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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臉皮

  瓊泥覺得自家爺可能有點狂妄自大了,作為一個喜歡看坊間恩怨情仇的話本子的過來人,他覺得還是有必要提醒一下:“爺,我覺得一般夫人的娘家人都不是很好惹,您還是悠著點。”


  許佑德嗤之以鼻:“傻冒,你也不想想,我現在悠著點還有用嘛,套都下完了。如今做什麽也不過是欲蓋彌彰,還不如放手,自己也好清閑自在。”


  瓊泥仔細一想,恍然大悟:有理。


  主仆倆絮叨了許久,可絮叨得沒一件正事,瓊泥想想,再不正事今兒晚上怕是沒時間睡覺了,便趕忙地把幾封暗信都呈上了台麵。許佑德頭又開始疼了起來,坐回了書桌旁邊,拿起筆一封一封地回複,臨了了,從隨身的錦囊裏掏出一個印戳,把剛剛批閱商會賬本子的那個棄置一旁,騰了新空位。


  瓊泥站著筆直地候著,看著自家爺一封又一封地回複,直站到了三更時候。


  許佑德難得的良心發現:“是時候給你配一個人手了,這樣子下去身體哪裏吃得消啊。”


  “那爺今兒還得多寫一封信,還得仔細揣摩語句,再朱紅封漆走一道特別程序。”


  許佑德聽著都麻煩:“算了,算了,明兒再罷。”


  瓊泥道:“倒不是奴才不願意,隻不過爺接手的都是些機密要事,如今又是這麽個要命的當口。主子是被推出來做明麵活計的主要人物,若拿了些不知底細的奴才,怕是會壞事呢。”


  許佑德:“這也是我怕的,自古敗在奴才身上的主子多了。”


  瓊泥:“爺這話,可叫奴才心寒了。”


  “再多加點活你就來不及心寒了。”


  瓊泥趕忙道:“別了別了,主子饒過奴才吧,奴才先告退了。”


  許佑德揮手:“去吧去吧。”


  他抬頭望了望,還沒擦亮,該是還能再睡上三兩個時辰。


  沈睿這一覺睡的可是神清氣爽,如果不是肩膀上那兩點朱砂痣似得紅印,怕是沒人相信她昨還奄奄一息地差點上了奈何橋。


  許氏對她肩膀上那兩點很不滿意:“女孩子身子骨跟瓷娃娃似得,哪能又一點瑕疵。”


  “我覺得還挺漂亮的。”


  許氏瞪了女兒一眼,再扭頭看,嘟囔了一句:“好像是挺漂亮的。”


  “”


  如今許佑德之事雖然以沈家慘敗,且賠上一個女兒當作了結局,可好歹算是恢複了安寧。沈鏡可怕自己妹妹心情鬱悶在家憋著難受,自告奮勇地攬下了艱巨的任務——陪妹妹去買入國子監的課業必備書房用品。


  其實還有半個月時間才開學。


  兄妹兩俱已經打扮妥當,此番破荒的領頭羊沈鈳也參與。三個公子哥一道上街,拉風地接收到了一票姑娘家的煙波。


  “走走走,太白樓去搓一頓,今二爺請客。”


  沈睿跟著起哄,沈鈳慢慢地往後挪移了一步,跟在他兩後麵慢慢地走。


  沈鏡道:“太白樓的幹炸丸子,幹炸黃魚可是想了我不少時候,再來個千層肉餅就著,能把神仙給香下凡了。”


  沈鈳:“嗯。”


  沈鏡道:“大哥也好久沒來了,來慚愧,我還不曉得大哥最愛吃這兒的哪樣菜式。”


  沈鈳壓了口茶水:“白米飯。”


  沈鏡:“?”


  沈睿給噴了。


  雖然兄妹三人嬉笑玩鬧順便吃點菜,但自古酒樓多八卦,有些消息簡直是湊上前給他們樂嗬的。這不,剛一坐下,屁股還沒捂熱板凳,這就聽到了林記商會的一則大八卦。


  沈鏡把耳朵捂了起來,“晦氣真晦氣。”


  沈睿道:“我得聽聽。”


  沈鏡:“那許佑德可是把你給下套套住的,你怎麽還能這樣安之若素?”


  沈睿沉吟道:“棋逢對手?知己相交?伯牙子期?”


