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二十六章 難言之心
“李道友莫非在和羅某開玩笑不成，在下就算孤陋寡聞了些，也不知于連梟哭少主的名聲都沒聽過的。”
“此人可是堂堂白骨魔主的嫡孫，還一直在黑禽山脈深處躲藏著，不僅身上寶物無數，身旁也定然有結丹期高人保護，就算羅某真有那份本事，但這筆交易未免要冒太大的風險了，先不說此人不會傻到單獨離開晉魔宗的庇護范圍，就算偶爾現身，那些結丹期的修士如何應付，羅某去了豈不是送死！”
聽到黑裙女子有些昏頭昏腦的胡話，羅羽兩眼一翻，沒好氣的說道。
這種話，他根本不用想就會立即否決的。
即便羅羽心里稍有些同情此女的凄慘遭遇，但畢竟正魔有別，他可不會白白去幫此女去復仇的，一旦六派聯盟中的一些心懷不軌之人將他當做魔道同伙來對待，豈不是太虧了。
“看來羅道友還并未看明白，妾身豈會不知黑禽山脈的危險，不過就妾身得知的一些消息，那梟哭最近卻并不在黑禽山脈中的，此人似乎著急在山脈外圍尋找一樣東西，數月之前便是如此了，而且就連身旁也不許有結丹期修士跟隨的，當初我們陰燁宗在決定離開黑禽山脈時，妾身便擔心過梟哭會事后報復，所以便暗中對其施展了一種勉強能在二三十里內感應其所在方位的秘術，到時只要其一出現，妾身便會有所感應，然后你我二人趁機一同在山脈外圍搜尋一番，以黑禽山脈巒峰橫縱不過百余里的面積，應該是不難找出梟哭的！”
說到此處時，這黑裙女子仿佛有什么難言之隱，但片刻后，杏唇微動的又溢出一絲自嘲譏諷之意。
“當初使用此術時，妾身只是想過自保而已，若是晉魔宗翻臉不認人，要趕緊殺絕的話，一旦梟哭出現在附近，妾身就能在其對本派動手之前先一步發覺，誰想過此人竟會挑撥離間，利用你們正道修士來鏟除我們。”
頓了頓后，黑裙女子聲音頗為凄婉的說道，臉上也有一絲復雜難明的神色，似彷徨，無助，又有些恨的瘋狂！
這世上有些事情，往往會因天意弄人，而最終弄巧成拙，能讓你笑的開心的事，也往往會讓你哭得最痛！
不過，一魔道女子能這般重情重義，對一個門派擁有如此重的感情，羅羽還是頭一次見到的，因為以往兔死狗烹的事情實在發生的太多了。
“就算真和李道友所言一樣，羅某也不會隨意去黑禽山脈外圍的，畢竟眼下八極星門陣還未被攻破，里面的兇險絕不是在下能應付的，除非……只有等到幾日后六派聯盟大舉進攻黑禽山脈時，羅某或許能渾水摸魚的進去幫你對付此人，不過真到了大戰之日，想必梟哭也不會傻得還留在山脈外圍，所以.……”
都說最難消受美人恩，看著李妖若俏臉憔悴心碎的模樣，那美艷凄楚中的婠婠動人，羅羽也不禁動了一絲惻隱之心，只是他腦海里冷靜的念頭更多些，實在是愛莫能助的，只能輕嘆了一口氣的實話實說道。
“要是天意如此的話，那妖若也無話可說，日后自然潛心修煉，一心提升修為到更高的境界后再去報仇，只要到了大戰之日，羅道友能隨我在山脈外圍找上一遍即可，就算沒能遇上梟哭，妖若便認命了，到時也會履行約定帶著道友尋找到嚴姐姐的，這一點羅道友大可放心。”
似乎也聽出了羅羽的難處，黑裙女子慘淡一笑，聲音驟然生冷了許多。
其實，就算易身思考的話，黑裙女子也會做出一樣的選擇，這無可厚非，只是這會兒，此女心里多半寧愿聽到一些甜言蜜語，哪怕是一絲假的慰藉，也能令她好過許多的。
“李道友，恕羅某多心問一句，雖然貴派遭此大難，乃是梟哭設計陷害所致，但畢竟貴派是栽在了我們正道修士手上，道友心里難道沒有一點仇恨嗎？”
羅羽見此女有如此強的報復之心，忽然毛骨悚然一驚，自己猛地背心一寒起來，此女不會也將自己當做仇人來看待了吧？
而且以自己的性子，怎地剛才心中會有一絲心軟的，這會兒越想越不對勁！
