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火樹的成長
五月二十三,天略有些陰沉,天蒙蒙亮的時候下起了霧,樹林裏水汽更重。
小樹林裏的騎兵很多人一晚沒合眼,這裏麵不包括大牛和虎子,這兩位的呼嚕聲在夜裏傳出老遠,木子很擔心把西夏人或者野獸招來。
除了留幾個在樹林邊上盯著,其餘的人馬都在樹林中間位置,什將以上的都圍攏在這裏了。這裏很多人都沒經過戰陣,緊張是難免的,但總得來說倒也沒怎麽驚慌,看來都認命了。
大牛安排好了衝鋒次序,曹虎帶著一都是第一波,虎子很興奮。大牛帶兩都第二波,毫不意外的木子帶一都人最後。
鐵甲全分配給大牛那兩都,給了身強力壯的漢子,沒辦法,鐵甲沉重,沒有相當的體格穿了不如不穿。大牛帶的這一百騎兵也是騎兵營裏最精銳的部分,今天的事能不能成關鍵也是看他們。
大牛盡量壓低聲音道:“等下回去告訴弟兄們好好歇息,沒有命令不許披甲上馬,老老實實歇息,多一分力氣等會就多一絲活路,別吃的太飽,七八成就足夠了,吃撐了不好廝殺,給馬喂些幹糧豆子啥的長力氣,別喂太多,馬撐拉稀了上陣就等死吧”。林林總總的說了不少,很多都是這些生瓜蛋子不知道的,大牛喝了口水又說道:“回去吧,等會各自跟好,弟兄們相互照看著點”。
眾人看向木子,想聽聽他說什麽,木都頭在營裏名聲不錯,這次能跟著大夥來博命,大家還是很高興的。
木子咳了一聲輕聲說道:“今天這一戰,如果咱們敗了,萬事皆休,我陪弟兄們一塊上路。如果勝了,死了殘了的除了朝廷賞賜,我向大帥再給家裏要一份兒,以後誰沒活路了,便來投我,今天一起經曆了生死,以後就是兄弟了”。說罷站起來向眾人抱拳行禮。
幾十個什將齊齊跪在地上,有人道:“木哥這話說的暖心”,另一人道:“哥哥這話說的仗義!”。還有人道:“一會兒廝殺起來哥哥隻管看著,我等傷了也就傷了,哥哥不能有損傷,以後我等還有仰仗哥哥呢”。“正是此理”。眾人一起給木子磕了頭,便散去了。
木子看著他們離開,自己和這些人經過今日一戰不知道能剩下多少,罷了!最多一死而已。
大營裏已經開始拔營而走,劉四騎馬在第一個,後麵是周八斤帶的營,再往後是王二的營和中軍營,後麵依次前行,傷兵營在最後。清清和三娘跟在中軍營裏,這是劉四特意安排的,跟著中軍營安全一些。
清清和三娘都穿了普通士卒衣服,臉上抹了草灰,坐在拆掉車篷的馬車上,顧良牽馬,高進拿刀旁邊護著。
看著後麵跌跌撞撞走路的十幾個女人,三娘一點都不意外,身為玩具就要有玩具的覺悟,這種關頭指望張大帥還想著她們是不可能的,她們已經被拋棄了,如果木子不把她要來,她也一樣在那裏跌跌撞撞的如喪家之犬。
三娘伸手握住清清的手,突然覺得挺滿意的,同樣是大難臨頭,現在她坐在馬車上,有人牽馬,有人守護,有男人為了她們在前麵拚命,就算是失敗了要死了,還有人陪著。比起那十幾個麵色慘白的女人,自己要好多了。
清清懷裏揣著一把剪刀,跟三娘依偎在一起,開口說道:“三姐,你看木哥的麵相如何?”。三娘想了一下道:“還行吧,麵相挺和善的”。
清清道:“三姐,我覺得木哥的麵相像廟裏的菩薩”。崔三娘“噗嗤”笑出聲來,伸手摟著清清肩膀道“像不像菩薩我不知道,反正我看他不像個短命的”。
清清滿意的笑了下,肯定的說道:“木哥從不害人呢,總是在幫人救人,必定平安無事的”。
三娘笑著“呸”了一下說道:“誰說不害人”,說罷趴在清清耳邊說了幾句,清清驚異笑道:“你真打了啊?”
