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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一言不合就丟銀子

  村裏的磨坊開始磨麵了,十幾座磨坊不停的轉動,還有十幾座正在建。李員外昨天說可以幫忙磨麥子,工錢低點也可以。


  兩百隻豬崽買回來了,麩子加點粗糧再加上幹草糠,大鍋裏煮熟晾涼,豬崽一天一個樣的長肉。


  牛老實現在說話嗓門洪亮,腰杆挺著,仿佛年輕了十歲。一回頭看到了木子,腰杆瞬間變軟,滿臉堆笑的過來問好。


  木子道:“做得不錯,外院裏猴子忙不過來,你要願意可以給他做個副手”。


  牛老實“噗通”跪到地上道:“東家!”。


  木子伸腳踢了他一腳道:“起來!這麽大年紀了給我下跪,不怕折我的壽”,說完溜達著走了。


  “哎!”,牛老實爬起來跟在一邊。


  走到後院院牆邊上,木子指著挨著院牆的一小片空地道:“這裏蓋五間房子,用好料,窗戶開大些,屋裏亮堂,多雇些人,快點蓋好”。


  信任木府前院二管家看了一下疑惑的道:“木爺……東家,在這裏蓋大房子,這是要……”。貼著後院外麵蓋房子,這是鬧哪一出?

