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中毒
沈鈳在人前永遠是一本正經的模樣,如今卻如此般笑著誇自己可愛,沈睿隻覺得接受不良。
接受不良的沈睿尤在那別扭著,就聽沈鈳繼續道:“之前你可是對母親的此番承諾嗤之以鼻,如今卻時時刻刻記掛在心上,可見你原也是個重諾守義之人。”
被兄長這般認可,沈睿忽然覺得不太好意思,口是心非地解釋道:“我隻是覺得太麻煩了,這承諾都許了多少年了,賴了就賴了可如果真賴了,我心裏又不舒服。如今你們都了要遵守這個承諾,既然如此,幹脆全力一搏,把它給完成了就是了。”
刀子嘴豆腐心的傲嬌,沈鈳麵上一副認可模樣,果斷地下了定義:“孩子的叛逆期到了,我了解的。”
沈睿:“我覺得你不了解。”
沈鈳發了感歎:“咱們家孩子俱是好孩子。”包括頂著大太陽在外頭跑的那位。
被評價的沈鏡正好帶著消息回來:“哥,哥,我查到了。”
沈睿也撲著迎上去:“怎麽,得了些什麽信息?”
又熱又累,跑得沈鏡是氣喘籲籲,他隨手拿起一盞殘羹就往肚裏灌,直讓涼水把肚裏孕藏的熱氣給驅散了才道:“我不光問道鳳凰蜂巢的情況,還知道這是解哪個毒用的——來也巧,前幾日間有個中了毒的俊俏公子哥找他問詢身上的情況,出手闊綽地丟了一袋子錢袋讓他找身上毒的解毒法子,他三前才在醫書裏翻到這毒——名喚隔江海,須得用鳳凰蜂巢當藥引子才能解。”
沈睿一聽,注意點放在了奇怪的地方,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問道:“大夫有沒有,那錢袋是什麽模樣?”
沈鏡撓了撓頭:“這我倒是沒問。”
沈睿跟沒聽到似得,繼續發飆著道:“是不是一個暗紅色綴金絲祥雲紋的錦囊,右下角還繡了個的圈圈?”
沈鏡:“”
他心翼翼地問道:“莫不是你的”
沈睿的臉色陰沉可怖,像是壓城黑雲傾盆雨前的征兆,“他從我這拿的私房錢。”
“為什麽會在右下角繡個圈圈?”
“睿字太難了,我不會。”
沈鏡拖長了聲調哦了一聲,萬分謹慎心地避開了錢袋這個話題,繼續地正事道:“鳳凰蜂是無毒的蜜蜂,群居,喜溫,好陰濕,半山腰溪水流經的地方就能找到蜂巢,隻是隻是龍虎山上多毒蛇,往常上山的香客都會佩戴驅蟲粉來避開這些大蟲,我們此番如果要去找蜂巢,怕是身上就帶不得這些了。”
沈鈳看了自己妹妹一眼,見她尤沉浸在錢袋的悲傷之中,而無暇顧及其他,便隻好開口道:“鳳凰蜂也怕驅蟲粉?”
沈鏡點頭:“是,而且據這種蜂築巢隱蔽,也隻有尋得一隻悄悄跟著,才能找到他們的巢穴所在。”
沈鈳:“所以不能驅逐。”
“萬萬不能。”
沈鈳皺眉:“如今是入夏氣,各種毒物都活泛起來,不帶點驅蟲粉還真放心不下。這樣,你與我一起找尋蜂巢,妹就在走道上帶著驅蟲粉遠遠跟著我們,如果當真有毒物,你便直接撒開這些藥粉,畢竟安全要緊。”
轉瞬間沈鈳就把這一切給安排妥當了,沈鏡不自覺地表露了些崇拜:“好,哥,我聽你的。”
悲傷中的沈睿到底是分了一耳朵聽正事,“好的。”
兩個字都能擠出濃濃的沮喪。
沈鈳歎了口氣,為了表達自己對妹妹破財的憐憫,便道:“兄長這有句話,還是要送給你,但願能於心境之上有所裨益。”
沈睿是真打起了精神,準備接受這一場思想的淨化洗禮,“兄長請。”
沈鈳深吸了一口氣,氣韻沉澱,“風吹雞蛋殼”
沈鏡一個沒忍住,輕笑出聲。
他接著一本正經道:“財去人安樂。”
沈睿:“”
兄長變了!