三娘撇嘴道:“他就是疼你,可不疼我”,又笑著說道:“今晚就讓他看清楚,讓他死心”。
清清笑著問道:“三姐,你還真打算今晚脫光了讓他看?”,崔三娘哼道:“讓他看,省的他成天惦記”。
清清剛要說話,前麵傳來一陣騷亂,“準備,準備,西夏賊人在前麵!”。
四哥不愧是老騎兵,看地形很準,樹林南邊那塊空地確實是附近最適合騎兵發起衝鋒的地方了。木子大牛和虎子趴在草叢裏看著遠處,霧氣慢慢散了,能隱約看到那裏的情況。
大牛說道:“大概有二百騎了,還在聚集,看來四哥猜的不錯,野利火樹要從這裏開始”。沒錯,從慶州百姓的口中他們已經知道西夏人主將是野利火樹了,從昨天打探到的旗號看來對麵很可能就是他。這廝也是大膽,不在慶州竟然帶著幾百人跑到這裏來了。
三人緩緩退到樹林中央,大牛吩咐道:“披甲,披完甲集結待命,各自看好自己的馬”。所有人都在沉默著互相幫忙披甲,皮甲還好說,套上甲紮緊就完事了,鐵甲就麻煩了,要兩個人伺候一個,一塊塊的邊裝邊用皮繩連好紮緊。
木子和虎子幫大牛穿好鐵甲都累出一身汗,這玩意林林總總加一起得有四五十斤,本來就魁梧的大牛現在更威猛了,仿佛天神下凡。偏偏大牛天生神力,穿著鐵甲行動自如。很熟練的幫虎子和木子穿好盔甲,最後紮皮帶的時候差點把木子勒斷氣。
大牛在樹林中央轉了一圈,邊走邊下令:“穿好甲的老實坐好,屎尿都拉褲襠裏,不許走動,韁繩攥在手裏不許撒開,各自跟著各自隊長,誰的馬驚了壞了事,我把他頭擰下來”。
大牛這幾天表現出的神勇大家都看在眼裏,對他眾人很是服氣,都老老實實聽令坐著。
計劃早已定好了,很簡單,大營步卒過來了,騎兵營相機而動。
如果西夏人先發起衝鋒,騎兵營等西夏人跟步兵營接觸之後從後麵包抄,不過估計這種可能不大,野利火樹不會這麽蠢,因為那樣做西夏人的傷亡會非常大。
如果西夏人不動,騎兵營也一樣等著步兵衝上去後從旁邊衝鋒,這種可能也很小,西夏人不會用全騎兵打防守戰。
最大的可能是西夏人騷擾,步兵營繼續接近,西夏人發現步兵陣型並未散亂,他們會退開一點再繼續騷擾,直到步兵營忍受不了傷亡或者隊形散亂,然後西夏人就會趁亂切進去,步兵大亂,西夏人從容收割。
而禁軍騎兵營要做的就是當步兵營接近到一定距離,西夏人要退的時候,衝上去,纏住他,給步兵爭取時間,好讓步兵也衝上去,所有人攪在一起,用人數優勢把西夏人磨死。當然了如果西夏人按耐不住衝上去了更好。
西夏人太狂妄了,偷襲慶州得手之後他們已經忘形了,他們以為麵對西路軍幾千烏合之眾已經穩操勝券,好吧,平心而論,即使是木子這個戰場菜鳥帶領七百多精銳騎兵,對戰西路軍這幾千雜牌也會覺得穩操勝券。野利火樹甚至懶得派人四處查看,木子他們就在樹林邊趴著,竟然沒有一個西夏騎兵接近這裏。
野利火樹此時正在離這裏二裏多的土坡上,他在吃飯。野利使也坐在他對麵,兩人中間的火堆上烤著一隻大肥雞。
火樹用樹枝戳了戳雞肉,便把雞拿了下來,撕下一隻雞腿遞給使也笑道:“我以為張公子會原地堅守呢,沒想到他竟然全軍撞過來了”。
使也咬了一口雞肉道:“他倒是想堅守,可他紮營的地方沒有水源,那晚夜襲還沒怎麽著呢,就跑了幾百人,真在那堅守,我估計兩三天就跑光了”。
火樹也撕下一隻雞腿,剩下的交給了親兵,自信的道:“也好,早點把他們收拾了咱們也早點回去,火鷹說那個狄青正在帶兵趕過來,咱們不能跟他糾纏,張公子自己等不及送上來,正合我意”。
野利使也擔憂的道:“大帥,這個西路軍還有數千人馬,從那晚看並非一無是處,咱們要吃了它,怕是也要損失不小”。
野利火樹站起來看著已經集合好的五百多騎兵,歎道:“是啊,都是我野利族的好兒郎啊,跟那些雜碎換太虧了”。七百多人,要撒出去二百多人盯著,不然緊要關頭闖過來一支兵馬就麻煩了。
使也站起來小心的問道:“那大帥的意思是?”。
野利火樹看著他笑道:“使也,你說的對,我們不應該跟他們死磕,兒郎們的性命寶貴,慶州我們已經拿了,我要帶盡量多的兒郎回去,讓他們多生崽子”,把雞腿啃幹淨了把骨頭丟到一邊,又繼續說道:“使也,我們這樣,等張公子來了我們先看看,如果他們隊列嚴整,我們就退開放他過去,咱們叫上火鷹帶著財貨回去。如果他們隊列散亂潰不成軍,我們就請了張公子一起回大夏,你說可好?”。
使也大喜,鄭重對火樹單膝跪地行禮道:“火樹,野利一族將來必將在你手裏興旺,我使也誓死追隨”。懂得取舍,懂得放棄才能成大事,得意忘形被勝利衝昏頭腦的人是走不遠的,必然要摔跟頭。野利火樹的謹慎讓使也很是佩服。
野利火樹用力把使也扶起來,說道:“使也,我一個人是不能讓野利氏興旺的,落單的狼捉不到野牛,我需要你,也需要火鷹,我們野利氏將永遠興旺”。
有騎兵跑了過來,帶來了軍情,西路軍已經離開營地一千步了。
野利火樹下令沿途襲擾,之所以不在西路軍離開營地的時候就襲擾,是怕把他們嚇回去,散開的步兵是肉,縮在營地裏的是烏龜,騎兵攻打烏龜殼子裏的步兵會崩了牙的。
火鷹沒按計劃派足夠的人過來,或許有點小心思,但不會無中生有造謠,他說狄青帶大隊兵馬趕過來應該是真的,如果狄青的兵馬裏有大隊騎兵,那火樹就不能按原路回去了,那樣很可能會被纏住然後被大隊步兵圍過來吃掉。
最穩妥的路便是往西走,西邊隻有一個三千人的寨子,火樹相信他們不會衝出寨子找死的。西路軍好死不死的正堵在向西去的路上,野利火樹希望無論如何今天要把西邊的路打通,無論是吃掉西路軍,還是把這幫雜牌放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