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警覺
1942年7月6日 河北山西交界處
一隊衣衫襤褸的難民正步履蹣跚的走在這片自己國家的大地上，隊伍中隻剩下數百名骨肉如柴的青壯年和一些婦女兒童，每人的隨身物品也最多隻是個幹癟的包裹。他們眼神空洞而冷漠，仿佛是一隊失去生命的僵屍一般，依靠著本能漫無目的的尋找著目標。
這些人來自河南，由於國民黨軍隊炸毀黃河大堤（國府官宣上說是日本人炸毀的），導致黃河改道，並引起氣候和環境的驟變，導致河南地區天災不斷。外加新任的第一戰區副司令湯恩伯開始管理河南，成了“河南王”後，開始橫征暴斂，擴充軍隊。天災人禍直接導致了1942年的河南大饑荒的開始。根據統計，從1942年到1943年，1200萬人口的河南有150萬人被餓死，300萬人淪為難民。
為了活下去，這些難民隻得顛沛流離，到任何能夠找到吃的東西的地方去求生，沿途樹皮草根等一切能夠充饑的物品都被搜刮一空，人吃人的事情也不斷發生。很多人賣兒賣女以求得今天不至於餓死，也讓自己兒女不至於餓死。
但是這時的中國餓殍遍地，大部分國人都在餓不死的線上掙紮，國府又不發任何救濟，哪裏有能夠接濟這些難民的能力？於是很多地區甚至不許這些難民入境，還爆發了一些衝突。
一部分難民因為距離原因選擇了前往日占區，一路上也是無數艱難險阻。那些身體較弱的老人早已經死在路上，隻有青壯年和消耗較少的婦女兒童有機會活下來。
不過，眼下這股難民倒是目標一致，因為不知道有誰突然在難民的隊伍中傳了一句：“西衛鄉有吃的。”於是這一股難民在打聽清楚了路線後，向著西衛鄉的方向前行。
1942年7月7日 西衛鄉
鄉口站崗的戰士猛然發現了這些難民，隨即吹哨預警，接著，楚雷率領兩個排的戰士全副武裝的衝了出來——所有人都穿著日軍軍裝。
看到麵前的日軍，這些河南的難民們頓時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日本人絕對不會給這些難民任何食物的。有的竟然還把他們當靶子練習射擊。
但是一路走來，早已經耗盡了他們最後的體力，想跑也沒力氣了。
“從河南來的？”
楚雷那一口地道的河北口音直接讓這些難民們愣住了，接著，他便把自己的日軍帽子摔倒了一旁，脫下了日軍的外衣：
“別怕，我們是西衛鄉抗日自衛團的，都是中國人！”
說完，身後那些戰士們也迫不及待的脫掉了自己外麵那套日軍軍裝，露出了裏麵中國傳統的小褂子。
“這位長官……行行好，給我們點吃的吧！”
為首的難民剛說完這句話，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1小時後， 西衛鄉內
繳獲的軍用帳篷直接派上了用場，所有難民都被安置在內，狼吞虎咽的吃起了鄉民專門提供的“當地特產”——罐頭牛肉拌米飯。很多人一邊吃一邊哭。
楊新也趕來巡視，一邊巡視一邊還交代。
“都注意點，千萬別一次讓他們吃的太多了，他們長期饑餓，一次吃的太多會直接撐死的。”
“是！”
一旁的醫護兵點頭哈腰的說道。
“腰給我直起來，你現在不在偽軍裏了，你現在是一名光榮的八路……阿不，自衛團戰士！要注意自己的形象！”
楊新厲聲說道——這個醫護兵是那幾個炮兵之後第二天被扔到門口的“袋裝偽軍”之一，這一次有十個偽軍，全都是醫護兵。於是在經過“教育”後也都加入了自衛團。
醫護兵急忙挺直腰板。
“他們情況怎麽樣？”
“大部分嚴重營養不良，伴有一些其他疾病，大部分人預計調養個十幾天就能恢複了。”
“盡全力照顧好他們。”
楊新說完，走到一個難民麵前。
“老鄉，小心噎著了！”
難民一看見楊新，立即放下飯碗，揪過一旁的一對兒女，就要跪下磕頭：
“長官，我們全家感謝您的大恩大德。”
“起來起來，我們共產黨的隊伍不興磕頭這套！”
楊新急忙把他扶起來，完全不顧對方身上那“濃鬱”的味道，坐在他身旁問道：
“老鄉啊，你們接下來打算怎麽辦？”
聽到這話，所有難民都低下了頭——很顯然，這年頭能夠找到有口吃的的地方已經實屬難得，西衛鄉又沒有義務養著他們，河南顯然也回不去了。這場逃荒之路最終走到哪裏，也沒人知道。
“你們知道是誰把你們害成這樣的嗎？鬼子，那些天殺的鬼子炸毀黃河大堤，導致黃河改道，無數人被淹死，河南因此才有了大災。我知道你們這一路有多少艱辛，有多少人就倒在半路上，連個收屍的都沒有。”楊新義正言辭的說道：“如果你們沒地方去，就留在西衛鄉吧，我以一個共產黨員的名義向你們保證，我們是為窮人打天下的抗日隊伍，有我們一口吃的，就不會餓著你們。”
“謝謝長官！”
難民們一邊哭著一邊說道。
衛忠興卻一把把楊新拉到一旁，小聲說道：
“楊隊長，咱們雖然有了不少鬼子的罐頭，但是這可是好幾百張吃飯的嘴，就算把我們衛家糧食搬空也支撐不了幾個月。”
“誰說白養他們了？”
楊新看了一眼這些難民們，雖然一個個骨瘦如柴，但是除了婦女兒童，卻都是20-30歲左右的青壯年。
