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親緣
少年,尤其是不差錢的少年,購買力是及其旺盛的。
沈睿原本想著,那邊船行需要兩個時辰準備,那這等待的兩個時辰可算是及其難熬。
可她隻感覺逛了一會會兒時候,盡職盡責的報時器許佑德就開始抓人了,“好姑娘,你別再買了,如今都超了兩個時辰了,再讓人家等下去就不好了。”
沈睿看了看色,不敢置信:“都快兩個時辰了?”
許佑德認真地點了點頭,並且指明:“你們差點把整條街都給買下來了。”
沈睿擺擺手,大氣道:“沒那麽誇張。”
整條街的攤販都在樂滋滋地數錢,時不時還抬頭附上一張阿諛奉承的笑臉。
沈睿:“我覺得我也沒花多少錢啊。”
許佑德看著她:“你當然沒花多少錢,你逛哪個攤子,我就買哪個攤子,他們會要你多少錢?”
沈睿驚訝了:“你全買了?”
許佑德遙遙朝那邊一望,目露蕭索:“差不多一整條街吧,都被我給買下來了。你們也真能逛。”
沈睿:“”
她道:“也不用這般吧我”
許佑德板著臉看她,看著看著自己板不住了,噗嗤一聲露齒一笑:“逗你呢,你開心就好了。”
雖然真是花了不少錢,那又有什麽呢?
許佑德拎著這群大包包掛身的孩子們進了明家船行的大門,賬房先生帳也不算了,隻抬頭緊盯著門口的動靜,見到他們來了,趕忙躬身去迎。
賬房先生:“許大爺可算是來了,那”
許佑德把沈睿往身邊拉著靠了靠,介紹道:“這是我內人。”
沈睿:“啊?”
沒道有這麽一出角色扮演啊。
許佑德朝她一挑眉,又著重咬詞兒道:“內人。”
沈睿抽了抽嘴角,想著怕是這人自彈自唱編了個獨角戲,偏還把她給拉上。可觀眾入座,戲幕開場,除了繼續演下去,還能怎麽辦呢?
她麵上立刻就浮現了賢良淑德的笑意,柔柔一點頭:“辛苦先生了。”
賬房先生看起來很是激動,簡直涕淚縱橫,像是闊別多年的親人終得團聚似得:“好好好,許大爺,許夫人,勞煩您進屋來話,我家主子有請。”
這話完,驚了一片人。
首先是排號等著挑戰的江湖諸人,聽著這對後來的夫妻竟能插隊,紛紛地表示不服:“憑什麽老子在這排隊這般久,他們兩卻能先進房裏見著人?”
賬房先生:“這對夫婦是來做船客生意的。”
有幾個錦衣的也叫嚷起來:“我們也可以做買賣來,我們也可以花錢做船客生意。”
賬房先生:“抱歉,主子不接。”
“憑啥我們的不接,憑啥他們的就能接?”
賬房先生理所應當地道:“人家郎才女貌,男俊女靚,主人看著歡喜,所以願意接他們的活計。”
眾江湖俠客:“”
賬房先生:“諸位要是想走這個捷道兒,怕是要回娘胎裏回爐重造了。”
眾俠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由悲憤地淚奔——走後門就走後門,不帶這麽欺負人的。
唉,傷自尊了,傷自尊了。
賬房先生對著這幫子排隊等號的一副冷臉,對著沈睿與許佑德倒是熱心腸,笑得熨貼:“兩位,這邊來。”
沈鏡坐不住了:“等一下。”
其次沈鏡也有異議了。
他叭叭地跑過來,“怎的讓他們單獨進去,我們幾個呢?”
賬房先生雖是和藹,但熱情度很明顯地降了一個階層:“諸位是隨行的,可以現在船行包廂位置稍坐一會兒,待到主人見完了客,再引來諸位上船。”
沈鏡叫起來:“那怎麽行?”
沈睿以為自家哥哥是在擔心她,心裏熱乎乎得感動極了,念叨著還是自家人好。
哪知沈鏡道:“可否容我一同進去,我也想和主人家有麵對麵親密交談!”
沈睿:“”
敢情是來追偶像的?
賬房先生客氣且果斷地拒絕:“不行,容不下。”一轉頭,又擺出了一張笑臉,“這邊來,這邊來。”
最後終於輪到沈睿發話了,她心如鼓錘,咚咚得敲得發慌,腦子裏轉悠悠著沿路搜集來的陽伯公的傳奇佳話,一段一段過得不利索,直接一股腦兒全在腦子裏搞混了,硬生生拚湊起一個四眼六耳,三頭六臂的玄幻畫風的陽伯公來。
她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地開口問詢道:“老先生,我們夫妻不過是南下遊玩,想租賃個船隻,怎的要主人家親自來迎。”
賬房先生道:“許夫人不必慌張,這事兒來也是老朽的過錯。”
“怎的了?”
