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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綁架

  沈鏡還是太過大意,若是他再心細致一點,就該問詢自己妹妹,為何會被一個攤販擺了三道。


  原因很是簡單,因為沈睿依舊是沒有全實話,這對冰玉鳥偷了她的私房錢出去不假,可它們回來時候,還把前主子給順帶捎回來了。原本捎回來前主子也算是在沈睿的意料之內,可他兩初見時候的光景可不那麽友好了。


  那時張老先生正在將《大學》重新翻來再講一邊,這個年代八股定題,隻朱子之下的四書五經,是以應試教育體製之下的讀書人把應對科目算計的滾瓜爛熟,大多數人肚子裏卻沒有其他的墨水汁兒。


  沈睿心裏頭直嘟囔,卻還是麵帶微笑地聽完了老先生大字兒字兒挨個念叨的講解,待到下課,恭恭敬敬地送出門去,做足了一位優秀學生的派頭。


  外頭晴日陽好,暖風微燥,暮春時候百花之姿已經盛極而衰,碧綠的地盤蠶食兼並,生生侵略了院裏一半大好疆土。沈睿心裏頭若有所感,腦子裏忽然蹦出一篇章,不自覺地就給脫口念叨出來。


  “良知即是獨知時,此知之外更無知。誰人不有良知在,知得良知卻是誰?”


  矮腳樹上很是捧場地響起了掌聲,而後緊接了一句沒什麽中氣的讚揚:“好!”


  毫不誇張,沈睿是真的被嚇了一跳——膽敢闖入武官家內宅的狂妄人不多,何況自己老爹和兩個哥哥都不是吃素的。她警惕著朝那個出聲地放眼望去,心裏還有點琢磨,這聲音有點的耳熟。


  樹上人似乎沒打算隱藏行蹤,稀裏嘩啦地在樹上一陣鬧騰,忽然地把身子倒掛著垂了下來,語言輕佻得像個登徒子:“姑娘,又見麵了。”


  他翻身下樹,直直地立在了沈睿麵前,擦白了臉再換上幹淨衣裳,長得還真是有些人模狗樣。


  沈睿甫一打了他倒著的照麵,沒認出來,這下一瞧他正了的桃花眼,瞬間就叫嚷了:“你是那個賣鳥的商販,”複又疑惑道,“你會武?”


  “倒是我唐突了,”這人一掃長袍,騷包地拱手行禮道,“在下許佑德,單字庸,現林記商會會長林之左三世孫,見過沈家姑娘。”罷,還極挑逗地一展長眉,露出一張能讓女子耳紅心跳的漂亮笑顏來。


  沈睿不是個好色的,也沒被這笑給迷魂:“極少有人表字為單。”


  許佑德滿不在乎地點明:“哦,這是在懷疑我介紹的身份了?”


  沈睿不由鄙夷:“破綻太多了些吧林家的三世孫,為何要姓許?”


  俊俏的臉上像是書了三行悲哀:“自然是家醜,不可為外人言。”


  “那你不用,我也不太想聽。”


  許佑德:““


  瞧見了這男子立在自己家裏頭呆愣愣的模樣,沈睿冷笑道:”怎麽著,還想著我大聲喊一句抓賊,才能把你從我家裏頭請出去?”


  許佑德擺擺手:“哪裏哪裏,我本是想著登門拜訪,卻在半路聽到了姑娘你的喃喃自語,想著也算是個知心人,便下來打個招呼。”


  這句話裏疑問可多了,沈睿先撿了最要緊的問:“我不過有感而發,怎麽就成你知己人了?”


  許佑德:“困囿於四方圍牆之下,我感而傷;神交於心學之列,我心同往。你這句話可是朝堂欽犯王儒的著學,點了名號示了下的不忠不義之人,我是個賤命的,不怕朝廷。不想官宦人家的姑娘竟也敢冒下之大不韙私念心學,這等等膽識真叫人欽佩。”


  沈睿心中巨震:“王儒?”


  許佑德點頭:“真可惜了一朝聖賢。”


  沈睿道:“王儒的學本早已銷毀殆盡,我也不過是從畫本子的字裏行間揪出了一兩句口耳能傳的記在了腦子裏,你是從哪兒看到的?”


  許佑德道:“一十三年前,先皇確曾下旨,將市麵上王儒所有著作銷毀,可再怎麽,那些丟火坑裏挫骨揚灰的是印刷本,真跡也不流於民間。”


  沈睿心裏頭約約有個想法,卻還是忍不住張嘴問詢,求個答案:“那原本”


  “國子監內流芳閣,藏進下絕品孤本。”


  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沈睿嘴巴抖了兩下,卻還是皺眉道:“我不信,”她直截道,“先皇下令禁了王儒著作,自己又怎麽會收藏他的東西;再者,就算是國子監有藏王儒名篇的藏書閣,你又怎麽會知道的。”


  許佑德聳聳肩:“這便是要扯上你剛剛不認可的我的身份了,林記是南直隸第一商行,交易遍布半朝下,家裏捐了幾個監生有什麽好奇怪的。”


  商戶做大做強便能脫了賤籍,家裏頭讀書做官的也屢見不鮮。


  這個問題就暫且能糊弄過去,可沈睿卻依舊警惕,緊接著問道:“你剛剛,你想登門拜訪我家,為何,總不至於登上門來討要鳥錢吧。”


