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搜查
沈鈳沒應瓊泥的話,先扭頭問道自己妹妹:“你要去嗎?”
這時最盛行男尊女卑,女子好像生來就是順從的命。瓊泥作為仆從的時候跟著主子走南闖北,卻也少見這等尊重女子意願的時候。
沈睿念著有旁人在場,略些踟躕,聲卻堅定地與自己大哥道:“我,我肯定是要去的。我不能讓林家的人把許佑德給欺辱絕了去。”
沈鈳的語氣向來平平,好像大的事兒擱在他身上恍若清風過境,帶起來的不過鏡湖一兩紋漣漪。但麵對妹妹這般的袒護,他語氣裏也帶了幾分酸勁兒:“哪裏能有人欺辱得了他去。”真真切切地契合了那句關心則亂。
瓊泥身背任務而來,實在不敢再耽擱下去:“那,沈大姑娘”
“哦哦哦,咱們走吧。”
關了門走出了幾個回廊,瓊泥還能感受到那股子黏在背後,甩也甩不掉的殺氣。
沈睿邊走邊感慨:“我覺得我這段時間的心思全花在許佑德身上了。”
瓊泥道:“姑娘可是與我家爺定了終身的,這麽些時間算得了什麽,日後長長久久地才好呢。”
沈睿被得心裏頭燥得慌,不欲再這個話題,便挑了正事來問他:“我知道你家四老爺去世,也知道許佑德被急急地召回去了,還知道你家四老爺這事兒可能會有點內情,但我想不明白,你主子急急地把我給召回去是何緣由。”
瓊泥道:“主子被誣陷了是下毒要害四老爺,家裏的奴才此刻正要往爺的院子裏搜查呢。姑娘身上有瓊花的身份,此刻若是憑空不在,未免多給林家遞上個到手的把柄。”
沈睿對搜查倒是無所謂,畢竟她這個瓊花身份是假的,自然麵上告知的住所也是假的,不過她對林家這一番動作實在無語,“我連氣都懶得生了,你主子是倒了多少輩子的黴,才修下了這麽一堆拆台的親戚。”
“奴才也替主子叫冤。”
兩人急急地趕到了林家宅院裏,再次走了專屬通道:翻牆。兩人剛在許佑德的院子裏換好衣裳站定,一個管家模樣的奴才就帶著一堆家仆氣勢洶洶地來了。
那管家趾高氣揚地問道:“你倆可是許大爺的奴才,瓊泥瓊花呀。”
沈睿能屈能伸,笑著對這管家一拱手道:“我是瓊花,身邊的是我哥哥瓊泥,不知您如何稱呼?”
那管家粗聲道:“我是二老爺院兒裏的管事,叫崔旭鋒,你們喚我崔爺就好。”
沈睿搓手,略有些為難道:“這不好吧,管叫爺的都是主子,可咱們身份一樣,都是家生的奴才。”
“我哪裏和你們身份一樣,我是林家的管家,而你們是不知哪個窮鄉僻壤裏來的臭要飯的下人,我叫爺就叫爺。”
沈睿是真無奈了,怎麽交手這麽多回,林家人還沒認清自己的現狀,非要擺出一幅高高在上的姿態做什麽,跌落雲端的感覺舒爽啊?沈睿還想再講講道理:“之前過往暫且不論,怎麽我家主子都是林家如今的家主,崔管事的,您剛剛得一番話,算不算是大不敬了?”
崔旭鋒叉腰大笑,可他油水灌肚,插著腰就跟箍了水桶似得:“現在誰還管那家主位置上做的是誰?隻要擔上了謀害四老爺的罪名,就算是家主林家也不護,也親自送到大牢裏去號子!”
沈睿問:“那若是查不出來證據,那也就擔不上這個罪名咯?”
“如今府裏盡是二老爺當家,二老爺眼皮子底下事無巨細,他有證據便肯定有證據,”崔旭鋒得意洋洋過了頭,嘴沒把住門,緊著道,“何況二老爺身後有人撐著!”
沈睿悄悄地與瓊泥對視一眼,兩人都從對方眼裏瞧見了深意,沈睿接著軟聲問道:“是什麽人呀!”
