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7 章

  紅葉原冒險者工會長久以來十分膨脹,插手各種凡人事物,還作大死地和自由領虛空一族互有聯絡,親身參與對凡人政治高官大臣的謀害,為王國王室內部關於正統性爭鬥的兩位公主站台,依靠的正是他們背後的傳奇冕下工會會長。


  盡管這位冕下長久以來並沒有出現在任何衝突和決策場合,整個人跟人間蒸發一樣不知道在忙些什麽,但所有輝耀政壇的超凡仍然懾於傳奇這個稱號所代表的一切意義,不敢和冒險者工會起直接衝突。


  直到那個夜晚,機械的大龍載著魔皇的使者飛進了王都。名叫塔的年輕官員不僅帶來了央都對攝政公主的庇護,也帶來了魔皇的意誌:央都紫金宮的魔國皇帝陛下認為輝耀無所謂的內鬥應該停止,立刻馬上,無論用什麽辦法。


  諸神的意誌是統一的,當遠在西方的魔皇把手下信任的參政官派來東方人族自治區,帶來了他的口信的時候。輝耀的超凡立即就可以知道,這不是一個大帝國執政者的命令,這是真神的注視和怒火。


  真神不讚同冒險者工會會長的做法,真神絕不支持他。


  人們放心了,忍無可忍的法布芮元帥砍下了冒險者工會一直以來在安妮公主身邊耀武揚威的上位神的頭顱。冒險者工會長久以來依托這位傳奇的影響力開始消退,下屬的能力者逐漸龜縮。效忠於輝耀和王室的超凡開始用武力把事情推回原本的軌道,

  那之後的一個半月,法布芮從冒險者工會反常的沉默中嗅出了什麽。會長加爾冕下,就算失去了下屬的上位神,也還是沒有出現。


  這不正常。


  超凡有超凡的行事準則,無論所作所為是對是錯,加爾都必將站出來。或是承認錯誤給王室和紫金宮一個說法,或是爭辯不服,為自己的手下要一個說法。


  不管他在忙什麽,安格爾死了。這是一件很大的事,說法必將到來。


  法布芮一直在等待。


  今天,加爾終於來了。


  但這來的形式……有一點囂張。


  輝耀王都密密麻麻的城市建築物之上,一股龐大的仿佛已經是這片天地一部分的秩序力量籠罩著這裏,好像替換了整個王都的天空。


  在這片被替換的天穹之下,烏雲和活躍的元素立場盤旋著匯聚於一點,在天空那麽大的旋渦之前,那個漂浮在空中的超凡顯得那麽的耀眼。


  這陣勢,別說認錯道歉了,看起來像是要把整個王都都滅了。


  法布芮有一點震驚,一般來說,這種粗暴的辦法,隻有自由領那些野蠻人才會在自己家的無主之地亂用。


  他的身邊,攝政公主輕盈地落了地,也抬頭看向空中旋渦中心高高漂浮的那個人。


  在項玉活著的時候,已經很多很多很多年,沒有人敢用神域的力量指著她了。


  也有同樣多的年數,沒有超凡會去強衝一國王都,或是謀害一位貴重的繼承人了。


  諸神絕對禁止的事情,有人亂搞,就一定會付出代價。


  已經很多很多很多年沒人敢這麽做,以至於突然有人像自由領的野蠻人似的來了這麽一下子,項玉還有點不太適應。


  有一瞬間,她甚至開始懷疑央都那幾個家夥是不是趁著她死了以後胡搞來著。


  但這也沒必要吧……一個個的多大年紀了,不趕著修身養性收拾收拾老身子骨,在外麵有的沒的的事情上麵作什麽大死呢?


  天上的那位傳奇冕下開了口:“你不是攝政公主。”


  他衝著王宮裏的洛芙伸出手,力量開始在他的周圍匯聚:“不管你用了怎麽樣的辦法得到這一切,你不該殺我的人。”


