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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章 杭州

  第二日一早,沈睿的客船順利抵達了武林門碼頭。


  自兩宋年間,全國經濟重心南移,“蘇湖足下足”一句名諺,已然奠基了南方江浙一代的中心地位。直至靖康之恥,北宋覆滅,杭州被遷挪成全國京師之邸,期間可謂完美實現經濟政治一體化,將杭州推上了盛世的光景。


  暖風熏得遊人醉,直把杭州比汴州。


  沈睿腳踏實地,甫一瞧見都會勝景,瞬間被這旖旎的香風吹得醉了,便恨不得現在就寫封飛鴿傳書回京,讓家人們舉家來到此處先遊賞三五個月,再回去處理一攤子的雜亂。


  諸位京師來的公子哥們雖然沒有沈睿這般樂而忘憂的想法,不過也是紛紛被美景折服。適逢六月,好就好在西湖花期伊始,美景處處可裱。


  陽伯公拍了拍手:“盛世如此,景致什麽時候都能去瞧。如今我們身背要事,可不能懈怠了去。”


  這便是隊伍裏有個智者的好處——起碼是不是能做點規勸提醒的職能,若真由得這幾位少年來選擇,他們的意誌力怕是堅持不到他們走到車行,便會被花花世界給徹底吸引了神思。


  沈睿聽言,暫時撇去了肚裏頭的花花腸子,認真端正了態度,肅然答道:“陽伯公的是。不過若是要馬不停蹄趕路,怕是要誤了午飯。我們不如兵分兩路,一路去車行租賃個馬車,一路沿街去買點幹糧。”


  陽伯公:“也行。”他是個實幹派,表達讚同之意便開始認領任務,“杭州府我也來過不少次,我知道哪家的車行比較可靠,我邊去租賃馬車吧。”


  一隊旗幟已起,該是收納隊員時候了。沈鏡作為陽伯公一等頭號迷弟,此時立刻拋下了對妹妹無微不至地看護,果斷戰隊到了陽伯公這邊:“我與陽伯公一道。”


  就剩下四個了。


  許佑德看了看陽伯公,又瞧了瞧他身後這三人,笑道:“之前做生意,我也來過杭州幾次。不過我向來做得都是自家馬車,到沒和多少車行打過交道。租賃馬車的事兒我幫不上忙,我就去花點銀子,采買些幹糧吧。”


  陽伯公也笑,笑眼雖越過了許佑德高大的身軀直接投射在了沈睿身上,話卻依舊是對著許佑德的:“也行,也行,那這幾個孩子就得麻煩你帶著了。”


  許佑德:“那是應當的。”


  沈鏡追星成功,這才分了兩道心思出來,蹙著眉頭對沈睿道:“妹妹過來。”


  沈睿往許佑德身後挪了一步,假裝沒聽到。


  沈鏡氣煞。


  陽伯公開口打圓場了,慈愛的口吻好像是幾人血緣至親的長輩似得:“哎~讓姑娘去吧。采買幹糧這等事到底是瑣事,有個女兒家在場總歸是好的。”


  沈睿默默探出半個身子挑釁他哥:“就是,是好的。”


  沈鏡不光崇拜偶像,他也算是個拎得清的,雖然有時候腦子實在是不太好使,不過不妨礙他排除萬難選出一項正確決定。


  沈鏡默默無聲地瞪了妹妹一眼,那眼神裏雖然明晃晃傳達出“兔崽子胳膊肘外拐等著以後我再收拾你”的危險信號,不過到底是讓步了,恭敬地對著陽伯公道了一句:“是。”


  陽伯公:“那咱們走吧?”


  沈鏡神色肅穆,抬手道:“陽伯公且慢,我還有幾句話要交代妹妹。”


  這話都把經曆大風大浪的陽伯公給聽得愣了神,“我們也就分開差不多半的時候”哪用得著跟生離死別似得?


  沈鏡:“還是得囑咐一下,不然我心裏不安。”


  陽伯公一頓,瞬間了悟,含蓄著隻略帶了些許笑意的清亮眸子又轉到了沈睿身上,隻看了一眼,便原路折返回來,正色道:“好好好,好一個知疼著癢的手足情,我若是阻著攔著,反倒是我不近情誼了。”


  沈鏡:“不敢。”


  陽伯公臉上忍不住地掛了笑,嘴角彎彎,幾乎咧到了耳朵根,怎麽看怎麽都不純良:“你去囑咐吧,我在這等著你。”


  沈鏡對陽伯公拱了拱手算是謝過,一大步跨過去,立刻就站在了妹妹側邊。


  沈睿奔潰:“你這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咱爹也沒你這般地老媽子!”


  外人不足道也,其實沈家最愛絮叨地不是沈夫人許氏,而是在外揚名威風凜凜地沈老將軍是也。


  許佑德唯恐殃及池魚,語氣極好的提出了一個可行建議:“不如你們兄妹先行協商?我到旁邊去躲躲太陽?“


  六月末的氣最是燥熱,今日卻是一個缺。厚厚白白的雲朵棉花似得擋住了鉚足勁頭發光發熱的豔陽,且他們如今恰在立河岸邊上,偶有微風夾雜水汽迎麵而拂,一陣陣地蕩滌了全身炎熱的暑意。


  無陽,有風,趕巧地正是酷暑時節難得的爽利好日子,哪兒哪兒都是舒爽的,何必再跑去樹蔭底下多此一舉?

