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章最後一刀
杯中溢出的滾燙茶水順著桌子落下,徑直滴在她的腳上,她吃痛的回過神,連忙放下了手中茶壺,微微皺了皺眉。
樂瑤突然聽到屋子裏傳來吐血的聲音,她臉色一白,衝到那屋子門去正準備推門進去的時候,卻被屋子裏傳來的對話聲停住了腳步。
“我沒事,毒都逼出來了。”柳映江的聲音裏依然有著幾分虛弱。
“好好休息幾天,我已經幫你查出來了,昨夜武王逼宮失敗,一個宮女對皇上下手,因為是高姑娘之前的婢女,所以她才會被打入大牢。”
“荒唐!”柳映江滿生怒意道:“高洺湖怎麽可能是那種人,就算是她恨毒了北堂謹瑜想要殺他,也絕對不會再牽扯別人,這肯定又是陷害。”
“你接下來作何打算?”
柳映江頓了一下,然後道:“我一定要把她救出來,既然拿到鑰匙了,現在當務之急就是把她從牢裏救出來……”
樂瑤站在門口聽著他們的對話,突然覺得心裏很不是滋味,雖然她早早便知曉柳大哥傾慕皇嫂,她自己也明白不能因此對皇嫂有妒意,但是知曉柳映江這樣為高洺湖拚命,她還是有些難以克製心中的情緒。
良久,她長長歎了一口氣,眼中有著幾分黯然。
罷了,隻有皇嫂得救,柳大哥才會開心,她樂瑤還有什麽好吃醋的呢。
她緩緩朝亭子裏走去,身影看起來多了幾分落寞。
大牢裏寒意漸生,經久不散。
高洺湖一夜未眠,她隻要閉上眼睛腦海中便不可控製的出現北堂謹瑜對自己的種種,棲鳳宮裏的忽冷忽熱,鐵鏈加身,辛者庫裏的為奴為婢,置之不顧,還有如今這陰森大牢裏,他贈予自己的心如死灰。
她再回想起這些,滿心裏都是嘲諷和可笑,她高洺湖自認為驕傲,卻一次次被他踐踏,一顆心被作踐的不成樣子,如今終於送上了最後一刀,毫不猶豫。
高洺湖想到那些錐心之幕,眼中再沒有眼淚落下來,倒是平添幾分無悲無喜,冷傲了幾分。
“將軍,武王關押之地不在此處,這……”一個獄卒的聲音傳來,帶著幾分猶豫。
“昨夜皇宮大亂,竟有人伺機刺殺皇上,今日我是來審問犯人的。”蕭楚說著,從袖中掏出了北堂謹瑜的手諭遞給他看,那獄卒連忙跪下來,不敢再說什麽。
高洺湖沒想到蕭楚會來,獄卒打開了鎖鏈讓他進來,他徑直走到高洺湖麵前,柔著聲音道:“高洺湖,地上涼,起來吧。”
高洺湖緩緩抬眸看著他,無波無瀾的眼眸中有了幾分波動,她開口小聲道:“蕭將軍,你怎麽來了?”因一晚上都沒有喝水,她的嗓子幹澀沙啞。
“我來看看你。”蕭楚道,將晨時獄卒放在門口的飯菜端至小桌子上,坐在一旁道:“先坐過來吧。”
高洺湖有些呆滯的點點頭,蕭楚看到她這無神的模樣,心中忍不住泛起心疼。
“餓不餓?”蕭楚將碗筷遞給她,可高洺湖卻搖搖頭道:“不餓。”她目光落在蕭楚身上道:“蕭將軍,這牢房重地,你怎麽進來的?”
“我親自跟皇上說的,他雖然有幾分生氣,但是到底不會把我怎麽樣。”蕭楚唇邊露出幾分笑容道:“高洺湖,你放心,我一定會盡快讓你親自離開這裏的。”
高洺湖眼中的笑意寡淡清淺,不及眼底,她低著聲音道:“蕭將軍,不用為我操心了,你今日……也不該來這裏,人言可畏,你我都懂。”
蕭楚見她如此模樣,此刻恨不得將她擁在懷中好好撫慰一番,但是他也知道自己不能。
“高洺湖。”蕭楚看向她的目光裏隱著幾分深情,他有些柔軟的語氣道:“你才十九歲,這一生還很長,就這樣草率決定了嗎?”
高洺湖的心中突然湧上萬分酸楚,對呀,她才十九歲,便已經落得這樣地步了。
但是事到如今,她還有什麽好奢求的呢?
