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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操心的大哥哥

  深夜,滿天繁星的熱鬧與劉府的寂寥形成鮮明對比。


  劉府東廳,晉陽縣令劉文靜與一位年紀相仿的男子對酌,劉文靜舉杯望天,歎息了一聲。


  那名男子是晉陽宮副宮監裴寂,正宮監是李淵兼領。不過李淵工作重心在兵馬之事,所以晉陽宮的事基本是裴寂拿主意,相當於執行宮監。


  裴寂見劉文靜歎息,問道:“文靜兄為何歎氣?”


  劉文靜將杯中酒一飲而盡,道:“想我家幾代為官,到我這裏,官運不佳,四十來歲隻能屈居七品,因此心中歎息。更可氣的是,我的兩個兒子不成器,一個自恃嫡長子,不求上進,一個則是窩囊懦弱,文不成武不就,將來隻怕是一代不如一代。”


  他意氣軒昂,自詡才幹謀略不輸他人,七品官職實不與他相稱,隻可惜懷才不遇,沒有機會一展手腳。


  這一番話觸及到了裴寂的心事,也歎息道:“文靜兄,你我是同病相憐。我與你年歲差不多,也不過是一個副宮監,說難聽一點,就是給皇上的行宮看門的。”


  劉文靜道:“裴老弟,你與唐公相交甚厚,將來總有出頭之日。”


  “隻怕未必。”裴寂搖頭道:“我等貧賤至此,又逢這亂離之世,將來何以自保尚且不知,哪裏還能求什麽飛黃騰達?”


  劉文靜笑道:“亂世出英雄,將來時事發展難以預料。我二人誌趣相投,在這亂離之世或許有一番作為,蔭庇子孫,何必擔憂貧賤?”


  “文靜兄如此說,莫非心中早有想法?”裴寂端著酒杯抿了一口,掩飾心中的迫切之意。


  劉文靜道:“你我二人相交多年,貴在交心,屬於知交好友,有些話我隻能私下跟你說說。你覺得唐公家的二郎如何?”


  裴寂眉頭微皺,沉吟道:“二郎還年少,我看他行為略顯輕佻,將來難當大事。”


  “不然。”劉文靜自斟了一杯酒,一飲而盡後才道:“我與你看法恰好相反。二郎絕非常人,豁達大度類似漢高祖,神俊英武如魏武帝,雖然現在還年少,但是有著命世之才,將來定當飛龍在天。”


  裴寂冷笑了一下,道:“二郎不過是一個毛孩子,能有多少道道,將來靠著唐公蔭庇或許能謀個不錯的功名。我看大郎行事穩重,若論擔當大任,比二郎強太多。”


  這時外麵響起了敲門聲,劉文靜聽到,起身來到東廳門口,喚道:“來福,你去看看是不是那個孽畜回來了?若是他,就先把他吊在柴房裏,我一會再收拾他。”


  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從偏房出來,道:“知道了,老爺。”


  來福打開門,見門外不止劉樹義一個人,歡喜道:“李將軍、李二公子,快快請進。”


  讓開身子,要把李靖、李世民引往東廳。劉樹義則將來福拉到一邊,小聲問道:“老爺可生氣了?”


  來福道:“老爺說要把你吊在柴房。”


  劉樹義一驚,比預想的還要嚴重,但是沒有退路,隻能跟在李靖後麵往前走。


  看到劉樹義害怕,來福湊到耳旁,道:“二少爺,不用擔心,有李將軍、李二公子求情,應該沒事,放心去吧。”


  來福雖是仆人,但更像是劉樹義的兄長。小時候街頭打架,都是來福罩著劉樹義。


  劉文靜本來以為隻是劉樹義一個人回來了,沒想到同來的還有李靖和李世民,心下明白怎麽回事,板著的臉立刻堆笑道:“什麽風把藥師老弟和二郎吹來了,快請進,我正和裴宮監對酌,你們來了,就更熱鬧了。”


  李靖道:“如此說來,我們來的正是時候。”


  劉樹義在後麵戰戰兢兢叫了聲:“爹。”


  劉文靜冷哼了一聲,沒理會,將李靖和李世民迎入東廳,幾人客氣了一番,然後落座。


  劉樹義倒也乖巧,陪侍在旁,給三位長輩和李世民斟酒。


  李靖性格豪放,不拘小節,向劉文靜敬了一杯酒後,單刀直入道:“文靜兄,我有個不情之請,樹義今天衝撞了你,實屬不對,不過他是年輕人心性,動作毛躁也是可以理解的。我家那小子也愛鬧騰,但隻要不逾矩,我便由得他去。”


  劉文靜道:“我就猜到他找你們來是求情的,這臭小子是越來越不像話,還學會搬救兵了,也不知道是誰教的。”


  鐵綱靖內心冷笑道:“當然是我教的,我可不想平白無故挨打。”


  不料李世民接過話茬,道:“劉大人莫怪樹義,其實是我支的招。樹義是一個胸懷大誌之人,劉大人若是將他困在家中,對外麵的世界不聞不問,我怕是委屈了樹義的大誌向。”


