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血戰

  大牛沒回來,作為老騎兵當然有他的道理,平時沒事的時候晚上回營睡覺,現在就不行了,他要帶著人警戒,如果有敵軍接近他要派人回來送信,讓主力做好迎敵的準備,現在的他應該帶著人趴在某處山坡上,啃著餅子注視著路口。


  曹虎帶著幾個人回來了,一同回來的還有十二個帶傷的,他身上也有血跡卻沒受傷,曹虎沒辱沒家門,大槍捅死一個西夏賊人。


  “賊人不多,牛哥帶著我們殺散了兩夥,加一起也就一百多人,都是騎兵,抓了個活的問話,那廝抵死不開口,讓牛哥掐死了”,曹虎明顯興奮勁還沒過去,說話語速很快,這可以理解,第一次上陣殺人,興奮點正常。


  劉四問道:“大牛怎麽安排的守夜?”


  曹虎道:“牛哥自己帶著二十多個弟兄在東南大路邊的山上,讓董都頭領著四十人去了東北邊小路守著,如果有敵軍會回來報信”。


  劉四問道:“你們一共殺了多少賊人?”


  “死屍見了十七個,有幾個被搶著跑了,還傷了有七八個”,曹虎答道。


  盧秀才說道:“咱們死傷了三十多個弟兄,賊人死傷跟咱們差不多”,這是能接受的,說明戰力差的不多,賊人並不可怕。


  曹虎滿臉苦笑道:“死傷的賊人牛哥自己打了一半,我現在才知道,以前牛哥跟我比試都是鬧著玩的”,他今天咬著牙刺死一個賊人,還是跟在大牛身後撿的便宜。


  大牛是一員悍將,穿著鐵甲殺了一天,竟然看不出疲態,要知道一身鐵甲有幾十斤重,別說殺敵,普通人走路走不了多遠就累的不行了。


  張大帥很高興,他很慶幸跟劉四和大牛交好,現在前邊有大牛衝鋒陷陣,大營裏有劉四坐鎮,他覺得心裏有底氣了。


  “軍功要記下來,首級呢?記功要用的,盧書記都要記好,本帥要給牛都頭請功”,張慶大手一揮。


  又繼續說道:“傳令下去,夥食肉食加倍,讓弟兄們好好吃一頓,明天就安全了”。


  木子小聲提醒道:“要不要讓把營紮的穩些?大帥也要去看看傷了的弟兄們”。


  張慶一愣,下令道:“讓弟兄們辛苦一下,把壕溝挖的深一些,本帥去看看受傷的弟兄們”,張慶暗自慶幸,幸虧有這三兄弟,深挖壕溝是為了以防萬一,看望傷兵是為安撫軍心,受了傷你主帥不搭理,以後誰給你賣命?這些都是不得不做的。


  劉四帶著人去安排挖溝紮寨,巡夜的明哨暗哨,木子跟著大帥去傷兵那看看。


  十二個傷兵,現在是十個了。最輕的一個肩膀上挨了一刀,被砍了一道一拃多長的口子,幸虧沒傷到筋骨,手臂能動。其他人就沒他幸運了,被砍斷手臂的就有五個,兩個是刀傷,還有兩個箭傷,那兩個命歹,沒挺過來。


  老許已經處理了一遍,箭取出來了傷口也都包紮好了,正在指揮人熬藥,傷兵躺了一溜都在喊疼。


  張慶進去挨個說了幾句話,吩咐每人賞十兩銀子,十個丟了半條命憨貨竟然感動的喊著給大帥效死。木子默默跟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這些人大多殘廢了,一輩子都毀了。


  跟老許說了幾句,提醒他傷口盡量處理幹淨,可以試試用針線縫合,老許認真聽了,對於治傷木子懂得不多,不敢亂說話。


  很多人都在拚命挖溝,飯都顧不上吃,畢竟飯晚吃一會沒事,溝挖的淺了西夏人就有可能摸進來,那是會要命的。營地在一處光禿禿的山坡上,既然不缺柴火當然樹越少越好。


  木子回到營地裏安慰了一下隊裏的人,說馬上到慶州了,不需要驚慌。


  大帥下令,營裏除了崗哨不許點火照明,兵卒今晚不許解甲,大家都能理解,反正快到慶州了,辛苦一兩天也沒事。


  爬上馬車把皮甲脫了丟在一邊,所謂皮甲基本相當於生牛皮做的體恤衫,這破玩意兒不止有股怪味,還死硬死硬的,穿著極不舒服,大帥雖然下令不許解甲,木子沒打算聽他的。


  剛剛躺下清清就爬了上來,後麵跟著三娘。兩個小兔子下午剛剛安穩一點,結果回來十幾個缺胳膊少腿的,據說還死了幾十個,更害怕了,倆人在小帳篷裏商量一下,幹脆還是都來找木子擠在一起吧。