  木子道:“學堂,村裏的孩子要念書識字,清清閑著,讓她教孩子們”。


  牛老實“噗通”一聲跪到地上,磕頭道“木爺……”。


  木子氣笑了,罵道:“剛說完又跪下了,你是不是下跪有癮?”。


  牛老實爬起來,淚流滿麵的道:“東家,識字好啊,識了字就不是睜眼瞎了,就再不用祖輩受窮了”。


  木子點頭道:“要識字啊,識了字就能做掌櫃,做賬房,做管事”。


  牛老實鄭重點頭,說道:“東家,放心吧,鄉親們知道給娃娃們蓋學堂,肯定都會來幫忙的,保證幾天就完工,什麽工錢不工錢的”。


  木子道:“那工錢就不給了,管飯吧,告訴街坊們,娃娃們來識字也管一頓飯,房子蓋的結實點兒,將來咱們都要靠娃娃們呢”。


  牛老實道:“這祖宗規矩,拜師是要給束脩的,哪有先生還管飯的道理?壞了規矩了,讓外村人笑話咱”。


  木子道:“那行,年底的時候每家給清清送一隻雞或鵝,就算束脩了,行了,別廢話了,去跟猴子商量一下,盡量快點動工”。


  牛老實拔腿就跑,跑到大街上喊道:“老少爺們兒們,木爺要給娃娃們蓋學堂,清姑娘教識字”。


  瞬間街上就圍滿了人,七嘴八舌的問著,牛老實吐沫橫飛的連說帶比劃,一街人都在興奮的議論。


  祖祖輩輩的莊稼漢,最知道識字意味著什麽,意味著有機會擺脫莊稼漢的身份,意味著後代不用再像自己的祖先一樣窮苦一生。


  “巴哥!”木子喊了一聲,大青馬從不遠處跑了過來。翻身上馬“駕!”巴哥向前衝了出去。


  不知道去哪,就是想跑一會兒,巴哥知道木子的心情,撒開四蹄飛一樣的衝了出去。


  周八斤和高進跟了出來,在後麵拚命追趕,卻被巴哥越拉越遠。


  巴哥跑發了性子,越跑越快,木子微微俯下身,感受著速度帶來的刺激,竟然一口氣沿著大路跑到了新宋門。


  守門禁軍遠遠看到一匹馬飛一樣衝了過來,嚇的慌作一團。


  一直跑到禁軍們麵前,木子一提韁繩,巴哥猛的人立而起,碗口大的馬蹄幾乎踢到兵卒臉上。


  都頭看清來人,苦笑著說道:“木爺,你這是玩的哪一出?”。


  木子“哈哈”笑道:“我看弟兄們辛苦,來給弟兄們送點酒水錢”。說完從懷裏隨意掏出一塊大銀子丟了過去“接著!”。


  撥馬喝道:“駕…”,巴哥一聲馬嘶,箭一般的又向來路衝了過去。


  守門的禁軍都頭看著手裏那塊大銀子苦笑道:“這是哪一出啊?”。


  哪一出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塊銀子有幾十兩重,弟兄們分了能寬裕好一陣子了。


  兵卒們圍過來:“木爺真仗義,遛馬遛到這隨手就丟了這錠大銀子”。


  “嗬嗬,這算什麽?西路軍一千五百多人,現在是一千五百多個大財主,我若當初去了西路軍,現在也是大財主了”。


  “就你?人家可都是屍山血海裏爬出來的廝殺漢子,做買賣一個人一把刀就敢走老林子,你行嗎?”。


  “唉,木爺對底下兄弟真沒得說,誰挨著誰發財,咱們就守著這新宋門,木爺打牛家村進城就從咱們這過,咱也能跟著混點油水兒”。


  “就這錠大銀子足夠木爺糧店的稅銀了吧,你說他老人家是圖什麽?”。


  “圖什麽?圖的就是麵子,人家不差這點稅錢,人家要的是臉麵!”。


  木子聽不到兵卒們的瞎扯淡,他丟給他們銀子什麽都不圖,就是想丟,有錢就是任性!

  !!!!!!!!!!!!!!!!!!!!

  “不許去!”,趙禎很少跟兒子用這種語氣說話,因為兒子一向乖巧懂事,從來不會違背他的話。


  趙昕跪在地上道:“爹爹,我明天一定要去牛家村!”。趙禎愣住了。


  他說過,除非特殊場合,否則不要兒子給自己下跪。兒子身體從小就不好,他心疼兒子。


  可今天趙昕破天荒的倔強了,趙禎一陣恍惚,難道兒子長大了嗎?他也曾從少年度過,可他少年時從來不敢這樣堅持自己的想法。


  走過去把兒子拉起來,拍著他的肩膀,歎口氣道:“昕兒長大了,好,去吧去吧,爹爹由得你”。


  趙昕高興的道:“爹爹放心吧,不會有事的,木哥是好人,清清姐是好人,八斤哥也是好人,昕兒跟他們在一起心裏歡喜”。


  趙禎寵溺的摸著他的頭發道:“好,好,歡喜就好,我兒歡喜比什麽都重要”。


  趙昕小跑著走了,他要去把好消息告訴姐姐。趙禎看著兒子小跑欣慰的笑了。


  皇帝是天子,一言九鼎,可做爹的說話用不著一言九鼎。男人要有主見,要有堅持,兒子開心,兒子長大了,這是最重要的。


  把永遠都看不完的奏折丟下,來到了曹皇後宮裏,兩人坐下說了趙昕剛才的事。


  趙禎天性善良,很少有遷怒他人的時候,但凡事有利有弊,性格溫和善良的人通常都有一個毛病,那就是相對來說容易動搖,不能堅持己見,趙禎也不例外。


  曹皇後則有些男人性格,略有些剛強固執。


  當一個人猶豫不決的時候,如果有人斬釘截鐵的跟他說什麽意見,他會很容易被左右。


  曹皇後把手放到趙禎手上道:“官家是好爹爹”。


  趙禎默默點點頭,又問道:“許太醫怎麽說的?”。


  看著他一臉期望的神情,皇後真的不忍心,最終強作輕鬆的說道:“許太醫說昕兒身體比以前好一些了”。


  趙禎沒等到奇跡,默默閉上了眼睛,比以前好一些的另一個意思就是跟以前差不多。


  昕兒從小體弱,許太醫說恐怕很難活過二十歲,這對他是又一次沉重的打擊。


  寄予厚望的大兒子趙昉也是身體不好,許太醫一再提醒說皇子體弱,不能成親。


  孩子大了,哪能不成親呢,十七歲的時候趙昉遇到了喜歡的女子。


  趙禎失去了初戀,知道那種滋味,盡管身份不合適,趙禎頂住了所有壓力給兒子辦了親事。誰知道……誰知道趙昉新婚夜裏竟然突發急病死了。


  聽到消息的趙禎當場暈倒,昏迷了三天都沒醒過來,滿朝上下都慌了手腳,甚至有人提議準備後事。


  趙禎的姐姐大長公主殿下帶著許太醫闖進後宮,診斷後許太醫說要在皇帝頭上紮針就能醒,大臣們當場就炸了,往皇帝頭上紮針,是救駕還是刺駕?出了事誰負責?