在黑禽山脈中羅羽人生地不熟的，萬一被其哄騙至某處絕地中，那豈不死的太冤枉了，都說女人心海底針，這魔道女子應該更甚才是。
“呵……！羅道友是怕妾身加害于你嗎，先不說妾身的實力與道友有云泥之別，陷害你無異于以卵擊石，就算妾身真的不知天高地厚了，那也要先將梟哭這最大的仇人解決了再說吧，何況妾身也找不出和羅道友有仇的理由。”
說到此處時，羅羽發覺對面絕色女子的面上，有了一絲悵然若失之色。
“花因水澆多而死，護花人卻因花死而心死，試問這是花之錯，還是人之過？”
見羅羽臉上的一絲狐疑之色，李妖若不免自嘲一笑，固然因為羅羽如此落井下石的問話倍感凄涼，但偏偏這時候，她又離不開羅羽的幫助，否則就算找到了梟哭，以她的實力根本不是其對手，羊入虎口罷了。
不過此女并非心機不深之輩，相反其狡詐程度一點不亞與羅羽，可如今人道末路時，也不再有那么多氣力和心思去算計了。
雖然和羅羽才不過一面之緣，但以此女的姿色，自然嘗遍了各式各樣的男修嘴里的阿諛奉承之言，而羅羽肯直言不諱自己的多疑之心，是忠言逆耳了些，可反倒讓她更覺得可信的。
聽了此女這番大有深意的言語，羅羽心中一愣過后，便明白了話中的意思。
“李姑娘能看得開自然是最好，其實，人和花都沒錯，正魔也沒錯，錯的是當今的世道。”
這寓言之意，如道心喝問般回蕩在羅羽耳邊，久久回味了數遍后，他心里也生出感概的點點頭，算是答應了此女的要求。
在羅羽看來，就算真的能在大戰時碰巧遇到梟哭，那狹路相逢就自當有一戰的，羅羽難道還會懼怕同階修士不成。
何況羅羽反復觀察琢磨后，覺得此女不像在糊弄自己的樣子，也許事情變數和危險都很大，但若是真能通過其尋找到靈兒，那羅羽也覺得值得的。
“羅道友，妾身雖然不會沖動之下再回去宗門送死了，但本派當初逃離黑禽山脈時，也做好了這番最壞打算的，幾位長老們為了以防萬一，離開黑禽山脈的當天，便事先悄悄將少數根骨不錯弟子安置在宗派之外一處秘密地方，無論是梟哭還是你們正道聯盟都不可能知曉，現在他們應該還沒被發現，妾身既然阻止不了本派覆滅的定局，卻一定要為陰燁宗留下這最后一絲香火，妾身準備這就動身通知他們一聲，告知實情后，就將他們徹底遣散吧。”
此刻，知道羅羽能為其報得血仇后，李妖若的臉上終于恢復了幾分人色，但忽然響起了什么，驀然熏眉一動的說道。
“若只是去救那些還沒被發現的貴派弟子，那羅某自然不會阻止的，不過道友孤身一人，在如今四處都是六派聯盟哨卡的恐怕行動不便，也罷，羅某就送佛送到西，順便載道友一程，不過有些難聽的話還是要先說在前頭，等李道友和貴派剩余的弟子們見過面后，就必須找一處杳無人煙的地方隱藏起來，直到六派聯盟大舉進攻黑禽山脈時才可出來，否則在下可不想李道友還沒說出靈兒的下落，便先自身難保了。”
連羅羽都不知道，他在說出此番話時，是否心里對其另有些關心，或者也可當做是另一種心態，如果此女和靈兒真是莫逆之交的話，那羅羽豈能這般不近人情。
當然了，羅羽的話固然有些刺耳，可仔細一想，又全都是為了其安全著想，這李妖若心思皎潔，不可能聽不出來的。
“多謝道友，這件事情，就當妖若欠了道友一份人情，辦完之后，妖若自會找一處地方隱藏起來。”
李妖若也著實沒想到，羅羽顯然是那種警惕心極強，且恩怨分明之人，她沒想過羅羽會伸出援手來。
但親耳聽到羅羽肯無其他要求的出手相助，此女也明白眼下的形式，能步步小心的話自然是最好。
不過此女也一點不想白拿好處的樣子，刻意撇清關系，和自己分得如此開，羅羽也懶得多問什么。
“在下的飛舟頗有些速度，一路上不會有人過來盤查什么，道友不介意的話就與羅某一舟同去如何？”
收回目光后，羅羽便面無表情的開口道。