  “得了得了,”沈鏡撇嘴,“不過就是耍個心眼,你卻還給護上了。”


  沈睿:“你也耍耍試試?不別的,就是他明占了承諾卻還多此一舉的做法,你就看不懂。”


  沈鏡噎住了,那目光掃著自己大哥,他的確沒看懂。


  沈鈳盡職盡責地開始解了:“他這招,算是一箭雙雕。既拿了中毒的解藥,又承了婚約的許諾,且讓我們心甘情願地促使這事兒的水到渠成,心機之深,布局之妙,我也隻能一句佩服。”


  沈鏡:“醫館都在他的名下,他拿個解藥跟拿蘋果似的容易,哪兒叫一箭雙雕?我看就是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


  沈鈳:“你且想想,若是許佑德先占著那個承諾,要睿兒下嫁與林家,母親會樂意嘛?”


  沈鏡:“鐵定的不會。”


  沈鈳:“若是睿兒性命垂危,再以下嫁為碼,母親又會做何抉擇?”


  沈鏡:“這”


  沈鈳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道:“這就是了。”


  沈鏡的心頭忽然慌了,寒氣從尾巴骨朝上挪,直帶著頭皮都發麻。


  沈鈳:“此人心機頗深,手段狠辣。我不知他因何看上了睿兒,但若是貿然惹怒於他,怕是得不償失。”


  沈鈳的眼看得很遠,局立得很大,所以他能跳出去,以最客觀的角度拿到最優的解決方法,哪怕此時此刻不為人所認可。


  沈鏡受了大大的打擊,扭頭問自己妹妹道:“你也是這般想的?”


  沈睿道:“其實我隻是想到一箭雙雕,倒沒想到這其中有這般多的彎彎繞繞。”


  沈鏡把身子往後背一靠,頹然似的長舒了一口氣:“如此一來,確實是沒有更好的解決法子了。”


  跑堂的廝手上端菜,麻溜地把一排色香味俱全地菜肴給在桌上碼得齊整:“嘿,三位客官,您要的菜上齊了。近日間店裏剛進了批東瀛來的清酒,可還要嚐一嚐?”


  竟然是沈鈳先動了嘴:“最近與外貿易很是頻繁。”


  廝陪笑道:“那得是多虧了林記商會,以前他家主要是在咱們境內生意,如今紅火得燒到了海外去了。”


  “真是哪兒哪兒都有林記的影子,”沈鏡雖然嘟囔,但早已饞得不行,“行,那來一壺。”


  廝應和了一聲自去拿酒,沈鏡扁了扁嘴剛想些什麽,就聽到後頭一桌人言:”聽了嗎,林記商會那個被趕出去的崽子又回來了。“


  ”聽了,當初趕出去的時候可慘了,據病怏怏的快斷了氣了,當初都以為活不成了,不想竟還能活著回來。”


  “當初那對母子可慘了,直接被亂棍給打出了府。當娘的當街跪求好心人請大夫,那大夫還沒到呢,母子兩就被塞進馬車裏送到鄉下去了。當真是風水輪流轉,十幾年過去,林記的幾個老太爺都得上趕著巴結這被自己趕出去的娃娃呢!”


  沈睿皺眉:“當街趕出去?也太過了一些。”


  沈鈳也不解,“許是,為了投誠。”


  沈睿:“我聽當年許家是個貪汙的罪名。就算是裝出副模樣給皇帝瞧,也不該這般的沒皮沒臉滿城皆知,不知道論罪不及出嫁女嗎?”


  沈鈳:“許家,林家,該是都沒有這般簡單,我們還是隻看到浮在表麵上的東西了。”


  那一桌人又道:“聽林家的人都認可了新迎回來的主子的身份地位?“


  另一人道:“那可不怎麽的,你沒瞧見那子一回來,海外生意都重新紅火起來。林記商會本來都岌岌可危了,如今可好,直接把難關給度了。”


  沈睿忍不住地喲了一聲,“這許佑德這麽本事的嗎?”


  聽得妹妹這般疑似褒獎的讚揚,沈鏡眼角一抽,怒道:“你就這麽看上人家了?“


  沈睿:””


  這哪兒跟哪兒啊。


  沈睿朝著自己大哥那邊挪了挪,壓低了聲音問道:“哥,你會不會許佑德和外朝的人有什麽私交往來。“


  沈鈳:“這般做是大忌諱。”


  這時候東南沿海倭寇作亂,海外貿易麵上封堵,貿易港口基本關閉。如果這時候朝內商戶和外邦人進行秘密貿易,很顯然,那就是犯禁了。


  沈鈳瞧見自己妹妹眼珠子轉悠轉悠的不懷好意,就曉得她心中開始打亂七八糟的主意了,不過他也沒製止,隻道:“依法而行,不可憑空捏造,也絕不能誇大其詞。”


  “大哥就這般不信我?”