  大長公主關心弟弟,你們一個個隻會吵架,皇帝都三天沒醒了,再耽誤下去餓都餓死了。怒道:出了事我負責,我給皇帝償命,紮!


  大臣們沒法攔了,人家是親姐弟,再說皇帝總昏迷著也不是個事兒,紮就紮吧,死馬當活馬醫,許太醫一針下去,皇帝醒了。


  醒了第一件事就是讓許太醫看看二兒子,命運偏偏就是這麽殘忍,二兒子比大兒子還弱。


  從那以後趙禎對兒子就更上心了,唯恐他哪天就沒了,從來不敢讓他有一點危險。


  趙昕一天天長大,柔弱的身體卻總不見起色,趙禎時常半夜驚醒,悄悄跑到兒子床前看著他,甚至偷偷試一下鼻息。


  沒有不透風的牆,大臣們知道了皇子的身體狀況,他們唯恐大宋將來沒了繼承人,有人提出從濮王那裏過繼一個吧,將來萬一親兒子再沒了,好歹還有個後的。


  皇帝當然不幹,但沒法訓斥大臣,所以事情就一直這麽拖下來了。


  趙禎仿佛受到了詛咒,從小不受親爹待見,親娘生下他就被抱走,初戀後娘不同意,原配陰差陽錯離了婚,生了三個兒子十幾個女兒,現在就隻剩下一個兒子兩個女兒。


  好像所有的不幸都被他遇到了,也使他格外重視僅存的兒女,真的是怕了,每一次失去親人都是在他傷痕累累的心頭再插一刀。


  侍衛隊長來了,這一隊侍衛是趙禎親自為兒女挑選的,每一個的武藝和忠誠都是最可靠的,他們的責任就是在孩子離開皇宮的時候,暗中保護他們的安全。


  “說說前日柔兒和昕兒宮外的事”,趙禎又著重加了一句:“所有的事!”。


  大宋皇子皇女甚至皇帝本人,便服出宮玩耍並不是什麽稀罕事,大臣們知道了也不反對,皇室人員去民間體察民情是好事。


  前朝曾發生過皇女出遊失蹤的惡性事件,但依然沒什麽影響,不能因為個別人遇到危險就把整個皇室圈起來,那樣培養出的皇帝怎麽治理天下?


  侍衛隊伍也是宦官,跪在那裏把那天的事詳細的說了一遍,包括木子讓趙昕騎馬,包括趙昕高興的大呼小叫,還有最後酒樓外趙昕紅著眼睛與眾人告別。


  趙禎和曹皇後聽他說完了,皇後問道:“他們不知道昕兒和柔兒的身份?”。


  侍衛答道:“娘娘,應該是不知道的,那個叫周八斤的大漢數次摟著唐王殿下,殿下與他似乎頗為親近”。很簡單的邏輯,如果周八斤知道趙昕是唐王殿下,借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動手動腳的。


  曹後點點頭表示認同,趙禎道:“昕兒騎馬了?”,趙昕從沒騎過馬,許太醫說盡量不要劇烈活動,而且馬畢竟是畜生,萬一摔了就不好了,所以趙禎不許他騎馬。


  侍衛道:“木都頭一直牽著馬,隻是在街上走了百十步,木都頭打手勢三個人圍著殿下護著,奴婢看殿下興致頗高,所以沒阻止”。


  趙禎點點頭表示認同,兒子好容易開心一下,木子做得周全,侍衛們不出麵阻止是對的。


  侍衛又道:“官家,木都頭的馬頗高大,殿下上馬費力,木都頭讓殿下踩著自己上的馬,下馬的時候殿下摟著木都頭肩膀下馬,木都頭摟著殿下,做得很是周全”。


  趙禎點點頭,揮手讓他退下,悠然道:“倒算個仁義的”。曹皇後也點頭同意。


  良久,趙禎歎道:“罷了,生死有命,長壽也好,短命也罷,昕兒喜歡就隨他去吧,如果注定要早逝,多快活一天算一天吧”。


  曹皇後握著趙禎的手,猶豫了良久才說道:“官家,不如……曦兒……”。


  趙禎閉上眼睛搖搖頭,兩行淚水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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