  傳奇階的力量在周圍匯聚,加爾有備而來,準備充足,攝政公主幾乎立刻就感到了身周的力量有被封鎖鎖死的痕跡。


  她不是真的完整人格的大家長,甚至連完整人格的下位神繼承人都不是,溟滅的力量讓她有點窒息,也幾乎切斷了權柄和王宮之間的聯係。


  攝政公主冷笑一聲,用力一揮手,剛剛超過一點領域強度的手臂承受不住,裂開噴出血來。


  但加爾輕敵草率地施加在她身上的屏障也被她直接揮開了。國家命脈之心和王都宮殿群重新溝通,輝耀的整個王都,從宮殿群到民用建築再到內外城牆,統統亮起了激烈活躍的光芒。


  火焰從那些光芒之中跳躍而出,片刻之間就匯聚成了汪洋火海。它們並不炎熱,因為火的力量被緊緊束縛在火焰深處,甚至於,顏色還在逐漸的暗淡下去。


  攝政公主隻有勉勉強強下位神的菜雞實力,就算有王國命脈之心的支持,也應該難以抗衡一位傳奇的壓力。


  但借助王都建築群和保護魔法係統,以及王國命脈之心代表的整個國家的力量。她把整個輝耀王都做成了自己的神域,火焰在上方沸騰,順著建築群連接蔓延,又在那之上補全了建築群缺失不完整的部分,形成了完整的,整個王都那麽大,依托城市保護屏障而建造卻又比那更加完善的火焰的神域。


  這連綿的火焰在城市的建築之上湧動跳躍著,盤踞在了加爾帶來的烏雲和閃電的天穹之下,氣勢熊熊燃燒,與之抗衡,一時之間也難以被攻破和摧毀。


  加爾的神情這才凝重了起來。


  這種手段……絕對不是二十多歲出頭的洛芙麗達公主做得到的。


  隻有那些真正的頂尖元素和陣法師,真正的對力量和規則都如臂使指的頂尖強者才能做到這種事,還需要時間的錘煉和經驗的理解。加爾自問,在他自己幾百歲的時候,隻有下位神實力,甚至是上位神初期,都絕對做不到這種事。


  她還得對輝耀的地區能量節點十分了解,讓它共鳴,毫無保留地為她所用。這需要至少傳奇,或是處心積慮頂尖上位神的實力。


  倒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如果加爾立刻開始展開完整的神性本相,帶著毀滅整個王國的意誌強行攻擊,在摧毀了輝耀全境絕大部分能量循環和上層建築以後,他可以攻破這玩意。


  但在那之前,他的頭恐怕會被大都趕來的布萊茲掛到浮空城的大門口。


  ——或者在那之後掛,如果布萊茲在忙別的沒及時趕上的話。


  摧毀凡人王國的傳奇,已經很多很多很多年沒有人這麽搞了。加爾不是那些年輕的神階和凡人,他四千多年的生命裏 ,早年諸神為了打惡魔做準備時期的鐵血手腕永遠不會被他遺忘。他們這一個千年因為和平和舊傷消停了很多,以至於很多年輕人都忘記了曆史課本上的那些恐怖故事的真實意義,但加爾是親曆者,他不會忘,永遠不會。


  如果他這麽做了,給他的頭預定的會是一個最好的位置,視野絕佳,風景優美,清新涼爽。說不定還會有其他公會的超凡作伴。


  啊,不對,是肯定會有,整整齊齊。


  加爾不敢這麽做。


  他還記得自己下屬的另一位上位神好友布萊恩,在安格爾死後,前來向他報告輝耀發生的事情時候所說的一切。


  “洛芙麗達公主被人替換了。”布萊恩一臉悲憤痛苦地對他說,“他謀害了輝耀的國王,架空了朝政,倒行逆施。安妮公主求助於我們,安格爾幫助了她,可那家夥竟然和自由領人和虛空一族勾結,蠱惑欺騙法布芮殺害了安格爾。”


  加爾那時候還沒有從安格爾死去的消息中回過神來,他不在冒險者工會很多年,這個組織一方麵是給下麵的那些有需要的冒險者行個方便,自動運轉,另一方麵也是因為老下屬們在工會生了根,他們喜歡在冒險者工會體會當長老被人尊敬的感覺。


  既然老下屬和好友喜歡,年輕的冒險者們需要,那就留著它,丟在那裏工會會自己運行,安格爾和布萊恩還有那幾個早年加入的上位神想幹嘛都隨便,時間久了,還能招攬來新的超凡也說不準。


  加爾本人是比較無所謂的,他挺長時間沒回輝耀,一直在南方溫暖的人族帝國奧斯坎維利卡呆著。印象中上一次和王室打交道,還是他們告訴自己公會有一位成員的學生是輝耀的公主,王室要把她接回去。