崔旭鋒還沒有傻到家,連忙止住了愚蠢的行為,擺出一幅更怒的表情:“二老爺的事兒豈是你們能打聽的,快快讓開,讓我們好好地搜一圈這間院子,若你們沒眼色地不合作,也就不要怪你崔爺下狠手了。”
他身後帶了約莫三十個家仆,其中有十五六個手裏都操著笨重的家夥,看上去很膨脹的囂張模樣,看來並不是搜查來的,是來抄家的。
瓊泥顫著嗓子,十分驚恐地“呀”了一聲,沈睿一回頭,就看到一張泫然欲泣的可憐臉蛋,“怎麽這麽大的陣仗,可真要嚇死奴才了。”
沈睿以為她與許佑德相交了這麽久,怎麽著也學了他演技的六七分精髓,今日瞧見了瓊泥一番即興表演,這才發現路漫漫其修遠兮。
哭就哭,感情豐富,收放自如,實在是精妙高超。
沈睿暗搓搓地問:“這麽些惡奴,你能解決幾個。”
瓊泥抽抽嗒嗒:“奴才,奴才能把他們全打翻。”
沈睿:“在我麵前就不要裝了,好好話。”
瓊泥依舊哽咽:“不,不是裝的,奴才時候經常,經常地被打,看到有人拿著家夥圍過來,心裏,心裏頭就害怕。隻是,隻是不影響出手罷了。”
沈睿默然了一陣兒,歎道:“你也是很厲害。”
“奴才,奴才不厲害。”
沈睿:“行了,你繼續哭吧,待會兒聽我的指令動作就行。”
瓊泥一雙眼已經腫成了桃子,若是真演戲,那該是太敬業了。他斷斷續續幾次,這才把一聲“嗯”給嗯明白了。
崔旭鋒自覺這兩個奴才沒有多少威脅,就算是耳語也壞不了什麽大事,便大發慈悲地給了他們充分的商議時間,直到兩人分開,這才開口問道:“怎麽樣,是打算讓開,還是打算被打呀。”
沈睿:“讓開,自然是讓開。不過”
她還沒完,崔旭鋒就很不客氣地打斷:“哪兒有你個奴才討價還價的份兒。”
沈睿十分倔強地完了:“我與瓊泥讓開,不過是讓你們好好搜查爺的院子,好洗清爺身上背負著的無妄嫌疑。看著崔管家帶來的這隊人馬,一半是二老爺院兒裏的,還有一半就是林家家仆吧,不如打亂了分成兩隊,我和瓊泥一人帶著一對去搜查屋子,我能保證,你們就算是翻他個底朝,我兩也絕不插手。”
“放屁,還擱我這提條件來了,”崔旭鋒自然是不肯答應,直接叫人來,“來啊,給我打。”
沈睿往後挪了一步,瓊泥抹了抹眼睛,掛著滿臉淚痕的大花貓臉一露麵,就被滿院子人無情地嘲笑。
崔旭鋒捧著肚子,笑得差點就地打滾:“你該不會讓這個慫包樣的奴才來保護你吧。”
“哈哈哈哈。”
沈睿不耐煩了:“還打不打?”
“還有人找打的呀。”
“哈哈哈哈哈。”
沈睿無奈,對著瓊泥道:“打吧。”
瓊泥抽抽了一下,“下狠手還是下死手。”
“狠手吧,”沈睿挺為林家著想的,“家裏頭已經死了個人了,再死幾個多不吉利。”
崔旭鋒繼續大笑:“他們還在這討論方夜譚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這最後一段笑聲還沒徹底結束,就有七八個操著家夥的威猛大漢被卸了武器打倒在地,瓊泥不知師從何人,他的招式快準穩,沒有一點拖泥帶水,恍若利刃出鞘,逢光必見血。
一院的奴才都驚了徹底,沈睿悠哉悠哉負手上前,把前邊一個正攔路的直接踹出去幾十尺外,“我了,你們若要搜查,我與瓊泥二人絕不插手,但若是想找事,那也正好,我們兄弟二人正缺個靶子練手。”
崔旭鋒戰戰兢兢:“你們,你們定是使了妖術。”
“就算是使妖術也不幹此番搜查的事兒,”沈睿一揚手,恭恭敬敬地把這群強盜給請進了屋子,“來吧,搜吧,我和瓊泥就在這瞧著你們搜。若是真搜出來點東西,你們就直接把我兩給綁了送官府去。”
瓊泥緊張委屈:“奴才不要進官府。”
沈睿:“我陪著你進呢,慌張個什麽?”
