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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玉石

  沈睿情緒很是低落地回了院子,一進門就迎來了抽抽嗒嗒的平,平哇哇大哭,拿怨婦似得目光瞧著她,憤憤指責道:“姑娘下次若是再憑空消失,幹脆就先拿刀子捅了奴婢的心髒!”


  沈睿大驚:“這是做什麽!”


  “這樣奴婢死了,也不用再為姑娘擔驚受怕!也好圖個安穩清淨。”


  這話聽得,還以為她沈睿是個拋妻棄子的花心蘿卜。她哭笑不得:“不敢了,不敢了。”


  平猛地抽泣了一聲,又拿眼神警告了一番,這才行禮退下。


  沈睿揉了揉額角,扭身回了自己院子,一踏進屋子裏便瞧到了一桶打好的熱水,澡豆毛巾新衣服都備好了。她心滿意足地褪了衣裳進捅享受,心裏頭還念叨著平的好。


  第二日未亮,沈府的家牆角下就蹲了人,沈睿跳下了牆麵,再正了正衣冠,轉身便拍了拍可憐巴巴蹲牆角的人:“早!”


  那人微微仰起頭,鮮紅的唇瓣跟玫瑰似的豔:“早。”


  沈睿嚇了一跳:“怎麽是你?”


  許佑德一身家丁打扮,笑得暖如三春:“怎麽不能是我?”


  沈睿往周圍尋覓:“瓊泥呢?”


  “瓊泥有事兒去了,今兒我親自來接應你,”瞧見沈睿臉上沒什麽喜色,許佑德捧著心頭哀怨,“怎麽了怎麽了,我這等容貌,還比不上瓊泥嗎?”


  沈睿打了個寒顫,“好好地話。”


  “這不是心寒了嗎。”


  沈睿趕忙轉移話題,上上下下地打量了許佑德一遭,疑惑道:“你今兒怎麽不穿你那身孔雀打扮的華貴衣裳,由奢入儉體驗生活,改扮廝了?”


  許佑德笑道:“因為今不進林家門,我帶你出去玩玩。”


  沈睿有些不樂意,想推脫:“既然今沒什麽大事要辦,不如放我一假,也好讓我休息休息。”


  “找你玩還不高興?”


  沈睿是真不咋高興。


  許佑德哄道:“我帶你去吃西街巷的‘不落夾’,去吃南鑼灣的‘蜜麻花’,再繞道一折去逛老北巷的五道營胡同,幾兩碎銀子能掏到不少沒人識的寶貝。”


  沈睿依舊興致缺缺。


  許佑德忽然擺出了一幅神秘姿態,略湊近了與沈睿道:“那我送你個寶貝,你陪我逛街。”


  沈睿眨巴眨巴眼:“什麽寶貝?”


  許佑德悄聲道:“我昨兒在市裏閑逛,看到一個老人家擺攤,就拿包袱皮在地上攤著,上頭擺了塊水滴狀的白玉。我看那白玉質地細膩,油脂滋潤,是一塊上上等的好料子。”


  沈睿道:“那你出錢買唄,你難道缺錢嗎?”


  許佑德一拍手心:“壞就壞在這兒了,那老人家不肯賣。”


  “那價錢再出高一點。”


  許佑德:“再高也不賣,人家不要錢。”


  沈睿一愣,不由地笑道:“這倒是奇了,擺攤擺物卻給錢不賣,那老人家要什麽?”


  許佑德擠眉弄眼:“要個對眼緣的官家少爺,她那塊玉就免費送。”


  沈睿恍然大悟:“哦~在這等著我呢。”


  許佑德被戳破心思,城牆厚的麵皮一點泛紅都沒有,反倒是理所當然地繼續道:“這玉我倒是不在意了,不過比較好奇老人家的做法。你不好奇嗎?”


  “我,我,”沈睿吭哧了半,實話實,“我也好奇。”


  “好奇就對了,”許佑德心滿意足了,“走嗎?”


  沈睿仔細地瞧了他一眼,出聲叫道:“哎,你先等一下。”


  她走到了許佑德麵前,扶正了他剛剛一下站起扭歪了的帽子,再理了理因為蹲在牆角而皺皺巴巴的衣裳,“我娘親了,衣冠正,做人才正。”


  許佑德怔愣了一下,就是這麽一會子失神的功夫,沒來得及阻止她的動作,任憑這手把自己的儀容給板正。


  沈睿滿意地欣賞了一下自己作品,“行了,咱們走吧。”


  許佑德笑著跨前兩步走到了沈睿前頭,抬手一拉,便歪了衣領,“是先去吃早飯呀,還是直奔著那玉石攤位就去?”


