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不聞
禾匡顏用一種仔細的打理目光,朝著他們的麵容一個個掃去。這便是當初黑狼族身處最高位的三位長老,也是當初躲在後麵掛著嘲諷笑意,看他像一隻掙紮的野狗一般,遭受數不清無情撕咬的人。
他,都記得。
他卻偏偏讓他們身在高位,讓他們得到權利,讓他們開始互相廝殺,他則躲在暗處,將那些不小心暴露弱地的失敗者除掉。曾經的屈辱一點點加之於他們之上,權利的誘惑就懸於他們的頭顱,晉升實力的機會就在他們眼前,他讓他們得到,讓他們垂涎,讓他們保住他高高的王位。
然後用他們的鮮血一點點的補償回來。
讓他們匍匐在自己的腳下,為自己的所作所為贖罪。
無窮,無盡。
“我們今天會出現在這裏,也是你的手筆吧。咳咳咳。”領頭的黑衣長老重重一咳,知道自己已經是命不久矣。他看了看依舊在哀求禾匡顏的另一位長老,重重的搖了搖頭。
沒用的。事到如今,他還不夠清楚嗎?是他們想的太少了,從地獄中爬出的人,從他在無數屍首中硬生生的踏出一條生路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他絕不會放過他們這些人。
是他們明白的太晚了。當初如果要做,就要做絕!從他們做出那一個決定開始,就意味著沒有回頭路可言。就像如今的禾匡顏一般,當他用那樣的目光看著他們忽然出現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他是絕對不會放過他們的。
但是錯的是他們,和整個黑狼族沒有關係,他隻祈求他有最後的理智,有最後的那一抹考量。不要遷怒黑狼全族!
“放過我的族人,求,求你。”已經生了白發,氣息皚皚的黑狼長老最終還是向著禾匡顏低下了頭,錯是他們犯得,隻求禾匡顏不要牽連他們全族,隻求,隻求。
“放過?”禾匡顏臉上終於出現了一抹嘲諷的笑意。
他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們,臉上的諷刺和陰霾毫無保留的暴露在眾人麵前,他牢牢抱緊了他懷中的姑娘,明明看起來像是高高在上,隨意一句話就可以決定無數人生死的他,卻更像是害怕孤單和痛苦的孩子,隻有緊緊依靠著懷中的體溫才能得到暫時的喘息。
“那,誰來放過我的全族。”禾匡顏不屑的笑道,冷冽的掃過他們。這一張張臉,他已經看得夠久了,是時候該永遠消失了。
隻是他們剩餘的價值發揮的很好,他很滿意。今天注定是一個不眠之夜,那些殿中他還未來的及出手的最後暗線,那些他未找到理由清理的人,借助他們,應該算是合理,是他們親手將刀遞到了他的眼前,那他便用這把刀將剩下的人一一屠戮。
最後的悲憫,他朝著他們的臉上劃過,布了這麽久的局,終於等到了今天收網的時候,雖然出現了一些小意外,總體還是無傷大雅。誰叫,他們自己蠢呢。
從今夜開始,所有的東西便會發生轉變。殺戮和征戰,才剛剛開始。
黑狼全族的鮮血,便是這一切的開始。獸族,妖族已經平和的太久了,如今的他隻想讓所有人都嚐一嚐自己選擇的痛苦。弱肉強食,強者為道,早該如此了。
該開始了。
“嗚~”剩下的哀歎與祈求的聲音中,懵懵懂懂小姑娘的聲音聽起來格外的引人注意,幾乎是一出聲便被人注意到。
像是早已預料到,禾匡顏低下頭看懷中睡得臉色通紅的蘇夏,同時收緊了手臂,讓她的臉龐更加深入的埋在自己懷中,漫漫問道,“醒了?”
