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皇權下的犧牲者
李行側身站在靖遠侯府的大門外，一個人。
臉上帶著悠閑的神色，在等人。
顧雲煕快步上前，福身道：“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萬歲！”
李行聽到顧雲煕的聲音立刻回過頭來，他立刻把顧雲煕扶起來。
“免禮！”
顧雲煕看了看周圍並沒有人，開口道：“皇上怎麽會穿成這個樣子站在這裏？今日是您一個人出宮來嗎？”
李行點頭，道：“對！我一個人，我是特意站在這裏等你的！”李行的臉上此時掛滿了與他年齡並不相稱的，有些天真的笑容。
他笑彎了眼睛，嘴角上翹的樣子很是溫柔。
顧雲煕有些詫異，道：“等我？外麵冷，皇上還是進屋暖和暖和吧！”
李行沒動，他說：“我在這裏等你可不是貪圖侯府的木炭夠暖！我是特意來這裏找你的！你今日怎麽穿了一身男裝？”
顧雲煕看了看穿在自己身上的厚厚的棉襖，道：“穿成這個樣子出去，方便一些，想做什麽就做什麽，不用拘束。”
李行把一隻手談進了另外一直袖子中，似乎要從裏麵拿出什麽東西。
他道：“雖然今日不能親手為你戴上它，可是我已經想好了，一見到你就馬上把它給你！”
顧雲煕倒是好奇李行會給她什麽好寶貝！李行從袖子裏拿出了一個長長的，上麵雕刻著菊花的盒子。
李行把盒子遞給顧雲煕，道：“這個禮物我買了很久了，一直放在身上，其實買的時候就想送給你，可是一直沒有找到機會！你打開看看，看喜不喜歡！”
顧雲煕小心翼翼的打開盒子。
盒子裏躺著一支玉釵，通體翠綠，大方又可愛。
這玉釵顧雲煕認識，是一次顧雲煕陪著李行在榮都大街上亂逛的時候，李行買的。
當時她以為李行是賣給他的心上人，當時還羨慕不已，沒想到這玉釵李行卻是買個她的！
顧雲煕既高興，又驚訝，不用言語，隻從這玉釵上來看，就知道李行對他的心思。
一時間，顧雲煕不知道該不該收下這個禮物，如果手下，就表示她已經接受了李行的心意。以後再想拒絕，就難了。
李行見顧雲煕的臉色並不好看，小心翼翼的聞到：“是不是不喜歡？”李行有些尷尬的說：“當時挑選這玉釵的時候，我怕你不喜歡特意問了你的！原來你當時隻是敷衍我的！
不喜歡這支玉釵沒關係，你喜歡什麽樣子的，我再買了送給你！”
顧雲煕把玉釵放進盒子裏，道：“皇上，關鍵的問題不是在這玉釵上，而是皇上的心意。
當日我以為這玉釵是送給皇上心儀的女子，沒想到這玉釵竟然是送給雲煕的。
雲煕福薄，沒有福氣，消受不起皇上這麽貴重的禮物！”
說著話，顧雲煕就要把盒子遞到李行的手中。
李行卻嚴肅了，他道：“如果你不喜歡可以扔掉！我送出去的東西，從來沒有再收回來的道理！這件小東西的確是我買的，你就當成普通的東西就好！不必放在心上！”
顧雲煕見李行的態度堅決，也不好在拒絕了，隻好把東西收進了她的袖子裏。
李行見顧雲煕手下了禮物，眼中閃過了一絲得意。
這得意恰好被顧雲煕看到了，顧雲煕道：“我隻不過收下了皇上送給我的禮物，皇上竟然如此高興嗎？”
李行微笑的，道：“從買了這支玉釵的那天起，我就一直想把它送到你的手上，現在終於心願達成了，怎麽能不高興呢！”
李行一副很輕鬆的樣子，道：“還有一個月就過年了！我在深宮之中也聞到了濃重的年味，所以忍不住跑出來看看。”
顧雲煕道：“皇上身為九五之尊，應該懂得愛惜身體，皇上出宮，至少也該帶上幾個護衛才好！”
李行向遠處的榮都大街看了看，道：“還有沒有力氣再陪我去逛逛街？雖然看你很累的樣子，可是我出宮一次不容易，希望你能滿足我這個願望！”
顧雲煕莞爾，道：“皇上風趣起來，倒是不輸給那些在坊間廝混的公子們！皇上以前肯定也沒少出沒過煙花之地吧？”
李行爽朗的笑了笑，道：“怎麽？你是不是後悔沒有早點生出來，與我一同見識這大千世界？如果你能早點出現在我的身邊，說不定能管住我！”
顧雲煕搖頭，道：“我可不這麽認為，一個人在其一生中有怎樣的經曆是早就已經安排好了的！就算我早出生幾年，也未必就能管得住皇上。
再說，我一個小小的百姓，又怎麽能管得住皇上呢！”
李行直言不諱的道：“你一出現，就已經管住了我的心！這也算管啊！”
顧雲煕聽到這句話，臉一下子紅到了耳根。