兩之後就是四月十五,一切按照沈鈳計劃有條不紊地進行當中。沈睿一身男子裝扮,走在石階道兒上方便行事,自己兩個哥哥則雙目聚焦,流連於各大草叢之中,尋找鳳凰蜂的下落。
沈睿感慨一聲:“采花也不過是這般認真了。”
這句話明麵意思上倒也沒錯,不過這兩兄弟此刻都沒有閑情逸致去回懟自己妹妹,隻一門心思地念叨著這蜜蜂的形態特征——個細微,飛形單,翅長且細,通體金黃,有丹朱紋其背,是為鳳凰蜂。
嗯,確實是名如其蜂。
比較要命的是,周圍的花兒還多是紅黃居多,鳳凰蜂又,這哥兩隻覺得自己眼睛發澀,卻又不敢輕易眨眼,生怕一不留神便錯過了些許的機會。
許氏看著心疼壞了:“回去得找點明目的食材,給他們好好補補。”
沈睿一聽便樂嗬了:“聽豬肝挺明目的。”
皇不費苦心人,沈鏡在眼睛幹澀即將充血時候,終於的找到了在花蕊上停留著的一隻鳳凰蜂,他心裏澎湃著激動,還不忘嘴裏一聲輕哨,來提醒大哥這邊的情況。
身正體直端正儀態的沈鈳總算是直了身板,忍不住抬手,揉了幾下眼睛。沈睿密切關注這邊情況,極為興奮地與自己娘親道:“我剛剛好像看見大哥翻白眼了!”
許氏直接給她又翻了一個:“少見多怪。”
沈睿更樂嗬了。
那廂沈鈳沈鏡雙目牢牢地黏著那鳳凰蜂不放,認真嚴肅地看人家采了蜜,搓了手,撲扇起翅膀準備回歸巢穴,沈睿也遠遠地關注這邊情況,右手覆上了胸口,驅蟲粉和著雄黃粉,裏三層外三層地用油布紙包著藏在裏頭,就怕這珍貴的鳳凰蜂嗅到一點,不肯回家了。
“跟著。”
“嗯。”
沈睿也遠遠地跟著,慢慢地離開了微有人聲的林間石階道,腳踩著鬆軟的泥土地走進了密林之中,再多前進兩步,視野便從開闊轉至狹隘,隻光看眼前景色,入了眼簾的除了排列密集的,粗細錯雜的樹幹,還有已經長成一人高的雜草。
耳朵恍若還有泉水潺潺流而淌之的細微歡快之音,沈睿將自己墊得高了些,撥開麵前這叢雜草,恍然一觀,瞧見一副清泉石上流的景致。
她心中暗喜:“該是快到了。”
一切都順利得很。
沈鏡走在了最前頭,他忽的將腳步給停下,伸手一指——那樹椏上掛著的可不就是個蜂巢嘛。密密麻麻的鳳凰蜂在上頭紛飛,更為這蜂巢打上了印戳。
沈鈳並著沈睿相視一笑,眼中都帶著放鬆。最前頭的沈鏡卻急得發慌,腦門上汗珠都快滾下來了,嗓子口發出嗯嗯的呼喚聲,手指再往上指了指。
哦,還有一條花紋豔麗,手臂粗細的大蟒。此刻正把身子卷在了蜂巢旁的枝椏上,悠閑地吐著芯子,好以假睞地瞪著一雙金色豎瞳,聚焦在了跟前的蜂巢上。
沈鏡抽了抽嘴角:“不會吧,沒聽過蟒蛇還吃蜜的呀。”不都是吃肉的嘛?
沈睿也是慌張:“可能這是條愛吃甜食的大蟲?”
還是沈鈳踏實,大敵當前臨危不懼:“我聽靈地寶總有異獸護佑。怕是要心點。”
沈睿有點無奈:“不過就是個蜂巢”
這條大蟒粗壯有力,鮮豔漂亮,按照常理推斷,該不是條有善意的。沈鈳看著也覺得瘮人,便挪過眼去,對著自己妹妹道:“你靠的遠些,直接把油布包往半空撒,最好都能撒在我和鏡身上。”
沈睿把油布包從懷裏拿了出來,溫溫的貼在手上,都有溫度了:“大哥放心就是。”
沈鏡站在最前麵,耳朵靈敏地也聽到了這一番布置,扭過頭去點了點頭。沈睿自覺責任重大,以目估量了一下距離,再暗暗琢磨了一下手勁,深吸一口氣,便劃開了布包,朝那大蟒用力擲了上去。
準頭正好。
一瞬間,好像生蒜入熱鍋,周遭一片蟲鳴慘叫。大蟒把身子拉直朝一揚,瞬間從樹上直挺挺地掉了下去。沈鏡趁機直接把蜂巢摘了下來。
依計而行。
沈睿還沒來得及把嘴裏長長的一口氣給吐完,異象突起。
“心!”