  沈睿義正言辭:“自然是先吃早飯,我想吃庭月居的肉包子。”


  林家的宅子裏悄聲戚戚,二老爺的院子裏卻熱鬧非凡。四老爺率先辦成了差事,自覺得了體麵,樂嗬嗬地就跑來林家二爺這報信了:“老二哥,我昨兒個晚上找戶部的黃詹黃大人喝酒去了。”


  林二老爺問道:“可是那位正五品官身,出自泉州黃家的黃侍郎?”


  “正是,正是。”


  林二老爺露出了笑顏:“他正管北直隸戶部典籍這塊,找他算是找對人了。”


  林四老爺得意的,尾巴差點通:“他也答應幫忙了,隻要多添一筆和離日子的記錄,這事就圓滿了。”


  林二老爺讚許道:“好好好,老四辦得好。”


  “不知道三哥那邊,作偽作假的和離書寫好了沒?”


  因著弟弟幹成了事兒,林二老爺心情不錯,也比平日裏好話了些,他道:“老三昨個晚上剛剛從我這要去了大哥的筆跡和印戳,是要比較兩三才能造出來。”


  林四老爺歎了一聲:“兩三啊,黃花菜都要涼了。”


  “這東西在細不在急,”林二老爺語氣淡淡地反駁,“如今離成功之遙僅差一步,兩三都等不及,可見你是浮躁了。”


  這話略有點訓斥意味,林四老爺脖子一縮,跟個做錯事的孩童似得嘟囔:“我這不是怕夜長夢多嗎?”


  林二老爺懶得再聽,擺擺手想讓他回去。林四老爺不情不願地起了身,還沒來得及踏出一步,他念叨著的林三老爺就趕忙著進院了,麵上一片喜色:“二哥,二哥。”


  林二老爺直覺地該不是壞事,於是先關懷了一句:“不急,先坐下喝茶潤潤嗓子,再來道不遲。”


  幾位老爺談的都是機密事,周圍廝全給支了出去。林四老爺左瞧瞧右看看,總不至於讓領導智囊老二哥端茶遞水?隻好癟了一肚子火氣,親自奉了茶。


  林三老爺雙手接過,看了四弟一眼,萬分客氣道:“勞煩四弟了。”


  林四老爺:“三哥先把嗓子潤潤吧。”


  林三老爺是真趕得急了,年齡漸長體力不支,跑了幾步就覺得喉嚨口直冒火,不浪費地把一盞茶水給灌進了肚,驚得林四老爺嚇脫了下巴,直道:“慢點,慢點。”


  林二老爺冷眼相瞧,看他灌完了水,才問道:“是什麽事兒呀。”


  林三老爺從懷裏心翼翼地抽出了一封信,上頭牛皮封看來是新的,“二哥四弟你們瞧瞧,這是剛做出來的放妻書。”


  林四老爺眼神在信封上溜了一圈:“看著也不舊呀。”


  “這信封是我新拿的,怕壞了裏頭的舊紙。”


  林二老爺激動起來:“快,快拆開,放到書桌上瞧瞧。”


  三個半百老頭心翼翼捧著個信封來到了書桌邊,萬分仔細地把裏頭的泛黃舊紙給捏了出來,鋪平展開到了書桌上陳列。二老爺拿了個紫檀鎮紙壓住邊緣,眯著眼睛慢慢地瞧著上頭字跡,感慨道:“像,真像。”


  林四老爺亦是驚歎:“簡直和大哥手寫的一摸一樣。”


  林二老爺:“這若是不告訴我是假的,我還真懷疑是大哥親手書寫下的老三,你不是那作假做舊的秀才要三時間模仿筆跡嗎,怎麽這才第二就好了。”


  林三老爺有些驕傲:“我出了三倍價錢,又親自去跑了一趟,他就直接當著我的麵做好了。”


  “還是你做事細致。”林二老爺褒揚道,“這下好了,東西都全了。我馬上去和老祖宗,明全族大會!”


  林二老爺急慌急忙地走了,林四老爺本來興高采烈地來當頭角的,不想被人捷足先登拔了頭籌,沒落得一肚子窩囊火,於是乎麵上也沒什麽好臉色,一甩袖,準備回自己院子歇腳了。


  林三老爺卻是主動,踏前一步擋在了四老爺身前:“老四弟,咱們去外頭喝一壺?”


