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我的老家(中)
1942年 中國
這是一個在抗戰史中最為慘烈的年份,也是抗戰中最艱難的時刻,全國都不好過。在這一年,河南地區的饑荒達到了巔峰,1000萬人的河南有近300萬人被活活餓死。而作為中國政府的蔣介石政權不但沒有在河南賑災反而把目光投向了繼續對中共根據地的封鎖上。
皖南事變的餘波未平,本應發給八路軍新四軍的軍餉和物資,早在1941年初就徹底停發。各地的國民黨軍在蔣介石的密令下多次對八路軍新四軍的根據地發動進攻。而在西北,胡宗南的40個師哪怕在豫湘桂戰役最危急的時刻,也沒有一個師用來增援河南戰場,自始至終堅定的執行著監視延安的任務。
國民黨不顧民族大義,幹著在背後捅刀子的事情。而正麵的華北日軍也在去年就更換了一名大將——崗村寧次。這個後來簽署投降書的日軍將領是個出色的反遊擊戰專家,曾經在東北先後擊敗了馬占山領導的抗日義勇軍和楊靖宇周保中領導的抗聯。
比起他的前任多田駿,那個隻知道殺殺殺的昭和瘋子,崗村寧次更加懂得“殺人誅心”的道理。
實際上,在崗村寧次到任前,麵對華北地區層出不窮的八路軍等抗日武裝,同樣作為“中國通”的多田駿早就開啟了“囚籠政策”“三光政策”等一係列滅絕人性的掃蕩行動。結果是八路軍越打越多,作戰越來越積極,後來直接來了個百團大戰,打得多田駿措手不及,顧此失彼,外加和東條英機的私人矛盾,回國轉預備隊司令去了。
崗村寧次來華北上任後,一方麵延續並強化了多田駿囚籠政策的方針,一麵又在中條山之戰後,從已經可以無視的對國軍一線調回三個師團參加各種掃蕩,讓日軍兵力進一步加強。然而,這些都不是關鍵因素。
作為日軍中最頂級的將領,崗村寧次的狡猾不僅表現在軍事上,更表現在他的政治素養上。他從一開始就很清楚僅僅依靠日本軍隊的軍力怎麽也不可能在華北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海中找到或者擊敗八路軍主力,隻能像瞎子一樣亂竄被八路打冷槍。於是一改之前讓偽軍負責趟地雷,擋子彈,不將其當人看的策略。不但給了偽軍大量資助,補發各種拖欠的軍餉,還特地大搞“慰勞”,各種慰問和“關心”。甚至讓偽軍當街扇日軍的嘴巴子,讓日軍向偽軍敬禮等行為,讓很多偽軍官兵感到“受寵若驚”,尤其是不少從雜牌軍中投靠過來的偽軍,竟然發現自己的待遇比在國軍戰鬥序列中的時候還好。
而在戰鬥中,他竟然讓日軍衝鋒在前,而讓偽軍負責相對安全的任務,更是讓一些被中央軍當替死鬼的偽軍將領們感激涕零。
很快,這些偽軍就一改之前出工不出力的消極作風,在掃蕩中不僅自己格外賣力,還利用自己本地人的優勢和關係網,積極為日軍提供情報和向導,讓日軍的情報能力大為加強。
對於根據地和八路軍活動的主要地區,他更是加大三光政策和封鎖線的力度,對於八路軍控製的鄉村,進行更加慘無人道的三光政策。
而對於那些八路軍沒有控製到的村子卻大改以前燒殺搶掠的形象,極力收買本地漢奸,組織維持會,協助日軍維持封鎖線。同時日軍也不在這些村子裏燒殺搶掠,而是非常規矩,甚至還進行給小孩發糖之類的“親善”活動。也讓那些信息閉塞的村民產生了某種錯覺。似乎覺得隻要自己不支持八路,這些日本人就會對自己很好——至於其他村子那些被殺的同胞?在那些鄉紳鄉賢的宣傳下,他們覺得隻要不殺到我身上,就和我無關。
當然,在這種攻勢下最先淪喪的本來就是那些本質上有反動傾向的地主階級和本地士紳,他們既擔心自己的地被八路軍拿去分給老百姓,也擔心日本人會把自己不由分說的殺掉。之前在日軍的攻勢下,為了保命還能堅持抗日。現在,一看日本人不但不會殺自己,而且隻要自己全力支持鬼子,還能得到日本人的保護。於是在階級利益麵前,什麽國家大義民族大義就統統被拋諸腦後,各地鄉賢鄉紳紛紛開始在日本人的幫助下組織“維持會”,打著保境安民的旗號全力協助日本人的掃蕩。