“怎,怎麽了嗎?”蘇夏昏昏沉沉的,隻是覺得一直有什麽聲音在她耳邊不停的吵來吵去,然後她就有點清醒了。
禾匡顏的手輕輕在她後背拍了拍,算做安撫。
“乖,有好玩的東西,要起來看一眼嗎?”禾匡顏像是安撫孩子一樣撫摸著蘇夏的長發。緩緩勾起一抹不明的笑意。
“嗯?”蘇夏還是有些迷糊的,下意識輕輕嗯了一聲。
“該有的代價。”他仿佛是笑了,淡淡的話語中意味不明。
“代價?什麽代價?”蘇夏無意識的呢喃著,同時也察覺到周圍的異樣,撲麵而來的血腥,她的身體猛地一僵。
知道了蘇夏已經想到了什麽,禾匡顏不語,依舊用手緩緩拂過蘇夏身後的長發。經過一段時間,姑娘和頭發也養得極好,原本偏黑灰的長發開始變得慢慢透亮起來,散發出健康的光澤。他漫漫的拂過,眼看著蘇夏的臉色一點點變得蒼白。
蘇夏的頭腦依舊昏沉,可是還能思考著什麽。付出代價,能有什麽代價呢?原本模糊的周圍一下子變得清晰異常,那些人的嘶啞和痛呼一聲聲的傳入蘇夏的耳中,幾乎是同時她的身體重重一顫。
她本該清醒著,頭腦和身體卻越發的昏沉。
“怎麽,不想看?”禾匡顏依舊把玩著蘇夏的長發,入手便是帶著涼意如絲綢一般的觸感,讓他有些愛不釋手。
玩物一般的擺弄終於觸及了這些人最後的底線,有人忍不住尖叫,“要殺便殺!我們黑狼一族向來也不懼這些折辱?!隻求給個痛快!”
“像你這種人根本配不上天狼的血統,也隻有這麽卑賤的小雀願意和你在一起,可惜禾匡顏,你不配!你根本不配!你最後連這隻低微卑賤的小雀也不會願意待在你的身邊,你隻是一個怪物!冷血冷血的怪物!哈哈哈,哈哈哈!”
“天狼族,天狼!我呸!”
他們瘋了一樣的大笑著,一聲聲辱罵詛咒縈繞在他們周圍,伴著最後的痛呼而消失不見。
鮮血彌漫,伴著那人久久不息的哀嚎,滴答滴答的聲音和拚命往蘇夏鼻子裏鑽的血腥,讓蘇夏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雙手一點點的攥緊,本該清醒惱怒的她,身體卻越發的沉了。
他卻絲毫不覺,隻是又抱緊了她一些,低聲在她耳邊問著,“冷嗎?”
蘇夏感覺到禾匡顏的懷抱,更知道她此刻整個人都在他的懷中,可是此刻大腦的昏沉,再加上周圍的環境讓她根本來不及想那麽多,聽禾匡顏這麽問,也隻能下意識的搖搖頭。
不冷,隻是有些……難受。說不清的難受。
“這些人,你想如何處置?”禾匡顏的手一下下的在蘇夏的長發中穿梭,漫不經心的問她,原本放在蘇夏腰間的手也鬆開了一些,隻要蘇夏想,就可以回頭看看那些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可憐人。他們的下場,他們的生死,也都在她的一念之間。
地獄的大門已經向她大大敞開。
她隻是緊緊攥住了他胸前的衣衫。
她是知道的,這些人對禾匡顏到底做過什麽。她也是親眼看著他一路廝殺,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人。那些人對他,又何來仁慈。
可是,她卻不想讓他這樣做,不希望他成為比他們還要殘忍的人,不想讓那個如青山明月般的少年一點點變成猙獰的樣子。如果非要一個選擇……
“殺了吧。”她聽見自己有些冷漠的聲音。即使是虛擬世界,也是比現實世界更加真實的人,她也從來沒有想過,這樣的話有一天會從她的口中說出。
她也是陪著少年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人,血腥和冷漠已經染上了她的鬢角,一點點侵襲著她的心髒。
她緊緊咬著下唇,保住自己一些清醒的意識。“傷你的人,當然不能放過。隻是阿禾,就隻是殺了吧。”
他會懂她的意思。
禾匡顏當然明白,自然也知道小姑娘說出這番話到底有多麽大的勇氣。可惜,這並不夠,活著卻又像死了的人對他來說才最有用,才最能誘下一個人來入局。這樣,遊戲不是才好玩嗎?