崔旭鋒能在林二老爺的手底下混到了管事的地位,可見也是有點本事的,起碼大風大浪該見過兩三次,沒得叫兩個毛都沒長齊的奴才給糊弄住的道理。他揚聲道:“給我搜,給我仔細地搜。”一聲雷霆命令之下,便是一個的眼神動作。
沈睿順著那眼神看過去,盯緊了這個可疑人物。
搜查在有條不紊地進行之中,被委以重任地奴才總感覺背後被人盯著,環顧四周一瞧,發現了這不妙感覺的來源,不過他感覺比剛剛更加不妙,甚至感覺頭頂的頭發都要擺脫發帶的束縛一一直豎起來:沈睿確實是在緊緊地盯著他。
甚至還朝他很是友好地微笑了一下。
這奴才本來心中有鬼。又被此番一嚇,翻著白眼梗著口水好一會兒才緩過了勁兒,硬著頭皮找崔旭鋒匯報情況:“崔叔,沒有找到家主的可疑物品。”
崔旭鋒愣了好一會兒,一個勁兒地朝他使眼色:“當真沒有找到?”
這奴才都快哭出來了,“當真是,沒有找到。”
崔旭鋒繼續給他台階:“每個角落都尋了一遍嗎?”
那奴才已經略有點口吃了:“每個,每個角落都尋了一遍了,確實沒有。”
剩下被沈睿分開的幾隊也紛紛趕來匯報:“確實沒有。”
崔旭鋒再也端不出剛進院兒裏的那副架子,腦門都沁出汗來,隻一個勁兒地命令道:“你們再搜搜,你們再搜搜,肯定是有什麽地方遺漏了。”邊著,眼睛還跟抽筋了似得,直直地向那個背負任務的奴才使眼色。
沈睿抱胸在院門前站立,冷眼瞧著這群無知之輩內訌,還很好心地提出幫忙:“我們這院兒裏還有鋤頭鏟子什麽的,原是想著種點鮮花,來年開春還能送到各房做點擺設。不如你們把這些工具拿了去用,把我們這院給翻個底朝,我和瓊泥也好省點功夫,不用翻土去了。”
“現在是暮春開夏時候,”瓊泥絮絮叨叨,“種子種下去也不一定能活。”
沈睿:“噫,咱們家院兒裏風水好,保不準一個種子不播,都能開出花兒來。”
這意有所指,把崔旭鋒聽著心裏直打鼓,也顧不得任務有沒有完成,趕忙地要帶人跑了。哪知道二老爺形如鬼魅地忽然出現在了大院門口,沈睿心裏頭忽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卻還是先依了禮法過去行禮:“二老爺。”
瓊泥亦是跟著行禮。
二老爺看著很是和顏悅色:“瓊泥哥,瓊花哥不必多禮,快些起來吧。”
沈睿摸不清這林二老爺貿然來此處的目的,便徑直地開口詢問道:“什麽風把二老爺給吹來了,我們這院兒正依了家裏頭的指令,搜查有無爺的可疑物件呢。”
二老爺很是感慨地哀歎一聲:“雖然庸哥兒不是放在我身邊長大的,不過他的人品我是信得過,哪裏會幹得出謀害長輩這等大逆不道的罪過。”
沈睿又一拜:“聽到二老爺這般為我家爺話,奴才也心安了。老有眼,確實也沒找到什麽所謂的可疑物件。”
“沒找到,”二老爺雙手合十地在胸前保佑,“那可真是萬幸。”
沈睿道:“二老爺來得正巧,正好把您院兒裏的奴才趕緊地給領回家去,他們為了此番搜查,可算是耗費了不少的心血。”
二老爺一晃眼就瞧見個鼻青臉腫的,麵色如常地一一順次看過去,點了點頭道:“嗯,確實是付出了不少。”
沈睿:“二老爺別忘了獎賞他們就好。”
二老爺道:“那是自然,不過我這幫仆從粗手粗腳,他們傷了自己是活該,可別傷了兩位哥。”
沈睿連連擺手:“傷不了,傷不了。”
二老爺道:“我看是傷了,還把兩位哥給惹怒了,這才對我這個老頭子沒什麽好臉色,”還不等沈睿回答,便眼神一變,一道冰寒似是凝成了實質從眼眶裏射了出來,抬腳便向一個奴才大力踹去,“狗奴才,沒理沒心地竟敢衝撞家主院兒裏的人,還不趕緊地滾過來道歉。”
那奴才正是崔旭鋒一直使眼色的奴才,他該是身懷寶貝的。
二老爺這一腳踹的實誠,直把這奴才給踹了一跟頭,他抱胸咬牙硬撐。
沈睿忽然明白了什麽,趕忙想要製止,連瓊泥都急著向前撲去。
可惜他兩都晚了一步。
二老爺見一腳不行,便再來一腳,這下子好像一腳踹斷了人家幾根脊梁骨,這奴才終於保不住自己,鬆開了胸口,從他衣服裏掉出了一個紅布包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