5月24日 河北省西衛鄉衛家大院
夜已經逐漸深了,整個大院內也逐漸暗了下來,很多屋子已經滅燈睡覺,隻有那些無精打采的提著燈籠巡視的家丁依然在為整座大院提供一些照明。
在大院的一角,駐紮在這裏的日軍小隊卻依然保持著警惕的狀態,一絲不苟的崗哨目光炯炯的盯著周圍,步槍也早已經子彈上膛了,不知道為什麽,這些日軍老兵心中都有一種焦躁不安的感覺,似乎有什麽危險臨近。
畢竟這些日本人清楚的知道自己還是在一個到處都是中國人的大院內。如果不是命令很明確,他們不介意將整個院子的中國人殺光以確保自己的絕對安全。
但是對於這次掃蕩,崗村寧次的命令是下達到了所有的部隊,其方針政策也是反複強調,懲處手段也是極度嚴厲。讓下級軍官們也不敢輕易造次。
中尉已經在屋子裏睡著了,半數的鬼子也已經進入了夢鄉,隻有這幾個哨兵還在外麵站著站崗。不過不知道為什麽,他們都發現這座本來應該燈火通明的大宅院卻逐漸暗淡下來,一些提著燈籠巡視的家丁也沒有再繼續巡視了。
不過這畢竟不關他們的事情,中尉有著很明確的命令——絕對不許幹涉宅內的事情。不過,一隻巡邏隊還是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偷偷延長了自己的巡邏路線,進入了漆黑的大宅院內,然後,就再沒有出現過,連手電的燈光也消失了。
一個哨兵有些好奇的看著那黑漆漆的院內,手上的步槍已經舉了起來。
突然,他聽到背後似乎有什麽響動,急忙回頭,然後,赫然發現自己的目光轉向了一個不可思議的方向,起碼有270度之多,目光所及之處隻看到原本屬於自己的身體已經沒有了腦袋,依然直挺挺的站在那裏……
很快,在日軍這一小塊駐地內的所有哨兵都變成了無頭哨兵,而一個看不見的人悄悄打開了日軍睡覺的屋子,走了進去,幾分鍾後,又走了出來,徑直走進中尉所在的房間,當他再次走出來時,外部的投影係統已經為其更換了一套全新的“皮膚”……
與此同時 地牢身處
被關在地牢裏的軍分區保衛幹事楊新和班長楚雷被鐵鏈鎖在牆上,怒視著正在不斷用刺刀在他們身上比劃的兩個日本兵——作為一名戰士,目睹了無數日軍的暴行,也都明白最後等待自己的是什麽?不是被鬼子當成練刺刀的靶子被捅死就是被當著老百姓的麵用更殘酷的手段殺掉。
罵,已經罵累了,眼前這兩個鬼子顯然聽不懂他們的國罵,兩人不約而同的閉上了眼睛,等待著自己最光榮的時刻。
突然,地牢門被打開,一個熟悉的身影走了進來,兩個日本兵先是一愣,隨後表情就放鬆了起來。而楊新和楚雷則繼續怒視著來人——衛忠興。
“衛桑,有什麽事情嗎?”
一個日本兵用日語笑嗬嗬的問道,卻並沒有發現眼前這個人保持著挺直的腰板。
“沒什麽,有點禮物送給兩位!”
“衛忠興”笑嘻嘻的走了過來,雙手瞬間從寬大的袖子中抽出兩把匕首,閃電般的衝過去,隻在一瞬間,就將兩名日軍的腦袋削了下來。
兩顆人頭滾落,最後還帶著驚愕的表情。而更加驚愕的是依然被捆在牆上的楊新和楚雷,兩人張著嘴似乎還沒理解眼前發生的事情。
不過“衛忠興”的動作極快,在兩人反應過來前,就從日軍屍體上找到了鑰匙,然後迅速解開了兩人身上的鐵鏈。
“衛忠興,你這個狗漢奸TMD什麽意思,玩捉放曹?”
楚雷活動了一下手臂,然後猛地一拳打了出去。不料在拳頭即將碰到衛忠興的一刹那,被對方以難以想象的速度輕鬆躲過。這讓偵察兵出身的楚雷吃了一驚——他本身就有武術功底,又當了這麽多年的偵察兵,自信沒人躲得開他這一拳。除非對方真的是高手。
“沒別的意思,兩位!”