  這許佑德擺明了想要獨善其身了。


  沈睿自然不會讓他奸計得逞,兩根手指伸出,鐵鉗似得拽住了他的衣袍一角,甚至用了吃奶的勁兒,把他給拽得挪動了兩步。


  許佑德身不由己,無奈地正對上了未來舅兄,成了沈睿擋箭的盾牌。


  他難過了,不帶這麽欺負人的!偏了偏腦袋對這身後縮頭烏龜似得姑娘,忍不住正色控訴:”你這樣不厚道!“


  沈睿:“我這叫不敢為下先。”


  《道德經》雲:一曰慈,二曰儉,三曰不敢為下先。


  許佑德:“老子的話也能信手捏來?你幹脆修道去吧。”


  沈鏡站在麵前看著他們打情罵俏,看得真的是心疼肝也疼,不由地憤怒起來:“你們能不能注意點影響!我還在呢!”


  許佑德順坡下驢立刻賠了笑臉:“是是是,舅兄的是。”


  沈鏡氣憤的駭人勁兒剛緩了緩


  許佑德:“我們在你瞧不見的地方再。”


  世上怎麽會有這麽賤的人呐!沈鏡那個剛壓下去的火氣呀,跟添薪增氣長了旺盛生命力了似得,立刻啾得一下衝竄起,直從腳底板燒到了發絲尖。


  沈鏡指著妹妹怒道:“不許牽手!不許撒嬌!兩人距離保持兩尺開外!不然你們一個也別想走!”


  沈睿無奈道:“哥這條路一共才幾尺?”


  沈鏡難得聰慧,一耳朵就聽出了妹妹心裏打??得劈裏啪啦的算盤:“橫著不行,不能豎著?大街上的非要走成一排來,不好一前一後地跟著?”


  沈睿:“”


  她問:“你腦子什麽時候變得這般好使?”


  沈鏡沒好氣:“被你個吃裏扒外的東西給氣的!”


  氣還能氣出點子來?沈睿白眼翻上了:“行,行,都聽你的。我倆一前一後走行不行?”


  沈鏡聽到妹妹服軟,點了點頭,滿意了。邁開長腿就朝著陽伯公那處走去,陽伯公無奈搖了搖頭,朝著沈睿一揮手,便領著沈鏡朝南邊一條邊道上走去了。


  杭州不比京城,南來北往的大道沒那般的筆直縱橫,有些南方獨有的氣度,蜿蜒得像是阡陌交通,跟南邊人走路的姿勢相像了幾分。


  沈睿目送著陽伯公和自己嘴碎的二哥轉個了道上了橋,瞬間不見蹤跡,再駐足望了望,徹底安下心來。


  許佑德自覺地退了三大步:“一步兩步”


  奈何沈睿邁著短腿湊上前四大步:“你數什麽呢?”


  許佑德:“那可應允了舅兄,我倆間隔須得三尺。”


  沈睿:“理他做什麽?剛剛得那些就拍拍腦門就給倒出去了。”


  許佑德連連擺手:“別,別,我怕!”


  沈睿又湊近了一步,很是嫌棄地道:“你怕個什麽?他們都繞到七八個彎外頭了,難不成還長一雙千裏眼,一對順風耳,專門考量著來監督我們嗎?”


  許佑德抬袖遮麵,恍若一個被惡霸調戲的黃花大姑娘。同時抬高了一隻手臂,手腕一轉折成了個直角,一根手指直愣愣地指著某處。


  沈睿順著那指向望去,隻見謝瓊和鄒胥之一臉激動一臉平淡地看著這邊。


  三雙眼睛對上,目光一碰,都有點尷尬。


  謝瓊忽然仰頭,手摸著脖子呲牙咧嘴地喊疼:“要命,要命!昨晚沒睡好,落枕了,現在脖子怎麽都彎不下去,怎麽辦?”


  沈睿:“”


  雖然有點勉強,但好歹也是表了態了。


  沈睿把目光轉向了鄒胥之。


  鄒胥之淡定道:“我長針眼了。”


  沈睿:“?”


  鄒胥之繼續淡定:“所以看不清東西。”


  沈睿沉默了一會,慢悠悠給他們兩個鼓起掌來,為了編纂個由頭,犧牲真的是太大了。


  許佑德:“嘖。”


  沈睿扭頭看他:“這下還有什麽可的?”


  許佑德:“沒什麽好的,不過就是如芒刺背得難過一點罷了。”罷就渾身活力充沛了,一彎腰,把沈睿的手給撈起來握在手心裏頭,神采奕奕的麵龐像是鍍金得發光,“走,逛街去!”


  沈睿被拉著一趔趄。


  謝瓊和鄒胥之一個仰頭一個捂臉,都跟在了後頭。也不知道他們是不是腳底板另生了一雙眼睛,才能把前路給走得平平穩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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