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悠閑園居(1)
也無怪乎楊豐桂出口就問梁大夫,全楊樹村的人都知道,晉雯府上一直都是梁大夫接診,至於縣上或者府城的大夫,從來沒見晉雯用過,至於原因,沒人知道。
真的沒人知道麽?晉雯的身份實在是太敏感了,被兩個以上的人知道的就不算是秘密,更何況是大夫?
一旦大夫的口風不緊,對於晉雯來說,就是滅頂之災。
然而,自從晉雯得了應激反應暫時性失語症之後,楊豐桂是第一個如此直白的關心她的人。
就像司徒啟銘和蕭琢三人,每次來接收鱷魚,都會到晉雯的府邸小住兩日,漸漸地,晉府已有了他們幾人單獨的房間,但是他們也從沒有對晉雯的喉嚨表示過疑問,這就是人與人是否真心相交的差距麽?
晉雯假裝專心的低頭搗鼓手裏的材料,趁著楊豐桂不注意的時候,給守在一側的晉武使了個眼色。
晉武會意的點點頭:“楊公子,梁大夫已經來為公子看過了,公子尚年幼,風寒有點嚴重,所以傷了她的嗓子,可能需要比較長的時間才能恢複,所幸公子毅力驚人,並沒有害怕恐慌。”
“你開什麽玩笑,晉雯才十歲大,遇見這樣的事情怎麽會不恐慌,你們到底有沒有認真的服侍她……”
晉雯還是第一次看見楊豐桂如此激動,自己與他合作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往日裏他來自己府上,總是有些拘謹又有一點畏懼,就像是大多數的員工對待自己的老板一樣,骨子裏總是驕傲不起來的。
然而今日,晉雯看見了一個不一樣的楊豐桂,他會為了她的身體不好,衝著晉武發火,即便她知道晉武是她明麵上的發言人,這很好。
晉雯歡喜的笑起來,甚至忍不住想擁抱一下楊豐桂,以表達他對她的關心的感謝,要不是晉武在一旁虎視眈眈,晉雯真的會抱上去。
在現代社會,擁抱是很常見的了解,無論男女。
但是在晉武看來,晉雯與人擁抱的習慣非常不好,必須得徹底改變,所以平日裏她與人相處的時候總是盯得很緊。
晉武的保證聽起來很有力度,但是楊豐桂還是便顯得很擔憂,因為在他看來,晉雯日後是要考取功名的,盡管村裏頭的學堂自從建起來之後,晉雯就從來沒有去上過一天學,但是村子裏的孩子,在各方麵與晉雯都沒有可比性,這樣一個優秀的孩子,如果因為一場莫名其妙的風寒,就葬送了科舉之路,那簡直就是一場災難。
“晉雯,你沒想過要到村子裏的學堂去上課麽?原本我不想提起,但是你現在的狀況,我想我還是像跟你說說我的看法,”
驟然聽到楊豐桂的話,晉雯感覺不太適應,難道她在那一方麵做的非常差強人意麽?
晉雯不由得重重的點了一下頭,表示讚同他繼續說下去。
談興正濃的兩人,並沒有發現晉武擔憂的眼神,那眼神裏麵有夾雜著一絲期待。
“晉雯,算起來,你在楊樹村安家,馬上要整一年了,你能說出來,除了我們家的人,你認識幾個人?
晉雯,我爹說你從前在海上生活,所以與人打交道方麵並不擅長,可是你還是個孩子,長此以往,關在這偌大的晉府之中獨自生活,沒有一個朋友,這樣對你的病也沒有任何好處的。
我記得,你剛來村子裏的時候,還時常繞著村子跑,打些奇怪的看不懂的拳法,時常跟孩子們說話玩鬧,可是自從你風寒之後,還幾個月都不曾見過你出門,要不是這次我上門拜訪,你是打算一輩子都不見我們這些村裏人了麽?”
楊豐桂一股腦將自己的想法托盤而出,不再像以前那樣估計晉雯的身份。
“誒……晉雯,我從前一直覺得你很聰慧,身份上也比我們這些鄉下農戶高,往日裏不來往,到不覺得有什麽奇怪的,可是今日我在村子裏轉了一圈,卻發現大部分村子裏的人都隻記得你的名字卻忘了你長的什麽樣子了,不可思議,你落戶在楊樹村,卻又像是完全脫離了這個地方,你不覺得這很不正常麽?”
不正常麽?
自從失語症之後,幾個月不曾出過門,美其名是“閉關”學習各種傍身的知識,實際上是因為什麽,晉雯一直都沒有想清楚,今日楊豐桂的一番話,卻讓晉雯腦子閃過一道光,一瞬間又消失不見了。
“晉雯,你是害怕出門之後,不能說話,會被欺負麽?村子裏即便有這樣的人,你不理會他們不就好了?再說不想在村子裏,可以去鎮子上縣上.我們的鋪子開張大半年了,你這個大老板還沒有去看過呢……”
楊豐桂還在喋喋不休,但是晉雯已經一個字也聽不進去了。
害怕?