“衛忠興”瞬間退到後麵,腳下仿佛帶著風,接著從地上撿起那兩隻鬼子的步槍,直接丟了過去。
楊新和楚雷兩人倒是傷得不重,急忙接過步槍,將槍口對準了衛忠興。卻看見衛忠興輕車熟路的把鬼子身上的子彈帶和手榴彈都解了下來,甚至還有綁腿和鞋子,一並丟了過去,隨後才站起身,其姿勢很明顯是受過軍事訓練的——由於文化水平有限,很多新兵經常光顧著繳槍,不注意繳子彈和其他物資。而且當時的八路軍遊擊習氣很重,很多軍姿並不是很標準,看著眼前這個人的操作,明顯是個受過訓練的老兵了。
沒等兩人反應過來,“衛忠興”又一個箭步竄了上來,從醫藥包裏拿出藥品和紗布飛速在他們傷口處開始包紮處理,動作行雲流水,甚至比八路軍的那些醫生護士還要熟練。
“你到底是誰?”
楊新一臉警惕的問道。
“我隻是要替衛家,向兩位,向八路軍和那些奮戰在抗日前線的戰士們,道歉!”
為兩人簡單處理完傷口,“衛忠興”後退兩步,深深的向兩人鞠了一躬。讓楊新和楚雷更是有些不知所措。
“衛忠興,你以為這就能抵消你父子的漢奸行為了嗎?你們知道你們為鬼子提供的物資讓我們多少人遇害嗎?”
楊新厲聲喝道。
“對不起,我知道這抵消不了我們的罪行,但是我黨不是有政策,抗日不分先後……”
“誰是你黨?你配嗎?”
“對不起,習慣了,貴黨!貴黨!眼下正是民族危難之際,我們父子的作為就算是你們把我們立即崩了也無可厚非。但是請讓我們用自己的行為來為我們贖罪,順便多消滅幾個鬼子。我們不敢奢求政府能夠寬大我們,隻希望最後能夠為國家民族出一點力,僅此而已。兩位,趁天黑,趕緊離開這裏吧。”
“衛忠興”一臉誠懇的說道。
看著對方這張臉,楊新和楚雷倒是更加疑惑了——這顯然不是他們知道的漢奸能夠說出的話。不過不管怎麽說,逃出去比被鬼子當靶子挑了好。兩人拉開槍栓,檢查了下步槍裏的子彈都是真的後才稍稍放了心,隻是想換鞋的時候才發現那兩個鬼子的腳都太小了,膠底鞋雖然好,但是穿不上,而為了防止他們逃跑,鬼子早就把他們的布鞋丟掉了,兩人現在是光著腳的狀態。
“對不起,鄙人失誤!”
“衛忠興”一臉抱歉的說道,然後打開牢門衝著兩人揮了揮手。
兩人看了看對方,警惕的端著槍跟了上去,也都悄悄的把一枚手雷攥在手上,方便必要時候同歸於盡。
大院裏現在大部分區域都是一片漆黑,隻有日軍駐地還有少量的火光,借著這點火光,兩人跟著“衛忠興”來到了一旁的屋內,裏麵的景象更是讓兩人有些毛骨悚然了。
20多具日軍屍體整齊的排列在床上,都是和衣而睡,鞋都沒脫,而腦袋則已經分家,鮮血把整個炕都染紅了。
“兩位,看看哪個鬼子的鞋合適?”
衛忠興直接遞過去兩隻手電,交給兩人,他們這才反應過來,一個接一個的找下去,最終找到了合適自己腳的鞋,迅速換上——此刻,他們倒是不再懷疑這位“衛忠興”的動機了,畢竟就算是日本人,也不會演這麽大的苦肉計。
“還有這些……”淩東一股腦的把自己從鬼子身上繳獲的重要物品都遞了過去,包括醫藥箱,罐頭,糧食袋,火柴,雨衣,指南針,羅盤,軍用地圖等等,末了,還有那套中尉軍裝和另一套剛脫下來的日本軍裝。
“把這個帶上,遇到偽軍時候,可以蒙混過關!”
這話讓楊新和楚雷又是一愣,對方居然連假扮鬼子的主要目的都知道。
不過,沒等他們多問幾句,“衛忠興”就已經跑到了門口,衝著他們一揮手:
“快!”