賬房先生得跟真的似得:“今老朽去和主人家報賬,閑談時候正道生意,老朽便多了一句嘴道‘來了個極俊俏的哥兒’,主人家妻兒遙遠,心中掛念,看到適齡的少年都忍不住會多一句嘴,於是問道‘可有妻室?’,我答‘是有的。’,主人又回‘那必定是個貌美的姑娘。’。”
沈睿:“我聽出來了,你們在八卦。”
賬房先生唉聲歎氣:“想主人家孑然一身,也就隻能八卦八卦別人家孩子了。”
沈睿還是不太信,這事兒任誰攤上,怕是也不會信,隻問道:”所以就因為這般,陽伯公就要來見我我們夫妻了?”
賬房先生道:“愛美之心人之常情,主人也就隻有這個愛好,喜歡瞧些俊男靚女養養眼。”
沈睿:“”
怎麽感覺這陽伯公,還是個好色胚子?
賬房先生又一本正經地道:“但夫人放心,主人絕對是個正經人。”
沈睿心裏默默吐槽,這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解釋,誰聽得誰能信?
這船行外頭看來中規中矩平平無奇,裏頭倒是別有洞。那屋後麵挖了中逵造了個庭院,裏頭花花草草裝飾得像傳中江南處的園林,巧玲瓏,精致漂亮,不多以顏色贅述,卻以形態見長。
庭院右邊有一麵譚,引了一條細細的水渠流至院外,竟還是個活水潭!
活水潭養魚最好,偶有幾條活蹦的金魚竄跳著像是要活躍龍門。
有魚養著,垂釣最好。
潭邊有一椅,一杆,一人,以書覆麵,似在酣睡。
偶有潭裏點圈波瀾,卻襯得這景越發地靜謐了。
沈睿心頭鼓錘的點聲越發迅速,聲音也越發地大,簡直砰砰地想要幹脆地跳出胸膛,連許佑德都好像有所察覺,往這邊分了幾道目光。
賬房先生讓他們在原地等著,自己跑去了垂釣者身邊,輕聲喚道:“主子,主子,許夫人,還有許大爺來瞧您來了。”
這聲音略有震顫,捎帶哽咽,腔調裏滿滿當當的激動,聽著沈睿疑惑更甚。
那垂釣者聽了聲音,沉聲“唔”了一聲,懶人似得動也不動,隻道:“來了啊。”
沈睿一怔,這聲音聽著稍有磁性,不疾不徐,該是詩書人家陳釀多年的氣度,而且隻稍有沙啞,聽著好像很年輕,起碼該是不到“伯”“公”這等年齡。
按理,本該是夫家先話,可沈睿不知怎麽的,腦子一熱,拱手先深深一拜,行禮道:“晚輩沈睿,見過陽伯公。”
隻見陽伯公身子一抖,慢慢地抬手,挪下了覆麵的書本。
是一本《大戴禮記》。
沈睿看著那書,看了一會兒,目光慢慢地上挪,正正地和陽伯公對視上來。
兩相目光一碰,具是一驚。
許佑德在旁看著,也是一愣。
賬房先生已經激動得淚流滿麵。
沈睿此時腦子一片空白,隻驚濤拍岸似得叫囂著三個問題:
這是誰,為什麽感覺這般熟悉?
這是怎麽了,為什麽有人發愣有人在哭?
這將要幹什麽?我該幹什麽?
沈睿也發起了愣,周遭添了三個人,卻越發地把這景致給襯得靜謐。
還是陽伯公有城府有見識,遇到這般情景,不慌不忙,起身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眼睛盯著沈睿,張口卻在訓斥別人:“怎的這般無禮?有客人在前,你偏要哭什麽?”
賬房先生抽抽嗒嗒地道:“人,人成日間看著江湖上的野莽漢子,難得瞧見這般,這般登對的璧人,心裏激動著,就忍不住忍不住地落下淚來。”
沈睿:“”
這理由好牽強,好敷衍。
陽伯公慢慢朝他們走來,沉穩的聲音裏透著慈愛:“你這般失態,看著倒像是把這姑娘給嚇傻了。”
“哎喲,那可罪過了!”賬房先生趕忙地擦拭了一下眼睛,紅腫腫地就又擺出了一張笑臉來,“我這突發性的感慨是 a病了,姑娘別介意。”
沈睿:“不介意。“
陽伯公看完了沈睿,又把眼神放在了許佑德身上,多帶上了幾分考量的意味,他問道:“你們是拿了活死人坊的口令,來登船的?”
剛剛還是一幕煽情戲碼,如今怎麽的就突然談起正事了?許佑德被這猝不及防的轉場也是弄得有點發愣,不過所幸他臨場應變能力高超,立刻地就接口道:“是,晚輩與活死人坊有生意,三院的華月接單護送我等。“
”華月?”陽伯公摸著下巴思忖,“不認識。”
許佑德幹巴巴地笑道:“無名卒罷了,入不得陽伯公的眼。”
陽伯公又問:“你們南下遊玩,卻叫活死人坊護送,是惹上什麽事端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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