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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五章 茗碗清風深破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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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番秋寒來得分外早,不過十月,滿城桂香中已是瑟瑟蕭蕭,畏寒的路人早早裹上了襖衣。桐拂倚在酒舍門前,看著暮色籠下,沒一會兒功夫被吹得手腳冰涼,忍不住往簷下縮了縮。


  看著外頭人來人往,覺著如今唯一令她安心的,是小柔不在京師,應是沒攪進這暗潮湧動殺意騰騰之間。從前是日日想著見到她,如今卻寧可她遠遠地躲著。


  廖卿的話猶在耳畔,隻是廖卿探得的事,坐在奉天殿裏的那一個會打探不到?此番下西洋,撇開旁的不說,她就不信這裏頭沒有專門去找人的……雲南、占城、安南,甚至更遠的地方……


  而眼下她想找的人,兮容、劉莫邪、加布、文清……仿佛皆憑空消失,縱是用盡了城裏的眼線和那些最是長目飛耳的貨郎兒,也尋不著半個人影。


  且那金幼孜如今也神蹤莫測,雖日日能見著一麵,但來去匆匆似乎揣著心事。他隻說是公務繁忙,讓她別亂琢磨。


  遠遠看著戴進走來,桐拂剛欲招呼,他抬眼瞧見她卻忽地轉身就走。她一愣,提步追上,“戴公子!”


  戴進隻得慢下腳步,“小拂姑娘,在下今日有事,改日再……”


  “那幅畫,你畫的,我沒猜錯吧?”


  他停下腳步,微微有些局促,“是。是金大人讓我畫的……”說到金大人三個字的時候,他慌忙垂下目光,又往河道上看了一回。


  “戴公子,是不是方才瞧見他了?”桐拂覺著眼前這位大畫師,要麽是太不善遮掩,要麽就是存心令她起疑。原本倒沒覺得什麽,他這麽惶惶一垂目一瞥眼,怎麽瞧都透著古怪。


  “沒……或許看走眼了……”他拔腿就走,走了沒兩步又頓住,似是拿捏一番,終是歎了口氣轉回她身前,“方才在河道邊上,看見金大人上了十六樓的樂舫……”


  見她愣著,他揖道,“河道上人多,我或許看差了的,姑娘也莫往心裏去……”言罷再不耽擱,噔噔噔地一會兒就沒了影子。


  旁人或許會看錯,但戴進這般世上少有的過目不忘的本事,根本沒可能看錯。


  “姑娘……”淺桃紅絹布的短衣長裙,水靈靈的小丫鬟,麵上亦是桃花般的顏色,“我方才送客官上了岸,客官讓我帶句話給姑娘,說隻要姑娘願意,他會想盡法子將姑娘領了出去,姑娘切莫在樂舫上謀生計。”


  屏風上映著的身影仿佛早已入畫,紋絲不動,許久才道,“我乏了,回去。”


  船簾外一陣動靜,撐船人似與人言,那小丫鬟出去瞧了一回,複又轉入來,“外頭是位眼生的姑娘,說是舊識……”


  屏風後一聲冷哼,“十六樓的樂舫上,現如今竟有女子來尋樂子。給我轟下船去!”


  小丫鬟退了出去,一會兒又掀簾入來,屏風後的身影極是不耐,“今日做什麽婆婆媽媽,還不趕緊將人攆走,速速回去……”


  “練姑娘。”入來的那人道,並非小丫鬟聲音。


  練瓊瓊身子猛地一晃。


  “練姑娘,是我,桐拂。”她頓了頓,“莫要怪外頭撐船人,和那小丫頭,是我自己溜進來。”


  “桐姑娘看人看得挺緊,人方才從我船上下去,你就來了,實在好手段。隻可惜,看是看不住的,他若想來總會來。”練瓊瓊伸手拈起銅鏡前,紫鉚綿燕脂,在麵上重重敷了又敷。


  “練姑娘,他對你向來與旁人不同,姑娘也定是曉得他為何這般。我雖不知姑娘如今是什麽計較,但他應是惦念姑娘的安危。”


  練瓊瓊輕笑出聲,那身影,桃心髻上步搖亂,“計較,我能有什麽計較?無非唱個曲彈個琴,讓上來的客官盡興而歸。金大人上我的船,我自然也不能怠慢了,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練姑娘可知,這些日子京師水道上多了許多梢篷船。這些梢篷船不搭客不載貨,每日在水道上逡巡往複,尤其在熱鬧地兒,比如,眼下這一處。


  若姑娘跟得緊些,又不被發覺,就會看到撐船之人待到夜深,都會去南市街湧和布莊旁的院子,或是內橋市的柴薪庫。那裏進出的人雖看著普通,但腰間卻掛著北鎮撫司的腰牌。”


  “桐姑娘說的這些,與我有何幹係?”


  “有沒有幹係,練姑娘心裏明鏡一般,我也不用多說什麽。姑娘的事,既然他在意,我也不會袖手旁觀。雖做不了許多,但知道的總會想法子告訴你。練姑娘多留一顆心便是了。”桐拂說完就欲挑簾出去。


  “等等,”練瓊瓊將她喚住,“梅妍樓裏當事的九娘,是姑娘替我打點的。這事,我知道。不過,是姑娘一廂情願,我不會領這個情。至於今日之事,我就當沒聽見,也沒見過姑娘。”


  練瓊瓊自屏風後轉出,一手拎著個酒壇,一手將桐拂扯到外頭。揚手間,她將那酒壇砸在船板上,嗆啷啷摔了個粉碎,口中高聲斥道,“本姑娘花了大價錢買的酒,你就給送來這般貨色的東西?!丟了我的臉麵是小,若是來聽曲的客官喝了這酸酒給氣走了,我這生意還做不做了?給我滾!”


  桐拂將碎了的酒壇拾了,“姑娘消消氣,回頭賠你一壇頂好的。”沒收拾完,已被撐船人罵罵咧咧推搡著上了岸。她眼風裏瞧見不遠處,一條烏色的梢篷船無聲行遠了。


  眼見練瓊瓊的樂舫亦行遠了,桐拂聽著身後一聲喚,“這不是桐姑娘麽?”桐拂扭頭一瞧,是問柳酒舍的一個沽酒郎。


  那人麵上很是不忿,“那船上是誰啊?竟砸了咱酒舍的酒壇子,還罵了姑娘?這京師裏都是搶著喊著要咱家的酒,她竟說咱家的酒是酸的。簡直是無理取鬧!小拂姑娘別往心裏去,回頭我找人替你出這個氣!”


  “別別別!”桐拂忙將他攔著,“那酒的確酸了,怨不得她。”


  “的確酸,這麽遠就聞見了。”有人一字一句道。


  那沽酒郎見著來人忙樂嗬嗬道,“喲,小的忘記還有事,二位且聊著。”說完已跑得沒了蹤影。


  金幼孜將她手裏碎了的酒壇接過,“這裏麵裝得好似不是酒,”他湊到近前聞了聞,“倒像是醋……”


  她擰身就要走,被他扯著上了一旁的馬車。


  “安南的事,可要聽一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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