  也幸虧車廂夠大,三個人並排躺著也夠用,就是都沒敢脫衣服擠在一起有點熱。清清一如既往的枕著木子胳膊,隻要兩人在一起睡這是必須的,木子也習慣了。


  三個人沒話找話的商量以後房子要怎麽收拾,三娘豐腴的大腿上早就伸過去了一隻壞手。


  清清想要個小花園,還想要個小魚池,三娘什麽話都不說,隻管拿胸口在木子胳膊上蹭。


  木子想要一張大床,一整間房子什麽都不放,就放它。清清氣的擰他的肉。


  想把手伸進衣服,被三娘把手按住了,木子想想確實不是時候,可隔著衣服摸真不過癮啊。


  木子又提出要做一張大桌子,做成圓的,不管他上座下首,讓家裏所有人都在一起吃飯。


  三娘問顧良和高進也要一起嗎?木子肯定的回答,當然,一家人就要在一起吃飯,等高進成了家再說。三娘再也沒說話,隻是翻身趴下讓木子換個地方過癮。


  三個人不知道說了多久,清清睡著了木子還在說,三娘偶爾嗯一句證明自己沒睡。


  “不行,不能弄床,要盤個大火炕,我知道一種火炕,燒柴少熱得快,密州冬天睡床太冷了,這樣咱們冬天就能在熱炕頭上打麻將,麻將你知道吧,不知道?等回去我找人做,到時候咱們三個加上小顧正好四個人耍。對了,我還要讓人打個銅鍋子,大冬天咱們涮火鍋吃,晚上咱們就在大炕上隨便折騰,三姐你要跟清清說好,我估計清清會害羞……”。木子暢想著未來的幸福生活,絮絮叨叨的聲音越來越小。


  三娘一直在認真聽他說,木子睡著了她還在想,那是怎樣的快樂啊,一家人,對,就是一家人,在一張桌子上吃飯,在一起玩耍,在一起睡覺,什麽都不用想,這就是家啊,就是三娘做夢都不敢想的家,這個壞小子惦記著大被同眠,到時候要好好逗逗他……


  “敵襲!”,“西夏人!”,深夜裏的喊聲刺耳無比,木子一激靈坐了起來,這尼瑪怕什麽來什麽。


  清清和三娘也醒了,一臉驚恐的抓著木子衣服,木子道:“你倆別動,就在車上等著,我出去看看”,說罷掙開兩人的手鑽出車廂,顧良已經站在旁邊等著幫他披甲了。


  大營裏一片喊叫聲,也不知道賊人在哪,皮甲紮緊了,手下九條好漢也齊了,木子爬上車廂頂看了下,亂子出在西北。


  木子看著手拿短刀的高進道:“你倆守著別動,我帶人過去”,說罷,把頭盔扣到頭上帶著孫狗子他們就往西北方向跑,大晚上的在營裏,騎馬是不成了,隻能跑過去。


  很快在中軍看到了站在高處的劉四,劉四站在提前搭好的土台子上,周圍點了火把,位置很顯眼,正在指揮,看木子過來,簡單幾句話介紹了一個情況。


  幸虧劉四安排了明哨和暗哨,幸虧西夏人選的這個地方駐紮的是廂軍不是雜役,幸虧挖了溝並且挖的沒偷懶。


  過半夜的時候西夏人摸了進來,七八個西夏人摸進來發現有崗哨,他們慢慢摸過去把那一隊巡邏的崗哨從後邊抹了脖子,卻沒注意到躲在暗處的人。


  放哨的小子平生第一次幹這種事很興奮,一點睡意都沒有,時間長了剛覺得有點困,卻發現七八個黑影摸到了站崗的兄弟後邊,然後那五個兄弟就無聲無息的倒下了,這小子眼睜睜看著竟然一時沒反應過來,那些人影回到邊上拆柵欄還拿著火把搖晃,這小子終於反應過來了,帶著破音喊出了第一聲“敵襲”然後扭頭就跑。


  那幫西夏人看被發現了就四處散開殺人放火,外邊的人也一起往裏衝,幸虧外麵一圈將近一人深的壕溝,西夏人沒一下全湧進來。


  離這裏最近的幾個帳篷裏住著河北的廂軍,也就是周八斤那一夥子,聽到外麵有聲音周八斤提著樸刀就出來了,順著帳篷邊的黑影摸過去一頓亂砍,竟然被他砍倒好幾個,沒幾下把刀頭砍丟了,西夏人圍上來,八斤扭頭就跑回去了,帶著自己的兄弟沒敢頂在正麵,隻在旁邊咋咋呼呼的喊。