  這個問題關係到了切身利益,沈睿不由地更認真了些。可她雙目聚焦,就瞧見這人從懷裏頭掏出了一個她甚是熟悉的錢袋,鼓鼓囊囊該是一筆不之數:“鳥錢我已經到手了,雖然給你便宜了些,但我也挺樂意的。”


  沈睿眼睛瞪直了瞅著那錢袋,心頭血滴滴答答地砸進了五髒六腑,水滴石穿地差點捅穿了自己身子。無奈有過在前失了先機,哪怕肝腸寸斷地痛,她也沒再伸手討要,隻是扭頭,惡狠狠地盯著樹上鳥窩高聲罵道:“你們這倆吃裏扒外的東西。”


  許佑德把錢袋掛在了腰間,邊道:“我本就想來尋許三娘,多方打聽才聽聞她的消息——原是嫁給了一位姓沈的將軍做了人婦。恰好冰玉鳥指引我來,本就想和你打個招呼,卻發現是目的終尋,得來全不費工夫。”


  沈睿全身都戒備了起來:“你來尋我娘做什麽?”


  “自然是回家,主持公道。”


  沈睿:“你是林家子孫,退一萬步來講,我娘也是姓許的,跑到外姓家裏,主持什麽公道?”頓了一下,還是直白道,“怕是就想借了我娘官宦命婦的身份,去壓一壓你那些不知輕重的長輩吧。”


  許佑德:“猜的句句在理,不過隻對了一半,林家與許家密不可分,世代姻親,家事都是兩方長輩在宗祠前共同商議的。”


  沈睿抓重點很有一手:“喲,扯上宗祠了,怕是兩家的大事。”


  許佑德麵上浮了笑:“確實是大事,起碼與我而言。”


  沈睿跟著他冷笑了兩聲:“既然你口口聲聲要請我娘回去,那她以什麽身份回去?”


  許佑德回:“她是如今宗族長的三姑娘,自然是以姑奶奶的身份回去的。”


  “宗族長的三姑娘,”沈睿恍然大悟,旋即話鋒一轉,言辭又犀利了起來,“即是宗族長一脈,家譜裏可有我娘姓名,祠堂裏可有我娘排位地,祖墳裏可有我娘安身地?”


  這丫頭講起理氣勢太強,咄咄逼人得連男子都招架不住,許佑德身子不由地側了一半,似是要避過鋒芒一半,他幹幹地笑了笑,回道:“家譜之事還好,這祠堂和祖墳,本不該有出嫁的姑奶奶的地盤呀。”


  沈睿:“沒有就請回吧,我能替我娘回絕了你。”


  許佑德癟著嘴搖搖頭:“那可不行,我身上背了軍令狀,得把許家姑奶奶帶回去。”


  沈睿發了怒:“你立了死狀都不經用,別逼得我出手,把你給打得丟出府外去,”罷還又提點道,“如今你右手那帶了傷,提起都不穩當,還想著跟我交手?”


  “想不得你還會武?”


  沈睿挑眉,無端自信:“總不得比你差。”


  許佑德:“你一個,加上幾個家丁仆從,許還有用。”


  沈睿哼了一聲,眼神往院門口瞟。


  許佑德出聲笑道:“別瞧了,連我都曉得你這周圍沒有家丁,不然你剛剛大聲喊了兩聲,怎麽不見得有人來?”


  過招幾次,都沒在這個男人手上討了好處,沈睿不由地正色起來:“你到底來幹什麽的?”


  許佑德:“此番入了內宅,確實是我唐突。改日登門拜訪,再親自向姑娘賠罪。”罷便真的拂袖,轉身準備離去。


  沈睿哪裏能放他走?軟了聲音喚了他一句“等一下”,身形如鬼魅一般卻隨著聲音一同遞了過去,可憐這男子,還沒來得及轉身,就被一個手刀砸中後腦勺,翻著白眼暈了癱軟過去。


  “別以為我看不出你傷在胸口,”沈睿擦擦手,拽著他的一隻腿費力地往屋裏挪,“還想再登門拜訪,把我娘拉進家族鬥爭裏?你想得美。”


  沈大姑娘一時手快,忽悠了娘親忽悠哥哥,終於造成了這幾對著個陌生男子大眼瞪眼的局麵。


  許佑德到底也沒等到沈睿的援手,用胳膊肘支著難過地從床底爬了出來,“想不到你人前沒什麽笑臉,對著家裏人卻還挺親昵,可見也是個外冷內熱的可愛性子。”


  “哼!”沈睿不加理會。


  許佑德不知死活地上了桌,聞著菜的香味心裏也踏實了幾分:“那便是許三娘了?我該叫三姨母,不想還真是個可愛性子,竟專門地跑來問你月事”


  沈睿蹭的一下站起,硬生生打斷了許佑德還未完的話語,她從床上尋了一條披帛,冷眼朝著他道:“你好了沒,好了就該回書房了。”


  許佑德無奈道:“丫頭,你要關我到幾時。”


  沈睿斂了上眼簾:“等你傷好。”


  許佑德忍不住抱怨:“我這白被綁在你床底,晚上綁在書房,傷一點沒好,反倒是更重了些。”


  沈睿冷哼道:“莫名地闖入了別人家裏,這便是你活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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