  那段時間他碰巧在北方,本來有點可去可不去。但紫芫和赫布利安,一位南方大神官,一位西方軍團長,全盛時期都比他地位高比他能打架,出於禮節,他去見了一麵。


  結果被兩個家夥好像政審一樣套了半天的話,來來回回的說些有的沒的,加爾的感覺不太妙。


  自那以後的一段時間,他處理完畢了工會內部的一些事情,因為一想到輝耀就會想到那段不妙的被詢問經曆,對工會的日常運轉有點興致缺缺,跑來南方度假了。


  對於幾千歲生命的超凡來說,放下自己的職務或是組織跑路度假,一度假度假幾年幾十年,期間屁事不管,是一件很稀鬆平常,有利於增添生活樂趣,以至於沒有人沒幹過的事情。


  反正冒險者工會有兩個老友和老下屬下位神們盯著,翻不了車,隨便他們玩,有事又不是找不到自己。


  傳奇很放心。


  他怎麽也想不到,在輝耀內亂冒險者工會決定站隊以後,下一回他聽到的消息,是安格爾死了。


  ……死了?

  “她的頭都被法布芮打下來了!”布萊恩和他哭訴,表情悲痛,十分可憐,“如果不是這樣,她說不定還能靠境界堅持一會,等到治療能力者的救援,實在不行我們送她去大都也行啊!超凡戰鬥哪有上來就痛下殺手的,一點機會都不給,法布芮可真狠啊。”


  加爾恍惚了片刻,有幾秒懷疑自己今天的打開方式錯了。


  那確實,擊殺展開能力的超凡,最直接有效的辦法,是擊碎對方的腦袋,或者至少把頭和其他部分分開來。


  但都是幾百上千歲的人了,長生超凡天天抬頭不見低頭見,沒得輕而易舉就下這麽重的殺手。俗話說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加爾都沒聽到消息,安格爾就沒了。


  那這確實……很……令人憤怒。


  “輝耀不是在內亂嗎?”加爾問布萊恩,“法布芮那家夥是王室的人,他怎麽和安格爾對上了。”


  有一瞬間,加爾懷疑布萊恩要說法布芮瘋了。


  但他沒有,他恨恨地咬了咬牙:“都是因為該死的洛芙麗達公主!”


  加爾挑了挑眉,驚訝於和王室有牽扯,但也不算太意外。他回想了一下:“我記得她在和我們工會出去的安妮公主打內戰?”


  “正是這樣!那位洛芙麗達公主,在輝耀的切斯特國王陛下發生意外昏迷不醒以後接任了攝政公主的職位,她對傳統貴族多加打擊,倒行逆施,把輝耀搞得一團糟。”布萊恩非常憤怒又悲傷地控訴道,“最開始我們沒有摻和這些事,我們工會的安妮公主也服從了姐姐。您知道的,我們應該尊重宗主國的王室自然更替,也不應該摻和政治。”


  加爾點點頭。


  確實,能力者互助組織貿然參與政治,總的來說是一件很招諸神忌諱的事情。如果布萊恩不這樣說,他會批評他們。但既然工會一開始十分克製,那麽後來出手總有理由。


  “但是,後來一次意外,讓我們知道了,那個洛芙麗達公主不是本人!”布萊恩說道。


  加爾不太理解不是本人是什麽意思,倒是想起了之前他隔著紫芫和洛芙遙遙見過一麵:“你指她的前世記憶?”


  “不,洛芙麗達公主身體裏,有另一個靈魂。”布萊恩說道,咬牙切齒,“那個人格花了十幾年時間影響那位公主的認知和人格,終於占據了主動。他讓洛芙麗達公主謀害父親,還對紫芫冕下痛下殺手。冕下現在還被她哄去的光之限界旁邊生死不知。她搞定了這兩個和公主最親近的攔路虎,終於有機會來輝耀掌權,倒行逆施,露出馬腳。”


  加爾皺眉看著他,覺得這劇情的發展有點過於激烈,像是某種離譜小說。他在評估其中有多少部分是安格爾和布萊恩誤判的。


  但也不是全是小說,活了四千多年,傳奇強者很清楚地知道,也親眼見識過不少,這個世界上就是會在現實中發生一些小說裏都不敢寫的傻逼事情。事情關係有點大,他也不好下結論,皺著眉頭:“……繼續。”


  “安妮公主發現了事情不對勁,調查發現了這一切,站出來指出了洛芙麗達的問題,但遭到了否認和猛烈地追殺。”布萊恩咬牙切齒,“工會本來不想管的,隻是按照章程為安妮公主提供一定的庇護。那位洛芙麗達見事情敗露,開始屠殺大臣,安格爾看不過去,也受不住大臣們的苦苦哀求,出手阻止了她一下。被她給記恨上了!”