話音未落，只見他輕輕一拍儲物袋，一道青光旋轉而出，在二人頭頂迎風漲大后，露出一個巨型的請蒙蒙光罩來，里面赫然便是通體瑩光閃閃的游日舟。
這會兒李妖若倒是沒多想什么，小巧精致的螓首微微一點后，便身形一閃的騰空而上，頓時穩穩落在了飛舟表面。
見此情形，羅羽正要一轉身的騰空而起時，忽然神色一動起來。
他眼珠一轉，將目光往那兩具魔修尸身處望去，僅片刻后，羅羽二話不說的沖那兩人尸身處一拂袖袍，一陣靈風脫袖而出，兀自在附近一卷過后，那兩人身上的儲物袋和地上的幾件寶物全都風卷殘云般朝羅羽飛來。
與此同時，一道收寶靈訣所化的光團頓時從羅羽指間激射而出，看起來思若游絲，但卻瞬間就將這些東西全都包裹在其中，一個閃動下，便如收網般一拉而回，全都消失在羅羽的衣袖間了。
收拾完這些不拿白不拿的寶物，于是羅羽再無任何遲疑的縱身一躍，人便出現在飛舟之上。
頓時間，只見一道青虹從密林中惹眼異常的沖天而起，化為一道光虹消失在遠處的天際。
而在青虹騰空而起的地上，則冰冷猩紅的躺著兩具無頭尸體，似乎還能說明些什么。
若是以羅羽以往的性子，必然是要毀尸滅跡做個干凈的，甚至筑基中期修士的尸骨血肉分別是七星陰火刃和血煞的大補之物，不過如今前者被人種下了印記，羅羽已經不敢隨意使用了，而后者更是處在一個隨時都可能突破的邊緣，只能憑借自身的積累去破開瓶頸迷障，外力相助反而會起到事倍功半的效果。
且如今，這片地域哪天不在死人，任何地方突然多出一堆尸體也不會令人覺得奇怪的。
小半柱香功夫后，羅羽輕車熟路的駕馭著游日舟劃過陰燁宗所處的那片霧靄山脈。
雖然兩人并未進入其中，但依稀能聽到山脈深處傳開的整天喊聲和凄慘叫聲，視線的盡頭也不時的有各種靈光爆射而起。
不過此刻幾處進出山脈的要道，都已被不少棲蓮山的修士重兵把守了，各種禁制迷障層層疊疊的堵在那兒，連一只蒼蠅都無法飛出。
看樣子，陰燁宗已成了甕中之鱉，這場激戰也到了收尾階段了，而這時任你舌綻蓮花，也無力回天，更沒那個必要。
羅羽是打算讓其遁光在此地一晃而過的，不過身旁的黑裙女子卻有些觸景生悲，精致絕倫的臉上抽搐了一陣后，竟貝齒緊咬的開口讓羅羽停下了遁光。
聽到這話，青虹中并未傳來羅羽的回應之聲的，但遁光一斂后，便徐徐在一處險峻的無人山頭上落下。
天色蒙蒙，加之山脈中的重重迷霧，仿佛一個妖魔般的巨獸正張開猩紅的大嘴要吞噬一切，讓人倍感心神無法安寧，似乎也映照著此時身旁黑裙女子的陰暗內心，其神色，冷的讓人敬而遠之。
這時，不知多遠處的一陣陣爆裂聲仍然心碎般的肆掠傳來，羅羽只覺得隨著那些紛亂的聲音每一次起伏，身邊的女子身體卻僵硬般越來越生機虛弱，如同無主的空殼木偶。
仿佛只要一縷微風吹過，都能將其心火熄滅掉。
或許一死對此女而言不算什么，但要親眼親耳面對至親至愛之人一個個無助的倒在腳下，卻只能無動于衷，那感覺定然痛徹心扉。
“啊！”
羅羽正輕嘆一聲的不知該說什么時，一旁的李妖若似乎一瞬間褪去了那層偽裝出來的堅強外表，也不再顧忌什么的狂怨悲鳴起來。
其內心的軟弱和不甘等等情緒驟然收勢不住，一個刺激下就瘋狂宣泄了出來！
只聽其檀口中發出凄婉之極的哭泣聲，接著羅羽正有所觸動之感時，只覺得眼前黑光一閃，一個柔弱無骨且滿帶香風的誘人軀體便結結實實撞在自己懷中。
李妖若似乎狂風暴雨中的扁舟，急需一個堅實的依靠讓其能喘息一二，卻令羅羽都猝不及防，更愕然萬分！
黑裙女子如此不拘禮數的舉動，讓羅羽腦子都有些懵了，他一愣之下，不知該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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