害怕!
是的,從來沒有人跟她說過,別害怕走出去,不要理會那些會叫她啞巴的人,當做聽不見……
但其實晉雯是否真的害怕呢?隻怕她自己也說不清楚吧。
晉武一直陪在晉雯的身邊,楊豐桂驟然說出這些話,晉武感到又喜又悲,喜的是終於有人願意敞開天窗,對著公子說這些話;悲的卻是,如果主子是真的對於出門有了恐懼感,那麽,她的病是不是就不會好了?
在他看來,晉雯是異常堅強的孩子,異常聰慧又異常敏感,有些話當著她的麵,根本連提也不敢提,隻能盡自己最大的努力,給晉雯減少負擔,為她做更加多的事,令她沒有後顧之。
可是感情上的陪伴,卻不能代替所有玩伴,在晉武的眼裏,晉雯永遠都還隻是個孩子。
誰也沒有想到,這時候的晉雯已經意識到自己無意之中走入了誤區,枉費自己三十年的智商和情商,竟然產生了自卑感,這實在是太可笑了。
好在現在,楊方貴一五反顧地提醒了他,他便知道,自己應該大膽的走出去了,這世界如此美好,怎麽能老是窩在家裏?
然而事情卻沒有想象中的那麽簡單,就像此刻,晉雯剛剛打開些心結,卻見不遠處,跌跌撞撞撲進來一個人,後頭又急匆匆的跟著,鬆樹的爺爺,看他們神色慌張,隻怕發生了什麽可怕的大事,
竟然不由得臉色微微變了,變,連忙轉頭示意晉武將楊豐桂調開。
無論怎麽樣,家事不可外揚,楊豐桂這個時候在這裏並不太合適。
晉武會意的去與楊豐桂攀談,楊豐桂從始至終都背對著院門,所以並沒有察覺到有人進來這個院子, 所以對於晉雯的異常,楊豐桂並沒有覺得奇怪。
楊豐桂離開之後,鬆土從房梁上下來,代替了他的位置。
自從晉雯在別莊出了事之後,鬆土就不在管理花房,而是回歸了暗衛的工作,也是從那時候起,晉雯才知道,原來鬆土是一個暗衛,花匠隻是他遮掩身份的工具罷了。
鬆土回來的稍晚,並不完全了解竹節那件事的來龍去脈,所以並不知道晉雯是因為什麽事情才導致的失聲,對於晉武一貫的說辭,鬆土表示半信半疑,但也沒有其他辦法證實,隻能得過且過。
對此,主子和淵主子,蕭公子已經詢問多次,鬆土都沒能給出一個準確的答案。
然而按照他們對於晉雯的了解,如果隨意插手她的事,不但會讓她覺得厭惡,也會非常不高興。
對於這一件事情,晉雯也從未主動表示過需要他們的幫助,所以他們也就將這件事情當成一般事情對待,以為隻要過幾天就會過去,
更何況,要對鱷魚皮甲進行研究,並不是交給下人就完全可以的,他們還要時時跟進,畢竟這些東西都是戰略物資,對未來幾年他們的邊境防禦,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一點點疏忽或者是意外,都是極大的損失。
而鬆土卻認為,自己在那天晚上聽到的消息,十有八九是真的。
還記得那夜月色朦朧,溫熱的湯泉上空彌漫著濃濃的水汽,煙籠霧罩。
鬆土記不得,當時在那裏討論的有幾個人?
但是他就記得裏麵有一個長期在府中工作,耳朵極為靈敏之人——竹鼠。
要說在這個府裏,掌握著最多小道消息的人是誰,非他莫屬。
以竹鼠的本事,隻要認真聽一聽,全晉府的動靜也瞞不過他。
晉雯是個女子的消息,從他的嘴裏說出來,卻已經有了三四分的可信度,更何況,結合平日裏晉武的舉動,確實非常可疑,
當初初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完全不敢相信,一個如此聰慧大膽的女子,獨自一人撐起家業,還能買得起一大堆奴仆,是何等精明強悍。
如果她是女子的消息一旦暴露出去,隻怕立刻就要成為眾矢之的。
那些蒼蠅會像聞到血腥味一般,蜂蛹而至,直到把晉雯吸幹。
到了這一刻,鬆土罕見的保持了沉默,沒有將這個消息立刻報告給主子聽。
他清楚得很,主子跟公子的關係,要是晉雯的身份曝光,不知道未來又會有什麽樣的變化。
此刻鬆土絕對想不到,蕭琢早就知道了晉雯女子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