“蕭楚,謝謝你。”高洺湖看向他的目光裏帶著幾分感激:“你待高洺湖真好。”
這句話,她是誠心說的,蕭楚對高洺湖是真的溫柔照顧,隻可惜那個高洺湖早已經不在了,如今這個自己,也讓他失望了吧。
幾日過去了,柳絮兒的傷勢絲毫沒有好轉的樣子,傷口總是很難愈合,北堂謹瑜心中又擔憂又疑惑,太醫卻說是因為傷口太深,柳絮兒的體製又弱的很,沒有這麽快愈合。
所以柳絮兒在紫宸殿長住下來,北堂謹瑜每每下朝便來看她,落在旁人眼中當真是恩寵無比。
“愛妃,你這傷口未痊愈,日日待在這屋子裏可覺得悶?”北堂謹瑜目光看了看窗外,苑內日光正好,花也開的極盛。
“臣妾無礙的,皇上能日日來看臣妾,臣妾已經覺得很滿足了。”柳絮兒坐在床榻上,披散著墨發靠著,蒼白的臉色看起來還是很虛弱。
北堂謹瑜伸手握著她的手,放低了聲音道:“愛妃,你總是這樣好。”
“皇上,臣妾隻是盡自己的本分。”柳絮兒淺淺笑道,又帶著幾分關切問:“皇上,那日刺殺你的可是那青葙?我聽宮人們說她是被廢後指使,此時可當真?”
北堂謹瑜眼中情緒複雜,看著柳絮兒道:“朕已經將廢後押入了大牢,待武王的事情處理完之後便去審問,一定查個水落石出。”
柳絮兒抿嘴一笑,目光裏滿滿都是對北堂謹瑜的信任:“臣妾相信皇上肯定會秉公處理的,若不是廢後所為,也不能冤枉了她。”
北堂謹瑜點頭,心中想的卻是等到武王的事情處理好,他就再也不用擔心有人會暗害高洺湖了,到時候他就可以讓她再次回到自己的身邊。
柳絮兒並不知道北堂謹瑜心中所想,她還暗暗得意的想著高洺湖這次肯定是要死罪難逃了吧。
“那愛妃好好休息,朕還有些事情要處理。”北堂謹瑜輕輕拍了拍柳絮兒的手,她應聲道:“臣妾恭送皇上。”
北堂謹瑜起身朝禦書房走去,桂喜跟在他身邊,小聲恭敬道:“皇上,大牢那邊傳來消息,高姑娘……已經兩天沒進食了。”
北堂謹瑜停下腳步,目光裏帶著幾分怒意,又有著心疼,他擺了擺袖子道:“你先回禦書房,朕去瞧瞧。”
“皇上,這……蕭將軍還等著呢?”桂喜有些猶豫道,北堂謹瑜臉色一沉,語氣也有些冷了:“那便讓他等著吧。”
說罷北堂謹瑜就朝大牢裏走去了,想到前幾日見到高洺湖那瘦弱模樣,他心緒複雜。
她這如此順從模樣倒讓北堂謹瑜瞬間沒有辦法了,看著她垂眸吃飯的樣子,他忍不住輕聲道:“你既然不餓,為何又要吃?”
“突然餓了。”高洺湖說話的語氣一直都很平淡,甚至都不看向北堂謹瑜,這讓他覺得特別無力,高洺湖沒有從前的傲嬌霸道,連對自己的冷漠決絕神情都沒有了,此刻的她平靜淡然的宛若陌生人。
他藏於袖中的手緊緊握拳,心中升起無盡的怒火,與其說是生氣,倒不如說是懊惱。
“高洺湖,這就是你跟朕說話的態度嗎?”北堂謹瑜突然伸手緊緊掐住她的下巴,眉目間的怒意沒有遮掩,說話也極其刻薄:“你可別忘記了自己的身份!”
他就是要激怒她,讓她寡淡的臉上有喜怒哀樂。
可是他錯了,高洺湖隻是緩緩放下手中的筷子,垂下目光道:“奴婢知錯,請皇上責罰。”
北堂謹瑜越發用力,沉著聲音道:“高洺湖,你的傲骨呢?你的脾氣呢?怎麽現在這麽卑躬屈膝了?”
高洺湖輕輕一笑,看向他的目光裏帶著幾分嘲諷:“高洺湖自知身份卑微,不敢逾矩。”
四目相對,他竟然從她的眼裏找不到絲毫怒意或者悲傷,她的眸子裏空洞,毫無生氣。
他突然輕輕鬆開了她,收回手的時候都微微顫抖著,怎麽會呢?他竟然不敢看她的眼睛了,那雙眼眸裏什麽都沒有了,望進去隻有虛無,像是古井深潭如今枯竭,更似花開原野如今貧瘠,蒼蒼無物,一片荒蕪。
“高洺湖,你非要這樣嗎?”北堂謹瑜的聲音低沉,似乎有著怒意,但是分明無奈更甚。
高洺湖眼睫輕輕顫了下,聽著北堂謹瑜的質問,她隻覺得好笑。
從前一心於他,他卻囚禁她冷落她,後來她收起情愛,他卻踐踏她挑釁她,如今她心如死灰,他又來質問自己為何這般對他?
“北堂謹瑜。”高洺湖雖然心中百轉千回,但是臉上絲毫不露,她與他四目相對分外冷靜道:“你我不同,你有三宮六院七十二妃,我卻容不得,我心向江湖逍遙,你亦是容不得。”
“所以,你到現在還想著走是不是?”北堂謹瑜目光緊緊的盯著她,不錯過她臉上的任何情緒。
“你會許嗎?”高洺湖輕笑著看向她,那笑意卻不及眼底,反生嘲諷。
北堂謹瑜百味陳雜,他冷哼一句拂袖道:“朕不許,所以你就安分在這裏待著。”
說著他就起身離開,臉上帶著慍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