也不知誰喊了一聲變形的調,沈睿眼睛一瞪,心道晚了。
那五彩斑斕的大蟒恢複能力極強,它見著自己護著的寶貝被躲,卻又靠不近沾了雄黃粉的兩個人,這邊還有個站的遠的,也隻能拿它來撒氣。
大蟒的血盆大口極大,裏頭兩上兩下嵌著的長尖牙似是兵刃,該是能咬下成人的整個頭顱。
它是朝著沈睿的麵門直襲,而對於這麽一條滑溜溜的長條畜生,任何的格擋都失去了作用,沈睿也隻是腦中一片空白,眼睜睜地看著大口將近,把自己站成了靶子木樁。
可大蟒卻不知為何,忽的一下改變了行經,垂了三角腦袋一下咬到了沈睿肩膀上,四顆尖牙直接貫穿皮肉入了筋骨,疼得她下意識就要抬手去按。
有個力道先一步握住了她的手,拔下了肩膀上的疼痛來源,還穩穩地接住了自己已經控製不住,軟趴趴隻得倒下的身子。
沈睿倒好,以為自己是累倦了,直接進入了夢想。
那大蟒是個識時務的,此刻沈鈳沈鏡兩兄弟身上都沾了相克的雄黃,它自是不願招惹黴頭,把火氣灑在了沈睿的肩膀上,一甩尾巴,溜得比誰都快。
沈鏡心翼翼地把蜂巢放進了玻璃匣子裏,一扭頭便看到了這般的驚險畫麵,自家妹妹烏黑了嘴唇不省人事,大哥躬著身子隻做了一張網,牢牢抱緊了這可憐的中毒人。
出大事了!
兩兄弟心裏的感覺一致。
沈鈳握著沈睿的手腕把脈,一手按住了她的頸間大穴,沈鏡顧不得慌張,運力於指尖,精準而迅速地封住了她周身幾個大穴。
兄弟兩一臉沉著冷靜,許氏一瞧見自己女兒豎著出去橫著回來,嚇得差點當場暈過去,可到底沒暈成,硬是把這口提上來的氣給咽下了,指揮自己兒子把昏迷的女兒給放進車廂裏,便一麵紅腫了眼睛,一麵細細拉著大兒子探聽情況。
沈鏡也不用家裏下人馬夫了,直接跳上了馬車,跳轉車頭地朝山下衝去。
許氏知曉了情況,急急問道:“那蜂巢呢?”
“在我身上。”
許氏:“我聽凡是毒物,七步之內必有解藥,萬物相生相克,這蜂巢或許能救我兒一計性命。”
沈鈳氣息很亂,卻也應道:“蛇毒屬陰,這鳳凰蜂巢等閑也隻能當作蜂蜜來用。可以當作法子試一試。”
許氏拿帕子仔細地擦了手,用指尖摳出一塊六角蜂巢心翼翼地遞進了女兒的嘴裏,沈鈳嚴密地監視著她的脈搏,待到許氏指尖的蜂巢都融化進嘴裏後,她期冀地問道:“怎麽樣?”
沈鈳搖了搖頭,“雜亂無章,蛇毒未解。”
許氏撫著自己起伏不平的胸口,努力讓自己平靜:“那得努力趕到醫館,得趕緊了。”
車廂裏的兩人都沒轍,該做的都已經做盡了。沈鈳在一片寂靜之中開了口,聲音瑟瑟的,像是秋後落葉一般飄而不定:“是我的過錯。我沒有照顧好妹妹。”
許氏:“底下沒有哪個哥哥會願意讓自己妹妹陷入危險之地。娘親明白的。”
沈鈳低垂了腦袋,很挫敗:“我沒有思慮周全,讓妹妹身處了險境。”
“好孩子,來,娘親看看,”許氏半跪著捧起自己大兒子的臉,看著他的眼眸認真道,“人無完人,世事卻更迭不休,你沒辦法思慮周全,你隻能做好能做得。”
“你瞧,你妹妹還活著,”許氏緊了緊握著的女兒的手,“你沒有鑄下大錯,一切尚可回旋。”
“尚可回旋。”
許氏點頭:“可回旋!定可回旋。”
沈鏡此番駕車,句風馳電掣不為過,所幸歸家路程正好路過醫館,他在百丈外便大聲叫嚷著大夫名字,等到馬車路過醫官,大夫也正好不堪其擾地站了出來:“誰他娘的不講道德四處喧嘩,有沒有公德心啊。”
沒有公德心的沈二公子一甩皮鞭,直接把大夫卷上了車,順便一借馬車前駛的力道,直接把這圓鼓鼓的大夫推進了車廂。
整條街上隻留下餘音不絕的一句話:“借你家大夫一用,必將歸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