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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君子成人之美

  倏忽一個月過去了,這一月裏,鐵綱靖每日勤於訓練,磨爛了兩副皮手套。


  這一個月裏沒發生什麽值得注意的事情。不過,期間隋煬帝在巡幸塞外前,在晉陽宮逗留了三天,李淵、劉文靜、裴寂等侍奉了三天。


  劉樹義雖是官二代,但沒有機會見到楊廣,不能一睹天顏,讓他惋惜不已。鐵綱靖也很想見一見,不過與劉樹義的膜拜不同。


  曆史課本、小說、電視劇中說了,楊廣荒淫無度,是史上少有的暴君、昏君。鐵綱靖是一個以天下為己任的正義青年,見到楊廣暴君,多半遏製不住衝動,展開刺殺行動,或者用他的射箭神技暗殺楊廣。


  可惜沒有見到楊廣,讓他錯過了拯救天下黎民百姓於水深火熱中的機會。


  一個月,李靖的兵書講授也到了尾聲,鐵綱靖雖然是在昏睡中度過,但他的牛逼履曆中從此多了一條:大唐第一名將李靖的弟子。


  不過他從沒有認真聽過課,這一條有一點名不副實。因而他趕在兵法課要結束的最後一天問道:“藥師叔,聽了您一個月的兵法課,但我想知道,兩軍對壘,取勝的最大鑰匙是什麽?”


  “兩軍對壘,講究排兵布陣,講究奇正用兵的靈活變化,講究對山川河流等地形的利用,但形勢萬變中,最重要在於對敵方心理的把握。兩軍之戰,其實是一場心理戰,把握了敵方的想法,你就有了對敵之策,有了臨場應變之道。”李靖這次沒有引經據典,用的是大白話。


  鐵綱靖靈光一閃,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就是料敵機先。”


  學了一個月,原來兵法的精要和獨孤九劍是相同的。


  李靖誇道:“孺子可教,正是料敵機先。”


  “多謝藥師叔教誨!”


  鐵綱靖是喜得抓耳撓腮,跟孫大聖當年聽菩提老祖講道一般。料敵機先,這四個字的精要,可說讓他一通百通,獨孤九劍如此,兩軍對壘是如此,玩王者榮耀、擼啊擼預判對方走位也是如此。


  出了李府,他仍然沉浸在領悟兵法要訣的喜悅中,以至於劉樹義不得不提醒他:“鐵大哥,該去校場比箭,教訓一下狂妄自大的侯君集了。”


  “不用著急,讓他多等一會。”鐵綱靖道:“這是心理戰術,他等得越久就會越心焦,一旦心焦就會手抖,手一抖就射不準了。”


  他要好好消化兵法要訣,隨手使出了心理戰術,正如獨孤九劍中的無招勝有招,劍由心生,隨意而發。


  劉樹義沒辦法,比箭是鐵綱靖的事,隻能聽老鐵的。他感受到老鐵陷入沉思,隻得自己牽著烏騅馬,找了飯館用了中飯,順便打了一個小盹,然後招呼鐵綱靖精神飽滿地趕到校場。


  校場那裏,李世民、侯君集、長孫無忌、丘行恭等四人早已到場,侯君集還時不時射上一兩箭,當作熱身。


  下了烏騅馬,鐵綱靖抱歉道:“非常對不起,家裏一點事耽擱,讓你們久等了。”


  李世民道:“樹義,你這一個月勤學苦練,我們迫不及待想看你的訓練成果。”


  “世民兄,放心,我不會辜負你的期望和指導,等著我的精彩發揮。”鐵綱靖是成竹在胸。


  侯君集則是嘲諷道:“樹義,我還以為你怕輸,怕擔上‘窩囊廢’這個名頭不敢來了。不過,你本來就是窩囊廢,來不來無所謂。”


  還未等鐵綱靖反擊,丘行恭先站出來替他說話,道:“君集,這個月來,樹義的箭術進步神速,我非常看好他。你輕敵的話,可以說是輸定了。”


  侯君集不服氣道:“丘將軍,我七歲開始抓弓箭,到如今射箭已有十年。即便樹義的天賦再高,也不可能在一個月內超過我。”


  鐵綱靖拍了拍侯君集的肩膀,露出極其和善的笑容,道:“君集兄,天才和庸才之間差距你可能沒有體會過,等一會比試之後,你就明白什麽叫絕望?”