  “她不光開始對付安妮公主和大臣們,還開始針對起安格爾和冒險者工會來。安格爾和工會慘啊,本來隻是製止了一場無謂的屠殺,但是被那家夥在北方坎格瑞安領借口馬賊殺了好多人。安格爾還被她鼓動法布芮元帥砍下了頭。我承認工會是不應該插手凡人政治,可是,可是……桑德博分工會的那些人,還有安格爾,他們死的慘啊!!浮空城和神殿都不管,要不是有您的名號威懾,我恐怕都沒法再見到您了,您就忍心看著工會被人這麽欺辱嗎?”


  加爾得承認,他沒有懷疑布萊恩的理由,也確實非常憤怒。


  最後的一絲理智讓他渾身散發的殺氣沒有直接衝向輝耀:“你跟我來,我要把這件事親自告知人神和精怪大神,讓他們來處置。”


  “您以為我們沒想過這樣的辦法嗎?”布萊恩氣的眼眶都紅了,成為上位神以來,他還沒有受過這麽大的委屈,“神殿那邊,根本就不管!神殿說東方十五國的世俗和超凡屏障已經解除,超凡幹預一定世俗事物也是可以接受的事情。他們好像要打造一個有普通能力者摻和的世俗世界,說能力者也是文明的自然組成部分什麽的,不管!輝耀王都浮空城分部的碧藤蘿蔓上神被那家夥給收買了,什麽消息報上去的時候都被她扭曲地解釋過,浮空城和神殿根本不信我!”


  加爾的腳步停住了。


  不僅如此,因為已經過去了一點時間,安格爾的死終於從某種不真實的概念裏降落到了現實中。安格爾死了,這個事實好像灰沉沉的山一樣壓在了加爾身上,那是他組建冒險者工會的時候就跟在他身邊的下屬了。


  他感到非常的憤怒,眉頭緊鎖,眼眸中有似乎要暴風雨前的烏雲一樣的陰沉光芒吞吐不定。同時還為這種麻煩情況感到非常煩躁。


  “那你說應該怎麽辦?”他問布萊恩,覺得有點事情不對,又想不出來,加倍煩躁,把它歸結為自己無法解決安格爾的死和冒險者工會年輕人的損失的無能和惱怒,臉色也黑了下來,“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總不是來找我哭訴安格爾死了你很傷心,想讓我和你一起哭吧?”


  “我們想要先行擊殺洛芙麗達,如果那樣,她靈魂深處的異常就會暴露出來,一位王儲死了,如果我們申辯,浮空城一定會派人來調查,碧藤蘿蔓的謊言就瞞不住了。”布萊恩對加爾冕下說道,眼中是委屈的恨意,“可恨那家夥有王都命脈之心和碧藤蘿蔓的保護,還蠱惑了法布芮幾個輝耀的上位神,我,我能力低微,實在做不到。”


  他低下了頭,神情十分愧疚,眼中是濃濃的對自己無能為力無法報仇的無力感和弱小的憤怒。


  加爾陰沉著臉,在思索這一切的可行性。


  “超凡已經被允許幹涉世俗政治了。”布萊恩低頭說道,每一句話都在鼓動加爾直接擊殺攝政公主,“況且,如果不殺了她,那家夥連愛她的紫芫冕下都能坑死,連浮空城的半精靈上位神都能蠱惑,輝耀死忠法布芮都被蠱惑,我實在不知道,她憑她的各種非魔法的手段,被抓住還會橫生多少枝節。”


  是存在非常厲害的家夥,僅憑語言就能逆風翻盤,在任何絕境都能製造轉機的。


  就是這句話讓加爾下定了決心。


  他陰沉的眼中眸光陰晴不定,在閃爍了很多次以後,終於穩定在了一股濃重的殺意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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