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在飛花輕似夢(二)
離開宮門很遠了,齊雲灝輕勒住棗紅馬的韁繩,回頭向晨曦籠罩中的皇宮投去深深的一瞥。
「怎麼,還放不下朝中的政務?難得出去放鬆一天,陛下就把堆在案上的那些奏章暫時忘了吧。」騎在白馬上的齊天弛放慢馬速,與他並肩緩行著。
齊雲灝微笑著搖了搖頭道:「朕自登基至今三年來,還從未有躲懶的一天,今天可是頭一次啊。」
齊天弛點點頭:「臣也是看見皇上成天愁眉深鎖,才力邀您出城散心的。」
一抹苦笑浮上了齊雲灝的臉龐,他長長地出了一口氣道:「唉,朕憂愁的又豈止是政務?這朝野上下、宮牆內外,哪一件事不讓朕操心煩惱?」
齊天弛望著他深鎖的劍眉和眉下閃爍不停的眸子,不由又笑了:「自古能者服其勞。陛下天縱英才,治國不過如烹小鮮罷了。」
齊雲灝冷笑著橫他一眼道:「十八叔倒是會取笑朕。朕自覺無能,打小無論讀書、騎射朕都不及你,若是讓你坐了皇帝的位置,想必比朕要輕鬆多了吧。」
輕輕的一句話,卻嚇得齊天弛立即收斂了臉上的笑意,趕緊翻身下馬跪倒在路邊,把頭深深地埋在手背中道:「微臣不敢,微臣罪該萬死!」
齊雲灝也下了馬,伸手扶起他笑道:「朕不過是做一個假設,十八叔不必惶恐。你我雖為叔侄,卻難得年紀相仿,自小相伴長大,比之其他兄弟還更親厚一些。朕雖登大寶,卻還珍惜打小的情分,今後十八叔也不要太拘著君臣之禮吧。」
「臣遵旨。」齊天弛磕了一個頭,站起身來。兩個人搭著肩相視而笑。
「駕—駕—駕」
兩個年輕人策馬揚鞭,任由吹面不寒的楊柳風歡快地拂過他們的面頰,鼓起他們的袍袖。馬蹄踏著落花飛掠過熱鬧的街衢、冷僻的小巷、蔥鬱的樹林和稻田,一路上引得不少行人駐足回眸、指點觀看——真是少年英武、意氣風發,難得一見的俊逸人物!
前方就是萬花山了。萬花山上萬花開,特別是陽春天氣,遠遠望去,從山頂直至山腳,彷彿披了一層五色的彩錦,叢林盡染、絢爛無比。連帶空氣中都帶著甜甜的混合花香。
通往萬花山的山路上,行人漸漸熙攘起來。道路兩旁、花前樹下,到處可見結伴而來的紅男綠女,帶著滿臉沉醉的神色,貪婪地呼吸著春的氣息。
齊雲灝和齊天弛翻身從馬上下來,手持馬韁在人群中緩緩地走著。
「十八叔,這花朝會每年都在萬花山上舉辦嗎,怎麼我從未聽說過?」齊雲灝興奮地左右望著,口裡自然而然地把「朕」改成了「我」。
齊天弛伸手拂開了一枝怒放的杏花:「這是近兩年的事了。以前每年在萬花山花開最盛之時,翊寧百姓都前往踏青,久而久之就漸成集會。花山縣衙順水推舟,索性定於每歲三月初三舉辦花朝會,官民齊樂、盛況空前。這也是我朝昇平日久,百姓們安居樂業的寫照啊。」
齊雲灝的雙目放出光彩,嘴角掩飾不住地噙著笑意:「看來,終日鬱郁的只有我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