  那笑容看了,讓人想扁鐵綱靖一頓。


  侯君集沒好氣道:“什麽叫絕望?”


  “絕望就是天才練習一個月,達到的水平是庸才一輩子也達不到的。”鐵綱靖的笑容越發甜美了,也給侯君集帶來了更大的刺激。


  侯君集不想再看見那惡心的笑容,扭過頭道:“少吹牛逼,一會輸了,你才知道真正的絕望。”


  這場比試,丘行恭是裁判,開口道:“好,既然比試的兩位正主到齊了,我們開始進入比箭環節。每人射十箭,十箭決勝負,都聽明白了?”


  “明白!”鐵綱靖和侯君集齊聲答道。


  校場早已樹立了兩個箭靶,兩人在六十步開外站定,等著丘行恭的號令。


  李世民看著兩人的側影,問身旁的丘行恭:“丘將軍,這一個月來由你指導樹義,你覺得樹義有機會贏君集嗎?”


  丘行恭神秘一笑,賣關子道:“二公子,你盡管瞧好了,會有驚喜。”


  李世民會心一笑,已隱隱猜到結局。長孫無忌也是聰明人,聽後笑道:“多半是丘將軍對樹義有秘密訓練,才會如此有信心。”


  “嘿嘿。”丘行恭憨笑兩聲,然後朝著校場喊道:“開始!”


  不是發令槍的聲音,鐵綱靖有點不習慣,口喊的感覺沒那麽正式。


  侯君集斜了劉樹義一眼,然後取箭,拉弓,射出,動作熟練,但為了保證準度,射得比較慢,好像便秘一般。


  鐵綱靖絲毫不急,身子轉圈,向現場的觀眾粉絲獻出一個個飛吻,然後好整以暇地戴上黑色皮手套,箭筒往地上一頓,取出強弩,拔箭、拉弓、射出,一氣嗬成,行雲流水,沒有絲毫停滯。


  一箭射出,緊接著又是一箭,一箭緊接著一箭,不到一分鍾時間,十箭已經全部射在了箭靶上,箭箭命中靶心,十支箭緊緊擠在一塊,如親密無間的兄弟。


  論秒射,鐵綱靖不會輸給任何人,他倚著強弩,悠閑而又麵帶慈祥的笑容,看著旁邊的侯君集進行便秘式射箭。


  此時侯君集隻射出七箭,四箭十環,三箭九環,靶數還算亮眼,符合他的真實水平。


  一旁觀戰的李世民、長孫無忌見劉樹義發揮如此神勇,下巴差點驚掉了,這神箭術可與李世民相媲美。


  隻有丘行恭很淡定,對於這種結果,早在他的預料中。


  侯君集則是呆若木雞,後麵三箭再也無力射出。


  鐵綱靖微笑道:“君集兄,如何?”


  勝利者要對失敗者和善,這才是勝利者該有的姿態。


  “算你厲害。”侯君集艱難地吐出四個字。


  李世民等三人圍過來,對劉樹義的神箭術大加讚賞,丘行恭宣布此次比試劉樹義勝出。


  侯君集臉色脹成醬紫色,他是一個高傲的人,向來自恃驍勇善射,沒想到輸得這麽慘,一定要設法找回場子,便很不服氣道:“樹義,步射是你贏了,敢不敢和比試騎射?”


