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入獄
那牢役聽完同事言語,麵色微變,皺了皺眉頭問道:“李老爺?是昌化縣那位李老爺?”
另一個牢役回他道:“沒錯,聽是被倭寇薛仁給指認了通倭大罪的罪人,等著要直接處決呢!”
牢役問他:“是你當的差?”
另一牢役回道:“不是,是丁五牛當的。”
牢役:“我知道是丁五牛把這犯人壓來的,我是你把他給壓到哪兒了,死牢?”
另一牢役:“那倒沒有,李老爺專門著人帶了話了別入死牢,所以放的是死牢旁邊的空牢。死牢裏裝的全是倭寇,他還不值當進去。”
牢役點了點頭。
那另外的牢役又道:“不過他膽敢和倭寇有交通,那是必死無疑的了!這種人咱們可萬不能放人進去。”
牢役思忖一下,看了看許佑德:“你聽到了?你家主子犯的是通倭大罪,是死罪!死牢裏容不得人進去!你們還是回去吧。”
這麽快就定罪了?
沈睿與許佑德對視一眼,雙雙地嚎了起來,傷心難過得那叫一個如喪考妣。
沈睿嚶嚶抽泣:“我家主子從腦子不好使,但心眼卻比誰都好看,怎麽就會被冠上這麽一個要死的罪名呢?”
許佑德捶胸頓足:“我家主子連是人是狗是魚都分不清,怎麽可能去找到海上的人通倭呢?”
杭州府大獄的牢役許是秉承了江南人溫柔的性格,遇上這種潑皮大嗓門子在自己工作單位門前大吼大叫,他們也不采取些強硬措施解決下,反倒是給足了麵子,沉默地看著他們鬼哭狼嚎。
許佑德雙臂往地上一垂,仰長嘯:“主子!奴才跟你來了!我也不活了!”
沈睿一愣,抬起婆娑的淚眼趕緊看他,瞧瞧這該如何個“不活”法。
隻見許佑德竄得一聲站起身子,目露悲憤,衝著監獄大門的門檻就充過去,看來想在自己腦子上刻個章。
牢役顯然有點急了,趕忙地伸手去阻止:“別”
衝刺的路徑上有個台階,許佑德不知是故意的還是真沒注意,腳下虎虎生風的步伐被這台階做了障礙,一陣幅度極大的趔趄,便立刻四仰八叉地摔倒在地,俊俏的臉麵似乎都談成一張平平扁扁的大燒餅。
沈睿幹脆兩個巴掌捂了臉,太丟人了,自己不認識他。
許佑德也不知哪個腦子抽抽,倒地了就幹幹脆脆裝個死,他偏不肯,偏要扯著嗓子跟個太監似的再鬼叫一聲:“啊~我死了!”
沈睿:“”
死了就死了,還叫喚個屁呀!
那牢役急了:“你可別”
沈睿一愣,這牢役好像還真被唬住了?她立刻站起來指責道:“好啊!我家的主子被你們無故抓進牢裏!我家奴才在你們麵前尋了死!莫非你們衙門就是個草菅人命的地方!”罷也發揮出淋漓盡致的戲劇表演精神,一屁股坐在地上,“不活了,我們不活了!”
許佑德奄奄一息開口:“求求求老爺”
沈睿:“三愣子不要怕!我這就擊鼓鳴冤去!”
許佑德不理,依然在苦肉計:“求老爺放我進去瞧瞧主子”
沈睿依舊呲牙咧嘴在那當著惡人:“府裏的告不上我就告省裏!省裏告不上我就告京城!我死了就讓我十八個兄弟姐妹挨個一個個去告!總能把這冤屈給主子正了!”
牢役顯然被這一白一紅兩張臉麵給亂得頭疼:“夠了!”他把臉麵往旁邊一轉,兩眼當作什麽都沒看到,隻擺手道:”進去進去!“
沈睿連忙道謝,上前攙著許佑德就往前走。
許佑德輕輕道:“演的不錯!”
沈睿悄悄回他:“彼此彼此。”
最先的牢役當了個睜眼瞎,另一個牢役便領了帶路的職能,領著他們在陰暗潮濕肮髒汙臭的大牢裏頭左轉右轉地前進。走到半道,牢役腳步速度不停,反倒問了一句:“哎,你有十八個兄弟姐妹。”
沈睿一愣,心想胡謅的竟還有人相信?
牢役忽然扭捏起來:“有沒對象的不,能不能幫著介紹一下?”
沈睿差點沒憋住笑,隻好一疊聲地道:“行,行,老爺什麽都行。”
牢役:“前麵左拐就到了,這邊的牢房幹淨一些,就給你們主子安排了這邊。”
沈睿心裏頭疑惑了這句,可沒問出來,隻揣著這疑惑趕緊道謝,和許佑德一起地一頭紮進了黑暗之中。
謝瓊精神看著還好,他住的還是單間,單間上還有個能透亮的窗戶,算是大獄裏的字號牢房了。
他如今正站在那窗戶投影下來的一片光明之中,仰望陽空,暗自傷懷。
沈睿隔著牢門問道:“喂!喂!謝大哥!”
