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他的唯一
禾匡顏沒有說話,但是蘇夏卻能感覺的道。他在看她。但是她卻想象不出,禾匡顏到底在以什麽樣的表情看她。
都過去了。即使對過去的告別,也是。新的開始。她覺得,他會懂得。即便是他注定成了原劇情的樣子,她希望他可以擺脫過去,那並不是他的錯。既然人已經去了,那再糾結,也並沒有什麽意義。
蘇夏放開了手,默默的將自己在柔軟的大床上縮成一團。四周沒有聲音,好像除了她之外並沒有第二個人的存在。她突然有些害怕這樣的寂靜,這樣的黑暗,一切都是未知的。
明明睜開了雙眼,卻始終看不到世界。隻能默默的等待。
好半晌,她才忽然聽到禾匡顏好像長長的出了一口氣。他沒有回答她的話,隻是又伸出手來替她蓋緊了被子,然後再次囑咐她好好休息。
蘇夏縮在被子裏,聽著禾匡顏的腳步聲離她越來越遠,也才恍然了解道,原來這個屋子,比她想象的還要大了許多。她可以聽到禾匡顏有些沉悶的腳步聲在屋子裏回響著,一下一下,越來越遠,再最後聲音快要消失的那一刻,她忍不住再次出聲高喊道,“禾匡顏!”
她不知道他有沒有回頭看她,她卻努力的勾起了嘴角,對他輕輕的說道,“我回來了。”
再次見到你,真的很開心。
禾匡顏。帶著滿滿的歡樂和俏皮語調,十分自然的喚出他的名字。
現在有誰還敢這樣高呼他的名字,他回首望去,小姑娘的眼睛蒙蒙的,有些僵直的樣子,可是依然向以前一樣一如既往的對他微笑。
可是脆弱的小姑娘昏睡了好久,連她的笑容都是淡淡的,仿佛漂浮在空中,下一刻就要消失不見一般。
他緊緊的看著她,忽然有些擔心她是不是真的醒了,是不是下一刻就又會沉沉的睡去,然後再也醒不過來。他的心忽然就沉到了穀底。再也不能接受,身邊的任何一個人離開。
蘇夏剛剛醒來,和禾匡顏說了幾句話就感覺有些沉悶,喘不上氣來的感覺。身體上倒是沒有感覺多疼,就是渾身上下都昏昏沉沉的,沒有力氣。
在腦海意識中再次叫了幾聲‘小七’還是沒有用,小七好像休眠了,怎麽也叫也不回應的樣子。實在是太困了,蘇夏隻叫了幾聲便放棄了。
也不著急,醒來再說吧,實在是,頭太疼了。眼睛因為蘇夏長久的睜開而泛起淡淡的澀意,難受的緊,蘇夏在枕頭上蹭了蹭,實在感覺自己太沒有精神了,眼睛一閉就有一股困意襲來,隱約好像聽到了一聲關門的聲音,她也沒太在意,腦袋一歪便又重新在床上昏睡了過去。
等到床上的小姑娘呼吸漸漸變得平穩,禾匡顏這才鬆了口氣,卻又感覺心頭一緊。現在的蘇夏,像極了之前無數個昏睡的時候,好像剛才的醒來隻不過是一場夢一般。
禾匡顏定定的看著,離得很遠感覺道小姑娘的呼吸卻是比以前強了許多,連臉色都比之前要好了一些,這才感到微微放下了心,輕輕的帶起門向屋外走去。
身後的門一關上,禾匡顏的臉色又立刻變得陰沉,一身純色的寬大黑衣將男人的眉眼顯得更加陰鬱黑暗,走出了那扇門,他又立刻變回了妖族之王,不再是小姑娘口中的禾匡顏了。
禾匡顏轉身離開,踏著厚重的黑色長靴,靴子上繡著淩厲的暗紋將他整個人的氣質變得更加高貴而冷漠,他邁動著步伐,走過熟悉的長廊。
黑暗陰冷的長廊仿佛被一股別樣陰森的氣氛所籠罩著,無論點起多少明亮的燈火好像也驅散不走人內心的寒冷。
禾匡顏一步步踏在熟悉的長廊上,臉上的表情也一點點在變化著,最後一點點的褪去剛剛留存的溫柔神色,慢慢變得黑暗陰鬱,一張精致的麵容上沒有一絲表情,宛如世上最高貴的神明,神聖而高不可攀,是讓無數人低頭仰望的存在。
而事實,也的確是這樣。
不知哪裏來的風吹起他身後的黑色長擺,玄黑色的長袍將他整個身性籠罩在黑暗之中。這是他獨自走過無數次的路。
從他的王座,從他的寢殿到這裏的路程,這麽長時間他都是獨自而來。
那裏,沉睡著的是這個世界唯一。
沒有別的,隻有唯一。
唯一和從前的聯係;唯一的親人;唯一的相交;唯一所知自己過去的人;唯一曾經為自己奮不顧身的人。都是她。