兩人匆忙檢查了一下這些裝備,隨後也隻好跟著衛忠興向前走去。
大院裏一片漆黑,四周的燈籠都滅了,而那些巡查的家丁也不知所蹤。兩人由於身上都有傷,一瘸一拐費勁走著,隻有衛忠興拿著手電在前麵為他們照亮,他們才不至於迷路。
最終,衛忠興走到了大門口,推開了大院的大門,而門口除了燈籠,連那兩個站崗的家丁也不知所蹤了。
兩人急忙走出大門,又不約而同的回頭一臉莫名的看著“衛忠興”,而後者似乎也有些迫不及待了,直接丟給兩人兩套家丁的衣服。
“兩位身上都有傷,最好在附近山上找個地方先休養一下,傷勢快好了再想辦法回部隊,放心,我沒有跟蹤你們的意思。不過如果兩位遇到什麽麻煩或者是糧食吃完了,就勞駕穿上這身家丁的衣服來這裏找我,我衛家一定鼎力相助。恕不遠送!”
說完,大門碰的一下關上了,讓楊新和楚雷兩人更是一頭霧水——如果允許他們養傷,為什麽不能在院子裏養傷?他們明明都把日軍一個小隊都幹掉了。
不過能逃出來畢竟還是幸運的,兩人辨別了一下方向,然後相互攙扶著向後山走去……
關上大門的“衛忠興”瞬間解除了自己的投影偽裝,變回了淩東的樣子,還有他那身貼身的外骨骼機甲。
院子裏的人都被他“解決了”,當然,除了那20幾個鬼子身首異處外,其他人都隻是被他用粒子手槍的擊暈功能擊中或者是貼了一張他自己手術時用的“麻醉貼”,其藥量可以維持其24小時不醒,而不會對身體造成任何危害。而在淩東這種自身強化和外骨骼強化外加隱身狀態的“超人”麵前,這裏沒人能夠反抗。另外他發現,似乎每天過了12點,自己就又能具現化一些東西,包括這次的1000多張麻醉貼等工具……
而這樣做和送走兩個八路軍戰士的原因是他要在這裏做一件事情,一件起碼能夠改變家族史的事情……
1942年5月25日淩晨 衛家大院祠堂
整個大院一片漆黑,現在隻剩下這一處還保持著燈火通明,衛家的當家,也就是淩東的“太爺爺”衛德厚和自己的長子衛忠興都醒了過來,兩人相互看了看,都是一臉的懵逼。他們最後的記憶都停留在自己上床睡覺的刹那,接著就不省人事了。不知道為什麽自己來了祠堂。
沒等兩人反應過來,就聽見“噗通”一聲,一個血淋淋的人頭便被扔在了兩人麵前,正是那個日軍中尉。
“啊!”
兩人嚇得大叫起來,隨即大喊:
“來人呐!”
“不用喊了!所有人都睡著了,除非我叫他們起來,否則起不來!”
伴隨著這個充滿威嚴的聲音,淩東身穿一身用投影“增強”的看起來十分誇張的外骨骼走到了兩人麵前。
“這位英雄!”
衛德厚急忙跪在淩東麵前磕頭:
“您看中了家裏什麽東西,隨便拿,要錢,要女人我都奉送,隻求您別傷害我兒子!”
“您看我的樣子像土匪嗎?太爺爺!”
淩東最後這句話倒是讓衛德厚和衛忠興吃了一驚——這年頭還有自認曾孫的?
淩東則自顧自的坐在了祠堂中央放著的一張太師椅上,居高臨下的說道:
“太爺爺,大伯公。我不怕告訴你們,我叫‘衛東’,來自78年後的中國,是您次子衛忠平的孫子。本來我隻是想來看看我們家以前怎麽樣,但沒想到你們竟然當了漢奸,殘害同胞,破壞抗戰,通敵賣國,丟了咱們衛家列祖列宗的臉。本來,我應該大義滅親,畢竟殺了你們比殺死一隻螞蟻麻煩不了多少。但是,第一,殺了你們也沒用,不過是一時解恨,鬼子很快就能找到你們的替代者,這年頭中國不缺漢奸,甚至有可能比你們更混賬。第二,咱們畢竟還是有血緣關係的,我不希望當時間行者的第一件重大事情,就是親手殺死自己的太爺爺和大伯公。”
衛德厚和衛忠興兩人麵麵相覷,似乎還沒能理解淩東在說什麽,不過似乎也都知道自己暫時還不會死,稍稍鬆了口氣。
“不過,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從現在起,你們的下半輩子就注定要為抗戰,要為全國的解放和未來民族的發展去奉獻。以此來贖你們當漢奸的罪過!”
淩東惡狠狠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