  “提點一句嘴罷了。”


  沈鏡分了一點精神在大哥妹那,自己吃飯吃得很是歡快,見到他兩差不多商議完了要緊事,便拿筷子尾巴敲了敲桌麵,“哎哎,兩位大哥,菜都快涼掉了。日理萬機也得先吃飯墊肚呀。”


  他給大哥斟了滿一杯酒,瞧了妹妹一眼,把酒給收了回去。


  沈睿不樂意了:“為什麽把我給略過了,我也要!”


  沈鏡:“一杯倒的家夥,喝什麽酒?”


  沈睿身處手指比了比,“就一點點,一點點,讓我嚐嚐味道。”


  沈鏡無奈,給她拿了杯子倒了一點,剛剛沒過杯底。


  “氣,”沈睿很嫌棄,拿起杯子直接灌入了喉,卻被嗆得直咳嗽,“什麽呀,真難喝。”


  “有人樂意喝。”


  兄妹三人打打鬧鬧放肆了一,傍晚時候才進家門,給母親請安之後便各自地回到了自己院兒裏歇著。沈夫人許氏今兒專門著人從莊子上買了一車西瓜,專門冰鎮好了給各院送去。沈睿心裏高興,連著把西瓜都直接吃了大半個。


  她把自己放倒在床榻上,心裏念叨,許佑德啊許佑德。


  真是個謎樣的男人。


  窗邊上,那一雙被誘拐來家裏的鳥兒忽然嘰嘰喳喳地一陣亂叫,清脆還帶了幾分歡快,沈睿往窗戶那邊一瞧,喲嗬,剛剛心裏頭念叨的人此刻就在這兒了,露出一張俊臉正衝她得意的笑。


  沈睿趕忙地先跑過去:“院兒裏沒人吧。”


  “沒人沒人,你院兒裏兩個丫頭我看著都出去了。”


  沈睿哼了一聲:“做事兒倒是周全。”


  “畢竟是要來見自己未來媳婦的,肯定要打點妥當。”


  不提還好,一提這事兒沈睿心裏頭直冒火,她臨窗下正好是自己的妝台,上頭珠花發簪的都是心頭好,舍不得丟。眼睛慌忙地在桌上搜索了一陣,目光鎖定了一套可憐的杯子,手直接抄上去,往許佑德身上一砸:“滾,哪兒來的這樣沒皮沒臉的東西。”


  許佑德身子往旁邊一斜,煙波一轉輕笑道:“沒打著。”


  沈睿氣得,跺了跺腳。轉身便向屋裏走了進去,眼不見心不煩。


  許佑德個不要臉的,閨房禁忌在他眼裏頭就是個屁,背著雙手悠哉地走進了房,評價道:“之前被你打包塞床底下,我還真是沒察覺,原來你房間竟然這般的”


  沈睿雖然別過了身子,但耳朵還是豎著的。卻見許佑德眉頭一挑,半點不留情麵地吐出了兩字兒:“寒摻。”


  沈睿:“”


  隨手把另一個茶杯也給丟出去了:“滾出去,別沾了你金貴的鞋底兒。”


  許佑德多厲害一人物啊,任憑風吹浪打勝似閑庭信步,被人指著鼻子罵滾還能一笑而過,臉皮與心態共勉,他道:“讓你嫁給我,委屈你了?”


  “委屈,委屈極了。”


  許佑德:“那給你個好玩的機會,若是你做成了,便能從我這拿一個承諾去,怎樣?”


  沈睿本來就心裏惦念著海外貿易和許佑德之間的關係,隻想找個好由頭在他身邊呆著探查一陣,如今恰好的遞上來個梯子,她焉有不向上爬的道理?下意識的,喜色就浮在臉上了,“當真?”


  許佑德跟著也帶了笑:“當真。”


  沈睿覺得自己不太矜持了,輕咳了一聲掩飾尷尬:“我做什麽這麽累,再了,下個月我就得去上學了。”


  許佑德哄道:“也就半個月的時候。”


  沈睿依舊擺著架子,不應也不拒絕,吊足了胃口。


  許佑德心中暗笑,嘴巴卻很識時務地軟下強調,慢悠悠地哄道:“好姑娘,我如今初登家主位置,滿家都是想要我命的爛人。如今我手底下隻有個瓊泥是拿的出手的心腹,你若是不來幫我,我可就真慘了。”


  沈睿:“以你的手段,還怕哄不上幾個人來幫你賣命?”


  許佑德:“賣命的人好找,聰明的人可難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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