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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二章 根基

  杭州知府姓馬名帷,字潤清。


  沈睿心下幸虧了自己記性好,恍惚一陣,卻又恨極了自己的記性好。如今陽伯公這般一句提點在耳邊振聾發聵,打擊得她隻想兩眼一閉,蹬腿直接暈過去。


  許佑德在一旁喃喃自語:“不好,他好像才是杭州知府。”


  沈睿守著最後心底裏的僥幸道:”他是杭州知府,那桌上那個又是誰?”


  馬帷抬手:“那個,兩位……”


  許佑德充耳不聞:“桌上那個也不一定是杭州知府啊。”


  沈睿跟著不聞:“他如果不是杭州知府,他坐在知府位置上做什麽?”


  許佑德若有所思:“也對,那究竟誰才是杭州知府。”


  馬帷書香世家出身,想來是個好脾氣,麵對如此赤裸裸的無視不惱不怒,反倒接著抬手,想要繼續解釋:“兩位,其實……”


  沈睿氣惱了,瞪著許佑德說道:“你沒分清誰是誰便直接出手了?怎的這般魯莽?”


  許佑德也委屈:“這會子誰認識杭州知府?你認識嗎?”


  沈睿坦白:“我不認識。”


  馬帷深深地歎了口氣,深覺此番對話仿佛該是沒有自己的立足之地了,於是低下頭去,準備繞道回到自己的桌旁繼續辦公。


  一陣罡風擦著發頂刮過。


  馬帷驚覺抬頭,卻發覺這陣罡風竟轉了個彎,從發頂直繞至身後。隻感覺一陣極霸道的力道點中了周身穴位,身子便隻能硬板著不得動彈了。


  他驚愕地轉了轉眼珠,打量著麵前突兀地闖入自己書房的兩人,那男子打扮的嬌小玲瓏的姑娘家拍著胸脯大大地出了一口氣,直呼好險。


  許佑德勸慰:“別怕,再來個知府也是被定的下場。”


  沈睿打了個哆嗦:“行行好,別再烏鴉嘴了。”


  馬帷道:“兩位就是從德清縣的欽差大人?”


  這句話成功讓兩人安靜下來,他們心底都瞬間澆了透心涼,一下便沒了底:這是走得什麽途徑,消息竟傳得如此迅速?

  馬帷看著兩人變幻莫測緘口不言的神色,連忙解釋道:“下官並無惡意,前因後果也已經明了,隻是想確認一下兩位大人的身份。”


  沈睿並沒有因此而放下全然的警惕,她道:“既是冤假錯案,就理應該循矩放人,與我們身份有什麽幹係?”


  馬帷:“這麽說,兩位不是欽差大人?”


  沈睿:“我何曾這般說過?”


  馬帷說道:“二位身份地位,確與此案無甚關聯,不過關乎下官待客禮儀。萬事循禮而禮不可廢,此乃聖人言,亦是處身道。”


  這話說得太過有理有據,實在讓人無從辯駁,可沈睿並不想直麵這個本就模棱兩可的問題,隻說道:“我倆身份不便嚴明。”


  馬帷也不打破沙鍋,隻喚了一句:“大人。”


  沈睿沉默,不說應答,也不說否認。


  馬帷又張口道:“兩位大人是追著牢獄裏那位姓謝的犯人而來,做得成朝廷內官的定然不是泛泛之輩,想必前因後果也已經摸得清楚。”


  沈睿:“是,已經摸得清楚。”


  馬帷道:“那下官也不與二位說客套虛詞了,大人,人我不能放。”


  不錯,人沒法放,放了便要將這案情起底,要把這個通倭案推翻,若是這通倭案推翻,那他們暗暗操行的奪地之舉定然操行不得,奪不得地,便種不得麥子,種不得麥子,糧價居高不下,必將損礙民生之根基。


  沈睿站在了對立麵方,然對於整件事卻一清二楚,是以根本就提不出胸口該有的底氣來堅定自己立場,隻好輕聲道:“馬知府可知道,如此判案,違背良心。”


  馬帷被點住了穴道,卻好像硬撐著再挺了挺身板,目光炯炯望著沈睿道:“違背潤清一人之良心,換得百姓安居,值當的。”


  沈睿張了張嘴,沒說出什麽話來。


  許佑德站上前來,抬手躬身,鄭重行了一禮。


  馬帷惶恐:“下臣受不住欽差大人一禮。”


  許佑德並沒有因此而停下動作,硬生生在兩道目光道:“從前總聽得老師說,安身立命易,老成謀國難,馬大人此舉,損一人心性卻為萬民記,晚生隻有一句佩服。”


  馬帷:“如此,兩位大人算是讓步了?”


  許佑德立馬撤了手勢,極坦然地說道:“哦,那倒沒有。”


  馬帷:“那之前一句‘佩服’,都是逗下官玩鬧的?”


  許佑德:“也不是,是真心感歎大人英義。”


  馬帷:“欽差大人把下官繞糊塗了。”


  一旁退出主戰場的沈睿揉著額角,想著想退到一旁,可腳下步子還沒來得及挪動,便被許佑德一把給拉到了前頭:“我說了不算,隻有她答應了才成。”


  沈睿:“???”


  馬帷撐了撐身子,還是半分沒法動彈,這貴人在前,行不了禮比打他一頓還要難受,他又撐了撐,用盡了渾身力道才作罷,隻好退而求其次,換了個方式口頭行禮道:“參見大人。”


  沈睿覺得自己張口都有些困難:“我……”


  馬帷說得誠懇:“社稷之抉擇,關乎一方民生之根本!望大人謹慎裁決,潤清,冒死參言!”


  沈睿緊緊閉了閉眼,自己都不想再睜開去瞧麵前拱手而上的光明:“難道沒有什麽兩全之法?難道沒有既破了局,又救得了人的法子?”


  她猛地回身,緊緊攥住了許佑德的雙臂,咬牙切齒地問他:“沒有嗎?”


  許佑德眼睛鄉下撇了撇,看著抓住自己衣裳的一雙小手,慢慢地目光上挪,一雙波瀾不驚的眸子對上了沈睿著急的眼。


  他說道:“有的。”


  沈睿緊皺起的眉頭未鬆,眼神從驚慌變成了恐懼。


  許佑德笑了笑:“你也知道是什麽法子,對嗎?”


  沈睿放在拳頭上的力道一下散了去,似乎連抬起手臂的力道都沒有半分。


  她的手臂垂在身側慢慢地抖著。


  許佑德偏還不願意放過她,半點不留情地繼續說道:“兩全之法你早想到,既能破得了局,又能救得了人。這個法子很簡單啊。”


  是啊,十足的簡單,隻要有人還擔著謝瓊的名頭,頂著謝瓊身上的大罪就行了,至於這人是不是謝瓊,那又有什麽關係呢?


  可這是死罪。


  救下謝瓊,就意味著另一人要損了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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