  隻要騎射找回場子,那和劉樹義都是一勝一負,不分勝負,誰也不會是窩囊廢。


  李世民道:“樹義的騎射隻是初學,以後再比。”


  相比步射,騎射難度大了許多,需要計算的外部因素很多,很多弓箭手步射厲害,但是騎射菜得跟三歲小孩一樣。相對來說,騎射更需要天賦,更難精通,所以李世民才有此擔心。


  丘行恭不嫌事大,道:“不妨,我想樹義樂意接受挑戰。”


  他平時挺討厭侯君集那副嘴臉,仗著家中一點錢,在晉陽城耀武揚威,下巴翹到天上去了,今日讓劉樹義殺殺他的傲氣,豈不是大快人心?

  鐵綱靖雙手一攤,故作無奈道:“君子成人之美,既然君集兄想輸得再慘一點,我又怎麽好意思拒絕?隻能奉陪了。”


  侯君集冷哼道:“口舌之徒。”


  此時丘行恭已經將箭靶移到校場中央,侯君集上馬道:“我先來。”


  騎著馬在箭靶五十步開外圍著繞圈,一圈正好射兩箭,箭靶的正反兩麵各射一箭。


  侯君集跑完五圈,射出十箭,箭箭中靶,不過環數就沒那麽盡如他意了,兩箭十環,三箭九環,其餘分布在七八環之間。


  這成績對於騎射來說還算不錯,侯君集心下有些得意,道:“我倒想看看樹義兄的騎射,不知道能不能射中箭靶呢?哈哈哈……”


  鐵綱靖拚命鼓掌叫好,道:“君集兄厲害,君集兄威武!果然不愧是騎射高手,箭箭中靶,還有兩箭十環,佩服之至。”


  然後又故作愁眉苦臉道:“如此成績給我的壓力太大,此刻我是雙腿打顫,連馬也上不去,真的好怕怕,我不想做窩囊廢啊。”


  但是李世民看出他是做作裝慫,其實早已智珠在握。這一個月來,他發現劉樹義已經從原來的自卑怯懦變得非常自信,是什麽改變了劉樹義?這讓他很好奇。


  果然,鐵綱靖嘴上裝慫,但是動作絲毫不慫。隻見他腰挎箭筒,身背強弩,踩著馬鐙,哧溜一聲就上去,動作極其麻溜,雙腿沒有絲毫打顫的跡象。


  催動烏騅馬,繞著校場疾馳,手中箭“嗖嗖”急射而去,一圈兩箭,五圈十箭。


  看著箭靶上的十支箭,侯君集臉色一陣紅一陣白了,雖然沒有箭箭十環,但都在九環以上,可說是完美碾壓他。


  鐵綱靖看著侯君集變幻無常的臉色,安慰道:“君集兄,不好意思,手抖,本來要落靶的箭反而中靶了,屬於超常發揮,不能算我的真實實力。”


  李世民上前狠誇劉樹義:“樹義,沒想到你是射箭奇才,一個月時間,就精通了步射、騎射,佩服佩服,用不了多久,你就是無敵的神箭手。”


  長孫無忌也笑道:“樹義,你竟然跟我們玩心機,之前看你練習射箭,故意隻射七八環,原來早已想好在今天一鳴驚人。”


  侯君集一臉死灰,道:“我輸了。”騎上馬打算離開。


  鐵綱靖本來正忙於跟李世民等人謙虛,見到急忙叫道:“君集兄,你這就離開嗎?”


  侯君集回頭問道:“怎麽,你還打算讓我留下來接受你的羞辱?”


  “沒有那個意思,完美沒有那個意思。”鐵綱靖擺擺手,道:“我隻是想提醒你一下,我們當初的約定是什麽?”


  誰輸了,誰就把“廢材”的榮譽稱號領回去,侯君集當然記得,可是他一旦承認自己是廢材,他在“晉陽四少”中的地位就是最差勁那個了。


  丘行恭道:“我們軍人講究的是信譽,願賭服輸。”


  眾人都望著侯君集,尤其是鐵綱靖那張得勝的笑臉,實在太令人討厭。


  侯君集大喊道:“我是廢材,我是廢材,我是廢材……”然後催動坐騎疾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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