他沒有回答她,卻像是終於放下了什麽,他並沒有再多說什麽,隻是摸著她的長發,用手輕輕拂過她顫抖的睫毛,刀劍似的鋒利有些柔和的顏色,對著懷中的小姑娘輕聲說道,“睡吧。”
不看也罷。那些惡心的人,隻會汙了你的眼睛。
怎麽可能睡著呢?蘇夏趴在禾匡顏的懷中默不作聲。奇怪的是明明是這樣想的,可是他的話說出口之後,便好像有一種特別的魔力存在於周圍。她聽著他在她耳邊輕聲呢喃,感受著有人一下一下輕撫她的長發,蘇夏好像真的就有了無邊的困意,無邊的朦朧席卷而來,她的眼皮也不由自主的開始垂下,最終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男人的麵容在月色中更加深沉,卻用近乎柔和的眼神看著睡著的小姑娘,仿佛整個世界隻有懷中的人能讓他無端多出幾分耐心與溫柔。將懷中的人再次用一席黑色披風緊緊的蓋住,蘇夏原本清秀的小半個麵龐也在眾人的麵前消失。是絕對不讓人窺視的主宰。
將黑色披風拉下遮蓋住小姑娘的麵容,僅僅是一轉眼,眼前的男人便帶上了無盡的戾氣,如一把冰冷入骨的刀劍般鋒芒畢露,讓人看了就不由生出凜冽和可怖。
“拉下去,讓他們好好說話。”禾匡顏冷冷的囑咐道。像是丟掉了什麽惡心的存在,沒有多看一眼,更沒有了任何興趣和他們多說一句。左右不過是那些讓他的心再泛不起一絲波瀾的惡毒,這樣的話,他早就聽過了無數次。從黑暗之中爬出來的人,不需要祝福。隻會帶著一重重惡毒的話語和詛咒將身邊的所有人拖入地獄,同時將想要的,牢牢攥在手心。
“別讓他死了。”一雙湛藍的瞳劃過那人周身不斷溢出鮮血,大片大片的鮮血之中是滿身的的猙獰傷疤和胸口密密麻麻的孔洞。
真惡心。
沒有人回答他,有的隻是黑夜之中憑空多了無數人湧來,有條不紊的開始將一切都恢複原狀。
禾匡顏隻是等待著。
不到片刻周圍的一切便恢複如常。殿中冰冷的雕像高大的聳立著,潔白的玉石高貴莊嚴,一切的猙獰與不堪都仿佛沒有發生過。
禾匡顏已經不曾動作,靜靜的敲著手指,低頭看著跪倒在他腳下的人。
“王。”胥青朝著禾匡顏跪拜。
“殿內的人已經清理幹淨,這已經是最後一波人了。”他低頭,平靜的聲音聽不出任何波瀾。
“今晚的事,你怎麽看?”禾匡顏沒有回應,卻問了另一件事。
“您是說……蘇姑娘的事?”胥青疑問著,話語中卻盡是平靜之色。
禾匡顏微微頓首。
他還是想不通。今晚的事,一切都在計劃之中。就算是蘇夏跑來,以今晚的布局謀劃,也絕不會讓蘇夏有性命之險。可是,奇怪就奇怪在,蘇夏的異常。
即便是蘇夏如今實力大增,會突然爆發出能讓大妖都反映不及的靈力嗎?還有翅膀上金色的羽翅,金色的光芒流轉,和之前他隱約在蘇夏身上察覺到的一般無二。他並不陌生。
不會是巧合?她的身上,到底隱藏著什麽樣的,秘密。
顯然胥青也十分不解,“王的門前布下的結界能夠阻絕一切聲音和異常的響動,屬下看的清楚,蘇姑娘好像是突然察覺到了什麽,才驚慌失措的跑進去阻攔,想必是這結界對蘇姑娘並無作用。”王有令,蘇姑娘一切事情,都不是他們能理會的。他們要做的,隻是盡全力護住她的安全。
她的行為當然一切盡在他們掌握之中,隻要蘇夏今天不踏入那扇門,今天對於她來說,隻不過是平靜的一個夜晚。可是今天實在是有些異常,王的結界自然不會出錯,更不會傷害蘇姑娘,僅僅隻會讓她被阻擋在界前。
可她卻不費吹灰之力走了進去,卻在危險麵前毫無自衛能力。這其中到底是蘇姑娘的問題,還是有人在暗處謀劃,實在是令人不解。
禾匡顏自然明白。他需要一個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