  沈睿和許佑德這頓早茶吃了些時候,等他們飽著肚子出了庭月居,抬頭一瞧,嘿,日頭頂中,該是吃午飯的時候了。


  接受到了許佑德試探性的目光,沈睿連連擺手:“吃不下了,我吃不下了。”


  許佑德:“我看你是沒吃飽。是嘴饞大肉包子,可吃了兩口,還沒吃到餡就撂下了。滿滿一桌子食,你頂多一樣吃了一口。”


  沈睿無奈得很:“我看你是鋪張浪費慣了,吃個早茶也吃得花樣百出。滿滿一桌子,少也上了十七八個碟子,我就算每樣吃一口也吃了十七八個點心,這還不夠飽呀。”


  “不夠,不夠,把你喂的白白胖胖,我才開心嘞。”


  “白白胖胖,我哪裏嫁的出去?”


  許佑德輕笑:“嫁給我呀。”


  沈睿撇嘴,順帶給了他一計白眼。


  許佑德絲毫不在乎熱臉貼了冷屁股,還湊上前提醒道:“咱們是有婚約的,你可不許賴賬。”


  “不賴,不賴,”沈睿著就轉到了另一個話題上,“你的那個老人家的玉石攤位在哪兒呢?”


  許佑德道:“真是巧的很,那攤頭和庭月居在一條街上,在往前走走就瞧見了。”


  庭月居不是什麽百年老字號,本本分分一間茶樓,做得都是回頭客的老生意。這酒樓沒開在鬧市地方,就坐落在了一條市井窄巷,人流量不算很大,攤頭也少,稀稀拉拉幾個賣零碎的,攤主蔫巴兮兮,乘涼的心思比做生意的心思要重。


  沈睿一眼就瞧到了許佑德心心念念的玉石攤子,不用甄別不用確認,實實在在,一枝獨秀。


  秀的是老人家。


  這是一個看不出年齡的老人家,一頭蓬亂的花白頭發,幾乎折成了直角的嚴重駝背,還有一幅默哀大於心死的僵硬表情,如果那雙眼睛沒有跟著人來人往到處轉轉,甚至都能讓人以為是兩顆嵌上的玻璃珠子。


  她的攤頭沒有木架子,一張灰藍色的包袱皮攤平在地上,上頭擺著一塊水滴狀的白色玉石。都人要衣裝佛要金裝,沈睿覺得自己眼拙,她是瞧不出這玉的寶貝價值來。


  不過這老人家實在可憐,沈睿先喚了一聲:“老人家。”


  老人家牙齒還完好,不過唇瓣幹涸,露出了幾道深深的唇紋。她瞧見了麵前廝打扮的少年,眼裏的戒備和打量都赤果果的不加掩飾。


  許佑德之前打過照麵,便遠遠地站在了街角一邊。沈睿便一人過來詢價:“你這玉是怎麽賣的?”


  老人家總算是開口話了,一開口便是個問句:“你是官家子弟嗎?”


  沈睿反問:“不是官家子弟,就不能買這玉了?”


  老人家道:“不是官家子弟,我不做這生意。”


  沈睿:“若是官家子弟呢?”


  老人家眼裏忽然有了亮光:“若是官家子弟,隻要替老婆子遞一個狀子,這塊家傳的寶玉我就送出去。”


  看來是場冤案啊,沈睿踟躕了一下,道:“我父親是個做官的,不過就是個五品官。”


  老人家看沈睿這身衣著打扮不太想,有點不相信:“當真?”


  沈睿:“您先您,這是怎麽了?”


  老人家一聽,把包袱皮上的白玉捧到了手心裏,顫巍巍地就想朝著沈睿下跪,沈睿嚇了一跳,眼明手快地攔住了她:“您這是幹什麽,哎呀,我受不了您一拜呀!”


  老人家一個勁地哭道:“求官少爺替我兒伸冤,求官少爺替我兒伸冤呐!”


  沈睿費力地把這老人家給托住,順帶分了點氣力問道:“命案,命案的話知府不管嗎?”


  老人家:“那林家商會財大權大,一手遮到了官衙府裏,哪裏有人管喲!”


  沈睿敏銳地捕捉到了點熟悉的名號,手裏力道更重了些:“什麽?林家商會!”


  老人家抽抽,順帶咬牙切齒地恨罵:“那該下十八層地獄千刀萬剮的賊子,王八蛋生的沒**的破爛賤貨,就是王八羔子林家的三老頭子,看上了我兒店裏鎮店的一塊玉,我兒不賣,他就活生生把我兒子給打死了!”


  哭著罵著,身子的重量全壓在了沈睿身上,她手臂酸疼,實在堅持不住,隻好無奈撤了力道。兩人一齊地摔倒在了地上。


  許佑德趕忙著過來:“怎麽了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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