她窘迫的加快了腳步，把李行落在了身後。
兩個人似乎像是鬧別扭的情侶，一前一後的前向走著。
一會李行追了上來，超過了顧雲煕。一會顧雲煕又加快了腳步超過了李行。
可不管兩個人怎麽走，她們之間的距離都很默契的保持在三步之內！
過年前的最後一個月，因為接近年關，年味十足。
可是在今年的這最後一個月中，鋼都王朝卻並不平靜。
隨著靖遠侯府和東方世家之間的較量拉開帷幕以後，以靖遠侯和東方景濤為首的兩大陣營也展開了激烈的角逐。
他們麵對麵的挖對方的牆角。
你斬殺了我的一員大將，我必定要砍掉你的先鋒。
一來一往，很多朝廷重臣都因此被斬落馬下！
李行做好了坐山觀虎鬥的準備，無論兩個陣營的爭鬥如何激烈，他都裝聾作啞，配合著兩個老頭子演戲。
兩個老頭子披掛上陣，把對手陣營裏的人視作敵人，一個個的斬殺，毫不留情。
李行則照單全收，你彈劾你們的，他則隻管把人收了，該罷黜的罷黜，該貶謫的貶謫，然後再把他的人放到重要的位置上去。借此機會來一次大洗牌！
連續幾天的折騰，靖遠侯心力交瘁，畢竟年事已高。
經不起這樣的折騰。
顧雲煕今日來也不得不，關心起朝中的局勢。
聽完了靖遠侯的諸多說法，顧雲煕總結出了一個結論。
她道：“爹！你和東方景濤都上當了！皇上這是想借助你們倆不合的機會鑽空子，他這是要把朝廷上的人重新洗牌啊！”
靖遠侯神色凝重，本來幹枯、皺巴巴的一張老臉，現在皺成了一團。這幾天熬的眼窩深陷，眼睛也不像前幾天那麽明亮了！
顧雲煕在他的身上，看到老態龍鍾這個詞。
靖遠侯一臉頹然的神色，他這一輩子與世無爭，沒想到臨老臨老的，還要跟東方世家對著來！最悲哀的是不知為名還是為利！
他明明不是一個貪圖名利的人，如果是為了名利，他何苦幾十年都做一個逍遙的王爺，而不是權傾朝野！
靖遠侯長歎一聲道：“我又怎麽會不明白皇上的心思！現在我對皇上已經沒什麽用了，如果說還有什麽用，就是幫助他除掉朝中的幾個像東方世家一樣的勢力，幫助他集中皇權！”
伴君如伴虎，這句話始終都是最正確的至理名言！
靖遠侯說的這個問題很現實，現實到，讓顧雲煕為靖遠侯感到悲哀。
這就是一位為了皇上兢兢業業、勤勤懇懇、勞心勞力的付出了一輩子的人！最後，也隻落得個被肖權，被奪取所有光輝的下場。
顧雲煕歎息，道：“爹！反正現在皇上的江山也已經坐穩了！不再需要咱們了！您又不圖名，不圖利！皇上想削您的權，您就一撒手，後退一步，您手裏沒有了權利，他還能把您怎麽樣！”
靖遠侯苦笑，道：“丫頭啊！你是想的太簡單了！你以為現在擺在我麵前的敵人隻有皇上嗎？我現在手裏抓著些東西，皇上還會看上我兩眼，如果我手裏什麽都沒有，皇上隻能棄之如敝履，又怎麽會顧及我！
我為了皇上能夠順利登上皇位，在朝中經營多年，有同盟，也有敵人！
如果我手上沒有了權利，變成了一個普通的侯爺，那些曾經被我得罪過的，那些一直站在我的對立麵的人會輕易的放過我嗎？
放棄手中的權利，的確可以讓皇上放下對我的戒心，可是從另一方麵，卻相當於把我自己推向了死亡的深淵！
現在東方世家步步緊逼，如果我放下手中的所有東西，成為一個普通人，他們的屠刀就會馬上血染靖遠侯府！”
說一千道一萬！總歸一句話，騎虎難下！
顧雲煕麵沉如水，道：“想不到皇上對爹如此絕情！枉費爹爹對他的一番苦心！”
靖遠侯搖頭，道：“錯了！我倒是認為，我的苦心並沒有白費！
如今的皇上，英明果斷！登基不到一年就創造了鋼都王朝輝煌的盛世，六國來朝，八方歸從，這是曆代皇帝都沒有取得過的戰果！如今，他又集中皇權，不用說一句話，不用殺一個人！
這種集權的方法也算是一種仁政！
皇上是位仁君，他是一位好皇帝。這就說明我沒有看錯人，沒有幫錯人！
雖然我最後的下場是油盡燈枯一無所有，可是我心甘情願！
隻是，苦了你們娘倆！要跟著我受苦了！”
顧雲煕聽了靖遠侯的一席話，不禁對這個瘦弱的老人欽佩起來。
沒想到老人的心懷如此寬廣。
李行就如同一座高山，他威儀、雄壯，不可侵犯。
而在顧雲煕眼中的靖遠侯，則像水，他用他寬廣的胸懷包容著一切。他有海納百川的氣度，卻終究難以逃脫君臣之間的利用和算計。自始至終，他隻不過是一個皇權下的犧牲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