  劉樹義聽後,感動得眼淚差點掉下來。鐵綱靖也是如此,偶像就是偶像,做事講義氣、夠兄弟。鐵綱靖是主動甩鍋,而李世民是主動背鍋,這份氣度早已折服了鐵綱靖。


  鐵綱靖上前抱住李世民,道:“世民兄,不愧是我的偶像,我以後是耗子吃秤砣,鐵了心跟定你了。”


  既然李世民接過了鍋,劉文靜不好責備,道:“二郎對樹義真是仁至義盡,他能交到你這樣的朋友,是他天大的福分。”


  李靖道:“文靜兄,對年輕人不要管得太嚴,壓抑了他們的心性,反而不好。”


  “我也是為他好,他要是肯下功夫讀書,博取一個功名,後半生也就有著落了。”劉文靜道。


  李世民道:“劉大人也不用過於擔心,樹義誌向遠大,總有一天會取得大的成就。”


  劉文靜搖搖頭,道:“二郎,他不似你那般雄才偉略,我擔心他是誌大才疏,反而會毀了他。”


  李靖安慰道:“我看樹義聰明過人,不過現在年少,還沒有施展才能的機會。”


  劉樹義像一個木頭一般,恭謹的在旁陪侍,既不吭聲,也不為自己辯解。鐵綱靖是實在看不下去,若不是兩人共用一具身體,他一定會揍他一頓。不過若是兩人各有身體,他才不會操心這個窩囊廢的事情。


  看來還得自己來操心,誰叫自己是大哥哥呢,總不能看著唯一的小弟自生自滅。


  鐵綱靖心想,即便今晚這頓毒打躲過去了,但是以後麵臨的還是苦日子,天天被劉文靜逼著背“之乎者也”。對他來說,背現代文已經很頭疼,何況是背古文?那時隻怕隻有尋死一條路可走。


  靠讀書謀取功名之路是萬萬不可取,得有另外一條路可走才行,而且必須要讓劉文靜信服。


  鐵綱靖見劉樹義仍然像一個呆雞一般,沒奈何,隻得自己出馬,硬著頭皮叫了聲:“父親。”


  對他來說,叫一個陌生人為父親,還真的有點尷尬。


  劉文靜正和其他幾位暢談天下形勢,幾乎忘記了劉樹義的存在,聽到叫聲,回頭問道:“何事?”


  “我想我並不是讀書的料。”度過了開頭的尷尬期,鐵綱靖接下來就自然多了,道:“古人講究因材施教,隻有挖掘出興趣所在,再根據興趣予以教導,往往能事半功倍。”


  劉文靜放下酒杯,冷笑道:“那你倒是說說看,你適合幹什麽?”


  “我覺得我適合衝鋒陷陣,馬革裹屍才是男子應有的氣概。而且,我對兵法很有興趣,若能拜藥師叔為師,將來有望成為一代名將。”


  鐵綱靖早已規劃好了,衝鋒陷陣是一個力氣活,適合他搬磚工幹。他搬磚七年,什麽苦沒吃過,冬練三九,夏練三伏,早已“勞其筋骨、苦其心誌”,是時候天降大任於他了。


  至於說學習兵法,不過為了說服劉文靜,讓他不要以為自己隻是想當一名普通士兵。古人雲:不想當將軍的不是好士兵,對他來說,不想當士兵的搬磚工不是好將軍。


  劉文靜譏諷道:“原來這就是你的大誌向,不過我很好奇,你向來膽小怕事,若與敵人刺刀見紅,我怕你手腳發軟,會像一個軟腳蟹一般任人紅燒吧。”


  “父親,我是你兒子,你為何如此看扁我?”這次是劉樹義說話,他也憋著一股氣,想要證明自己。


  其實他並不是膽小怕事,不過是他平時謹小慎微,因而在他人麵前變成了這個形象。


  劉文靜冷哼了一聲,道:“你倒是給我一個不看扁你的理由看看。”


  “我與侯君集約了一個月後比箭,到時我會證明給你看。”劉樹義道,態度非常堅定。


  “好,這一個月我不逼你讀書,看你能拿出什麽成果。”劉文靜答應了。


  鐵綱靖內心狂喜,大喝一聲:“耶!”伸出了一個剪刀手。


  劉文靜橫了一眼,道:“穩重點,這麽多長輩在這裏。”


  劉樹義這回明顯眼力勁上來了,端起酒杯敬向李靖,道:“藥師叔,小侄想跟你學習兵法,還望您收我為弟子,傳我兵法。”


  李靖尷尬道:“文靜兄也精通兵法,樹義你何必舍近求遠?”


  劉文靜畢竟是心疼兒子,若能讓兒子學到李靖的用兵之道,也是一大幸事,便道:“我那都是紙上談兵,如何能跟藥師你相比?”


  看著劉樹義渴望的眼神,李靖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收下樹義了。”


  劉樹義開心道:“多謝藥師叔。”


  劉文靜欣慰道:“今日天晚了,來不及準備,明日再正式行拜師禮。”


  李世民也為劉樹義感到開心,道:“恭喜樹義,能拜天下聞名的李將軍為師,連我也羨慕不已。”


  這回是鐵綱靖搶過話頭,道:“世民兄,可別忘了我們誓言,一起建功立業。”


  真是一個完美的夜晚!所有問題都解決了。鐵綱靖心中感歎,從現在起,該是我搬磚工使出渾身解數,大展手腳的時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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