謝瓊慢悠悠轉過身,踱了兩步挨近了牢門前,長長地歎了口氣:“你們怎麽才來啊!”
沈睿:“”
許佑德在一旁輕哼一聲:“我們能來就不錯了。“
謝瓊:“你鼻子怎麽了?”
許佑德鼻子正汩汩留著兩條細紅線。
沈睿遞過去了一麵白帕子,許佑德毫不客氣地接過來堵住了自己鼻子:“這是進大獄參觀的門票?”
沈睿跟著也歎了口氣:“他也算是犧牲自己色相換來了這次進門了。”
謝瓊:“真慘。”
沈睿毫不客氣地看了他一眼:“真慘還不是為了你?你到底怎麽回事?”
謝瓊忽然正色起來:“你們先得答應我一件事。”
沈睿急道:“什麽時候了居然還在想這種事。”
謝瓊忽然固執起來:“你們先答應我。”
許佑德:“你先是什麽事兒吧,”而後又掛上了一張自信的麵孔道,“其實我估摸著也猜出了你要什麽事兒了。”
沈睿也退步:“謝大哥,你先。”
謝瓊看著他們兩,認真道:“無論是什麽時候,哪怕我被處決了,都不能暴露我的身份,更不能扯到我的家裏。”
沈睿和許佑德目光互相碰了一下。
謝瓊:“我剛剛想了半,總算也想明白一些事兒了。指認我的那個倭寇頭目叫做薛仁。他為什麽指認我?可能是看我這個人不爽,或者也有可能,是跟我家裏有關?”
沈睿:“你在牢裏開了竅了?”
謝瓊:“別打岔。”
沈睿:“行行,我錯了,你繼續。”
謝瓊:“我雖然是個人,是謝瓊謝安平,但我也是謝家長孫,是謝家一輩在京城的代名人。我若是犯了事兒,如若誇大了去,便是”他忽然低了聲音,“便是謀反無異,是要誅九族的;往了,也是門楣之恥,也論的謝家在京城裏抬不起頭來。所以無論如何,我的事兒便是我自己的事兒,千萬不能扯到我家裏去。”
許佑德:“難為你能想到這些了。”
謝瓊:“沒辦法,雖然我心向自由自詡灑脫,不過到底也是吃著謝家飯長成人的,總歸要為他們做一些思量。”
沈睿:“那你現在想這些還太早。而且你為什麽偏先想了後果,而不去想想怎麽洗刷你的身上這莫須有的罪名呢?”
謝瓊略略不好意思:“這我倒沒想到。”
沈睿麵無表情:“所以你剛剛就在這邊感懷傷秋地思考後事?”
謝瓊:“算是吧。”
沈睿瞬間恨鐵不成鋼:“能不能稍微有點出息?”
謝瓊:“我能怎麽辦,莫名其妙地就一個莫名其妙的人冠上一個莫名其妙的罪名,我能把混沌的腦子抽出點來想想後事就不錯了!”
沈睿被他委屈的呐喊給吼得個正著,摸摸鼻子也不得不讚同:“倒也是這個理。”
許佑德:“你們也別互相地推脫找借口了,如今把這難關過了才是正經的。”轉頭便朝著謝瓊問道,“你當時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謝瓊:“隻因在人群中多看了一眼”
許佑德:“”
謝瓊:“不過薛仁指認我的時候,看管他的衙役似乎很是生氣,等到兩人耳語一陣,這才把我給拘捕起來的。”
沈睿斷言道:“這裏麵肯定是有齷齪的!”
許佑德接著:“連牢房都給他上等單間,肯定是有齷齪。”
謝瓊:“有齷齪沒什麽關係!關鍵是這局怎麽破啊!”
許佑德很輕鬆地道:“劫牢唄。”
沈睿:“你是被刺激瘋了?”
許佑德揮揮手道:“別打斷,我還沒完。”
沈睿瞬間乖巧了:“行,行,那煩勞您繼續。”
許佑德滿足了自己的內心陰暗的無理要求,神清氣爽地挺直腰板兒,這才繼續道:“我們都知道這是個冤案,但為什麽杭州知府會定了這個冤案?這便是個關鍵之處。”
沈睿:“關鍵之處就在於被定了‘反民’的張姓人家。”
許佑德:“薛仁先指認了有過過節的謝大爺,而後再指認了張戶,這其中的順序很是奇妙,謝大爺絕不會是通倭之人,薛仁也知道他不是,甚至怕是連官府的人都知道他不是,那為什麽三方靜默便還得讓他入獄呢?”
話到這等份上,謝瓊自己都明白過來了:“我是個籌碼!”
許佑德微一點頭:“不錯,你是個籌碼,是官府和薛仁交易的籌碼!”
沈睿琢磨:“如此,我們還真得去張戶家裏考察一番,先看看他們做了何種交易!再根據這交易突破!”
謝瓊激動起來:“這麽我無罪?”
沈睿:“你本來就無罪,隻不過是要還你一個清白。”
許佑德卻是搖了搖頭:“清白是還不了了,但命努力努力是能保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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