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行路多難
“我有些年沒回河湟了,怕是有些部落已經不在了。”胡勒眼中露出緬懷之色,歎道:“我老了,時常想念草原,公子帶上我,讓我死在草原上吧。”
說著,胡勒哼唱起歌來,聽不清他在唱些什麽,但歌聲悲愴,催人淚落。
等胡勒唱完,劉宇倒上一杯酒遞給他,道:“葉落歸根,本無可說。可是你在洛陽近二十年,便是到了故地既無資產又無族人,怎麽活下去?”
胡勒仰頭將酒一口飲下,酒水淋漓灑在花白胡須上,目光中藏著說不盡的憂傷。
劉宇道:“我有意與羌人通商,正好借你之力,你若願意,我可以許你一成之利,幫你在南市重開商鋪。”
胡勒知道劉宇義商之名,自己每天到官寺領到的白麵蒸餅就是蒸餅鋪所送,拜服在地道:“小人願為公子效力,不敢奢求一成之利,隻求衣食得飽,有個居所就行。”
…………
漢時出門可不是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要先到官府辦理傳書,從洛陽到長安要經過函穀關和潼關,都要憑傳通行,無傳不能過關津,而且抓住要治罪。
劉宇決定將隨行的二十六人分成二組,他和顧明帶上四人一組,用太子舍人的身份開具辦理公務的由頭,攜帶金子和武器,有官身通行方便些。
白利帶上胡勒與其他人一組,有胡勒這個老手隨行,前往長安也不能空手,準備了四車貨物,名義上胡勒是貨主,其他人是護衛,方便攜帶兵器。
劉宇兼著觀風使,盧植破例打了招呼,傳書很快辦好。竹製的傳書,上麵寫著“中平三年三月庚乙,太子舍人劉宇奉尚書台之命移過所三輔之地,毋苛留,如律令”。(傳書是猜測所寫,書友勿細究)傳書上還標注著騎馬一匹、護衛五人等字樣。
白利等人的傳書可就沒那麽容易了,先報到鄉裏,鄉裏審核確認為“毋官獄征事”,即不是服兵役、勞役、刑役人員後,再上報給洛陽官寺簽發。
貨物采購齊了,縣裏的傳書才簽發下來,“中平三年三月庚乙,廣善鄉明則裏商人胡勒,攜護衛顧明、白利等二十人行商長安,以此為憑,查驗過所”,注明四輛馬車、貨物品種、估值等等。
貨物備齊,傳書簽下,行期已定,劉宇前去向盧植和王越辭行。
盧植置酒給劉宇餞行,交給了他幾封信,是他在扶風郡茂陵縣讀書時的同窗好友,對於這個弟子,盧植還是挺上心的。
劍館拜別王越,王越叮囑了不少話。劉宇見王越的有些精神不振,問過宋清方知升任虎賁郎中之事起了波折。二月份太尉張延被免職,天子派人持節前往長安,委任車騎將軍張溫為太尉,升遷之事暫時擱置了下來。
劉宇心中暗歎,王越真沒有仕途緣。
…………
庚乙日是三月十三日,劉宇出京前往長安。
從洛陽前往長安有八百裏,這條路聯通著關中與中原,是最為繁華的道路。洛陽稱為東京,長安則被稱為西京,兩京間的道路是橫貫東西的大動脈,自周以來便是具有政治、經濟重大意義的幹道。
胡勒介紹道:“從洛陽去長安,要經過澠池、弘農,然後過函穀關,再過潼關入渭南,往前便是長安了,天氣晴好的話半個月就能到達。”
官道十分寬闊,道旁栽種著棗樹、梧桐、梓樹、榆樹、槐樹以及楊柳,車馬不斷。起初劉宇還擔心自己一行近三十人,身帶武器會引人注目,等走上官道才知道自己多慮了。
大道上百餘人的商隊隨處可見,有的商隊結團超過千人,浩浩蕩蕩,商隊護衛騎馬帶弓往來巡視;還有從西域來的駝隊,連綿數裏,頭裹白巾、腰挎彎刀的西域騎士滿身風沙;自己這二十多人有如像水滴入海,毫不起眼。
劉宇一行出京半個時辰不到,夏靜便收到了消息。背手倚窗遠眺,夏靜愁眉不展。
夏惲在宮中陰告劉宇,不料劉宇因禍得福反被封為太子舍人,夏惲連忙派信告訴了夏靜,夏家與劉宇之間勢成水火,已難相容。
在信中夏惲點明,天子加封劉宇為太子舍人,是準備讓劉宇將來為太子效忠,雖然還不知道太子是誰,但幾可肯定劉宇將來是從龍之臣。
一朝天子一朝臣,別看眼下中常侍氣焰滔天,當今天子一旦故去,新皇即位他們的恩寵肯定不如前,新人要上位,說不定要借他們的人頭來平息朝堂上的怨氣。劉宇的崛起速度過於驚人,有這樣一個宿敵,實非夏家之福。
夏靜讀出三弟的忌憚之意,夏家與劉宇之間既已成仇,唯有拚個魚死網破。很快夏惲送信說劉宇會前往長安遊學,暗中兼著觀風使之職,信中提及三輔羌人做亂,極不太平。夏靜心領神會,決不能讓劉宇從長安回來。
有錢能使鬼推磨,劉宇的一舉一動都在夏靜的掌握之中。半個月前,洛陽官寺有人告知他劉宇會在三月庚乙出京,夏靜開始著手安排。
西城上西門、雍門、廣陽門前幾日就有人盯著,劉宇一出城門,隨行的人數、車輛、攜帶的東西就報到了夏靜手中。
夏家常年在涼州、羌胡販馬,夏靜的二弟之子夏耀長駐長安。兩匹快馬從夏府急疾而出,洛陽城四十裏處從劉宇等人身旁馳過,劉宇不知道極大的凶險正在前路等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