“西衛鄉的防禦工事需要有人來修，馬上秋收人手不足這你也知道。再說這些人恢複後，都可以當兵加入自衛團的，正好自衛團現在擴編，人手不夠，你看這些人，不就是現成的戰士嗎？”
“可是……”
“好了，別說了，衛少爺！”
楊新一臉嚴肅的說道：“我知道您一向不把這些窮人當人看，但是現在你是在革命隊伍裏，要改改這種思維方式，他們是我們的同胞，是我們的人，我們絕對不能拋下他們。而且，大部分河南難民都會直接往北平那邊跑，很少會有來這裏的，我估計，這可能又是參謀長的傑作，這樣的話，他就不會讓我們餓著。”
當天晚上，河北某處。
4輛軍用卡車就停在道路中間，司機連同押運物資的日軍小隊早已經全軍覆沒，而車上運載的原先是為前線日軍提供的軍用大米和罐頭正在一袋袋的“飛上天”來，向著西衛鄉的方向飛去。至於前線那些已經開始啃樹皮吃螞蟻的日軍，就沒人在意他們了……
1942年7月24日 西衛鄉
抗日自衛團現在已經今非昔比，經過這大半個月的整訓和擴編，自衛團總人數已經超過700人，編為三個步兵連和四個炮兵連。每個步兵連還直屬6個迫擊炮小組，4個重機槍班。下屬每排都配一個重機槍班和兩個步兵班，每個班都配備兩挺輕機槍和4個擲彈筒，單位火力甚至超過了日軍。
楊新認為現有編製再叫自衛團已經有些不適時宜了，於是改番號為八路軍西衛鄉根據地獨立營，自己擔任營長，楚雷擔任教導員，衛忠興為副營長兼後勤處處長。全營官兵訓練有素，裝備精良，甚至比起那些訓練中隻能打40發子彈的國軍精銳來說，他們在訓練中打出去的子彈更是不可同日而語——每個戰士完成200米外100發子彈上靶的任務才能成為合格的獨立營戰士。
此外，炮兵射擊訓練，迫擊炮射擊訓練，手榴彈實彈投擲訓練等等這些即使在國軍精銳也大多都是實物模擬的訓練，在西衛鄉卻都進行了實彈訓練，利用周圍的山地專門建立了炮兵射擊場，讓戰士們的訓練更加完善。
整個西衛鄉也煥然一新，昔日最為顯眼的衛家大院現在卻有些冷清，與之相反的是鄉裏新建的房屋，水渠和其他基礎設施層出不窮。被服廠，軍醫院，甚至簡易的兵工廠都建了起來，全鄉婦女也被動員起來，有的學醫醫護知識去醫院當護士，有的則進入被服廠，把那些鬼子軍裝進行修改後作為獨立營的“製服”。
不僅如此，西衛鄉外圍防禦工事也被修了起來，並且設置了大量偽裝，那些穿著日軍軍裝的戰士們整日站崗巡查，把這裏搞得跟日軍秘密基地一般。而鄉裏各家各戶也響應號召，開始修建自家的地道，方便即使日軍攻入，也可以利用地道逃脫和繼續作戰。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八路軍總部依然不能確定這隻部隊的存在。
雖然楊新已經利用無線電和“打包”過來的通訊兵聯係上了八路軍總部。但是對於這麽一個在日軍縱深建立起來，且武器裝備遠超八路正規軍的根據地，相關領導都是將信將疑的。尤其是提到的那位如同“哆啦A夢”一樣的參謀長為他們提供的物資簡直是讓人難以置信——上級可不會相信共產國際有這種“神人”被派往中國。
不過，他們還是派出了兩個通訊員，企圖穿越日軍封鎖線去西衛鄉探查情況。隻是很可惜由於路途遙遠，且西衛鄉處於日軍縱深，這兩個通訊員在突破層層封鎖時被日軍發現，慘遭殺害。所以更加加深了上級對這個根據地真實性的懷疑……
雖然有一個上帝視角的淩東，但是很可惜他沒辦法把一切細節都盡收眼底，也沒辦法知道這兩個秘密行動的通訊員的情況。不過，西衛鄉目前的發展還是讓他十分滿意的，隨著自己誘導的另一批河南難民向西衛鄉方向走去，相信這個獨立營很快就可以成為獨立團了。
隻是，他們都不知道，西衛鄉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地方已經引起了日軍的高度重視。
實際上，在赤尾少佐前往西衛鄉前，就提前通知了自己的同僚——如果自己沒能在5天內回來，那麽，肯定已經遭遇不測，而羽田中隊，和之前的才藏小隊應該已經都死光了。在他沒有回來後，雖然淩東用無線電和電報偽造了他已經被調往別處的消息，但是他的同僚還是在一係列內部查找後確認赤尾少佐已經“憑空消失”了。
想起他臨走前的交代，這些同僚通過最原始的手段，直接找到他們的直屬上級，再通過直屬上級直接再麵見更上一級，用這種原始的手段避開了淩東的所有電子偵察，最終把情況捅到了崗村寧次那裏。
雖然被目前這些“怪事”攪得焦頭爛額，崗村還是打開地圖，看著這個處在“絕地”的西衛鄉。難以想象八路軍會在這裏部署重兵，更難以想象已經有近300名日軍在這裏不明不白的失蹤了。
西衛鄉這地方雖然從軍事角度來說，沒什麽價值，但是如果這裏真的有大量八路，一旦站穩腳跟，往外發展，那麽對日軍縱深還是有威脅的。想到這裏，崗村急忙命令道：
“讓附近的偵緝隊組織一隊人，去那裏偵查下，命令鬆本聯隊立即前往西衛鄉，去查查那裏到底出了什麽事情！如果有八路軍在那裏，立即消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