃過她幹涸的嗓子，冰涼的潤感撫過全身奇經八脈，帶來一種解脫的快活。
不過隻有一小竹筒，不夠，遠遠不夠。
許佑德活成精了，一掃眼的察言觀色就能把人心裏頭的念想猜個八九不離十，他接過了空空如也的竹筒杯，輕笑著建議道：“不夠？那我再去灌點。”
沈睿：“夠了，夠了，”她複而又疑惑起來，“你哪裏來的竹筒？”
許佑德：“我說現做的，你信不信？”
沈睿嗤之以鼻：“我剛剛可是把整座山都給翻了個底朝天的，這一片有沒有竹林我還是記得的。”
許佑德哎呀呀地叫起來：“真不愧是沈大姑娘！”
沈睿問：“哪兒來的？”
許佑德回望她：“這麽執著著這個小竹筒杯做什麽？”
沈睿一愣，複而將自己給懷疑起來：是啊，這麽執著於一個小竹筒杯做什麽？可這個問題在腦子裏盤桓一陣，心口卻一陣緊張，這緊張來得莫名其妙，連她都不明白怎麽回事。
許佑德直直地看著她，把這話題所針對的竹筒杯從左手換到了右手，又將右手自然而然地別到了身後，他道：“你心裏頭是不是十足的惶恐？”
沈睿目光原本隨著竹筒杯打旋，聽了這話，身子不受控製地莫名其妙一頓，而後揚起臉蛋，坦然地瞧著許佑德說道：“我惶恐什麽？”
許佑德：“你找不著頂罪的人。”
沈睿狡辯：“我這才找了一個地方。”
許佑德一挑眉，略有驚訝：“是嘛！這次找了山裏，你還想找到哪裏？”
沈睿：“水裏也好，海裏也好，實在不行，妓院裏也好。”
許佑德一聽妓院這個詞兒，恍若被針尖刺了下耳朵，莫名其妙地難受難耐，“你說什麽？”
沈睿倔強地瞧著他：“我說，水裏也好，海裏也好，實在不行，妓院裏也好，”她一字不錯地把剛剛那句話再重複了一邊，深覺不夠，又做了繼續地補充，“無論哪兒，我總能找到的。”
許佑德：“山裏找土匪，海裏找水賊，妓院裏也好，找個色鬼，也能頂上那個天大的罪過！”
沈睿目光堅定，狠狠點了點頭：“是！”
許佑德忽然暴怒，把手裏捏著的竹筒杯轉身狠狠擲地，啪得一聲清脆乍響，可憐的杯子給砸成了七零八落。
“你……”
許佑德一把捏住了沈睿的手腕，目光陰狠，臉上皮肉崩得死勁，他恨恨道：“你若要找惡人，惡人不就在這嗎？”
沈睿心裏一慌，目光剛觸著許佑德的眼睛，便不敢再多看一眼，死了命地掙紮起來：“說什麽混賬話，趕緊把我放開！”
許佑德：“我告訴你，不用去山裏，水裏，妓院，我現在就在這，脫了你的衣服，強（和諧）占（和諧）了你的身（生命之大和諧）子，做足一個色胚罪過的混賬，做足了，做完了，你再把我手腳拷起來，把我給送進官府裏，讓我來替了謝瓊的罪過！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