從他將她帶到這裏來,從他端坐在王座那日開始。身邊剩下的,也隻有一個她而已。
隻要親自坐上了那個位置,他才真正明白以前學的那些’皮毛‘到底有多可笑,尤其是在那樣的情況下自己重新回歸,帶著這個世界上最後一頭天狼的身份,需要的不隻是一個名正言順的身份,更需要的是鐵血的手端,殘忍的殺戮。
隻有這樣才能守護這個本來就由所有天狼血液骨骸所築城的王座,它本就需要更多鮮血去澆灌。
從一開始什麽事情都要分個是非對此,對一切殺戮都心有不忍的少年到如今輕輕一揮手便是一片腥風血雨的王。
他是誰,連他自己都不認識了。
可是隻有這樣,才是守住一切的辦法。
在這座從小長大的地方,在這個自己從小便走過千變萬變的宮殿,他漸漸發現就連這個他自以為最熟悉的地方,漸漸的也開始變得這麽猙獰血腥,開始變得冰冷無比。
改變。他無比厭惡的兩個字。
也隻有在每夜的深夜看著這個為他付出一切的小姑娘,他才覺得,自己是守住了什麽東西的。
在這個熟悉的宮殿,在這個無比冰冷陰寒的地方,隻有這裏夜晚亮起的燈火會讓自己感到舒心。隻有看著那個在床上昏睡的小姑娘,看著她清秀的臉龐在周圍明亮燈火的照耀下慢慢變得清晰,他才感覺一切都是有意義的。
漸漸的,隻有這裏,才是唯一可以讓他安心的地方。隻有在那裏,才可以讓他偶爾放下一刻身上的重負,好像自己還是以前那般無憂無慮的少年。
而,今天。她終於醒了。沉睡於山花遍地漫天飛花的夏季,卻蘇醒於白雪一片的冬日。漫漫長夜,日夜相交,她終於回來了。
她睜眼的那一刻,他有釋然,有激動,有雀躍,而如今想來更多的是……害怕。
害怕這唯一的‘永恒’也會因為他而變得麵目全非,害怕那雙他熟悉的眼睛也會染上別樣的情緒。而這一切在小姑娘漫不經心的說著‘他變了’那一刻達到極致。
無數交織的陰暗念頭在他腦海中瘋狂的交織著,更多的是想著如果,她,不醒來就好了。不醒來,不就是永遠的永恒嗎?就這樣做一個永遠不會醒來的人,做自己唯一的避風港,不好嗎?為什麽要醒來說出這麽殘忍的話呢?
讓他意想不到的是,小姑娘的回答出乎意外的動聽。宛如回憶中陰暗交織的每一刻,伸出手來帶自己遠離一切黑暗,沉浸在隻有她笑容的美好。那一刻,他竟然慶幸,幸好,她看不見。
也幸好。她醒來了。
即使是小姑娘身在黑暗,他卻仿佛在她身上看到了最美的光明。
走廊上昏黑的燈光映襯出一張剛毅俊美的臉龐。明明是那樣黑暗令人懼怕的存在,卻又偏偏生的一張姣好容顏,尤其是那雙獨有的湛藍冰瞳,宛如深處大海的顏色,帶著神秘與誘惑。讓人連呼吸都能忘記。
這就是宮淑姣此刻唯一的想法。
看著那從遠處漫步而來的男子,她卻覺得禾匡顏的每一步都踏在自己的心上一般,每一步都會讓她的情緒起伏變化,僅僅是一眼,便能讓她忘記一切,隻想沉醉在有他的世界。從第一次見麵到如今的每一時,每一刻,都是如這樣一般。
她的呼吸瞬間停滯,她看著她堅定的一步步朝自己的方向而來,伴隨著一聲聲‘王’的敬稱,他高貴的讓人不可直視,而這樣的存在就一步步朝著自己而來……然後,擦肩而過。
她的全身僵直,不可置信的看著禾匡顏那寬大的背影,看著禾匡顏的背影離自己原來越遠,仿佛就這樣要走出自己的世界一般,她再也不能自以,抑製不住的開口“王!”
他的步伐依舊堅定沉穩絲毫沒有因為她的叫聲而為自己停留片刻。
而這一刻,宮淑姣的腦海中全是禾匡顏如何對待蘇夏的樣子。那般親和的王,那樣寧靜的側臉,那般細致的嗬護,一個羽族,一個那般弱小不堪的存在!為什麽,為什麽那樣的表情……不是屬於她的呢。
她可是這狼族中最受人尊重的聖醫之脈,曆代的王誰不將聖醫一脈奉上王座,可是他卻,他正眼都不去看她一眼。她都,她都如此屈尊降貴的去照看一個那麽卑微低賤的羽族了,卻還是還不回他哪怕一絲的關注嗎?
她,她知道那個羽族曾就救過王的命。但是,但是那又怎樣呢,這是他們所有妖族的王啊,不要說僅僅是曾經收留了王了,就算是真正的為王而死,又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