  劉四帶人過來後第一時間爬上了台子點上火把,招呼亂跑的人在他麵前站好,夜晚放大了恐懼,當有人站在火光下喊的時候,有一部分人找到了主心骨聽從劉四安排。


  木子看了一下,西夏人點著了很多帳篷和大車,火勢已經起來了,衝進大營的人並不是很多,大概有一二百人的樣子。


  可能是因為大營帳篷紮的密集,也可能是因為那道壕溝,西夏人沒有騎馬都是步卒,正往這邊衝過來,一路見人就砍,見帳篷就放火,劉四安排過去的廂兵明顯頂不住了。


  劉四喊道:“不能讓他們再往前了,衝了中軍就完了。我帶人去頂著,木子你再組一波人從左邊去跟周八斤匯合,一起把賊人擠出去”,說罷提著槍跳下台子喊道:“跟著我走!”,真讓西夏人衝到中軍放一把火,那滿營兵卒的士氣就沒了,到時候百分百放了羊。榜樣的力量無窮大,台下的兵卒大呼小叫的跟著劉四逆著人流往上頂了過去。


  曹虎帶著人來了,穿戴整齊的騎著馬,有五六十人,可滿營帳篷大車和雜物,再加上到處跑的人,根本衝不起來,急得跺腳,再這麽下去亂跑的潰兵會越滾越多,會衝垮更多的隊伍,把他們變成潰兵。


  這時候必須先把人分開,都混在一起永遠都沒法組織,隻要分開了,西夏一百多人根本不用怕。木子急得到處看,卻看到了台子旁邊的十幾輛大車,車上堆著整整齊齊的木柴,得益於眾所周知的原因,這支隊伍對缺柴有深切的體會。


  木子叫過孫狗子他們,指著前邊喊道:“每人去抓幾個人幫你們,把大車的柴火點著了,推著車沿著這裏擺一溜,快去”,到處都是亂跑的人,全部讓他們停下腳步不太可能,隨手抓幾個人幫忙還是很簡單的。


  又叫過幾個剛趕過來的廂軍小頭目,指著那條線的兩頭往前的方向,喊道:“帶著你們的人,都拿長槍,並肩站在一起,站到這兩邊,不許衝,給我守住了,留個縫讓咱們的人過,快去”。那裏每邊隻有二三十步,他們這麽多人足夠擠滿那裏了。


  又對曹虎喊道:“虎子帶你的人準備好,等咱們的人跟賊人分開了你就衝”。


  孫狗子帶著人把大車推過去隔幾步一輛擺好了點了火就跑回來了,一時火還不大,很多人從縫裏往回跑,幾個隊的廂軍在柴車頭上往前的位置站好了隊,塞的滿滿當當,都拿著長槍肩並肩站在一起。柴車加廂軍的長槍手組成一個u字形對著西夏人衝來的方向。


  又對孫狗子喊道:“分兩夥,沿著廂軍長槍手的方向往前放火,有帳篷點帳篷,中間的空拿車堵上,弄兩道火牆”。這樣會讓u字的兩條腿往前伸,放了火是讓西夏人不能改變方向,既然要燒就燒個痛快吧。


  回頭一看卻看到了王二,沒想到這小子還行,竟然帶著人趕過來了,叫他到麵前道:“等會咱們的人跟西夏人分開後,你帶你的人把柴車弄走兩輛,給騎兵打開個道”,王二看著越著越大的柴車,麵露難色道:“木哥,這火這麽大我怎麽推車啊?”


  木子一巴掌拍到王二頭上罵道:“豬腦子,找長棍子準備好,你這麽多人還推不開個火堆?沒有長棍子就拿大槍頂”,王二連忙去了。


  安排差不多了,木子連忙去廂軍長槍手那邊等著接應劉四,柴車的火勢越來越大了,人已經不敢靠近,孫狗子他們帶著人已經把火放到了西夏人放火的帳篷。


  現在這個半圓裏的人,要麽往大營外西夏人進來的地方跑,要麽隻能從廂軍長槍手這裏出去,圈子裏還有很多人,長槍手留的縫子太小,一大群人擠過來,長槍手又不能對著自己人捅,現在已經擠成了一團。


  木子隻能讓長槍手先退開,圈裏的人像放開閘門的水一樣湧了出來。


  隨著人湧出來劉四也退到了這裏,一圈的大火阻止了西夏人四處跑,也阻止了自己人到處跑,被西夏人壓著一步步後退,劉四身邊隻剩下三四十人,隨時會被西夏人淹沒。木子讓人跟他大喊“四哥!四哥!這裏!”,劉四扭頭看到了長槍陣向這邊退了過來。


  西夏人壓著圈子越來越小,木子果斷令長槍手關門,不能放太大了,不然西夏人會一起衝出來,那時一切就白費了。


  木子大喊道:“長槍放平,不管是誰,膽敢衝陣的殺無赦,都從旁邊挨著火車那裏跑”,大槍平放,火光下閃著鋒利的金屬光,木子緊緊攥著長槍站著不動。


  大門關上了,隻留了一個兩步寬的小門,人群被擠了過來,“噗”的一聲輕響,木子看著眼前的人一動不動,那人抓著槍杆叫了一聲“木哥……”。


  木子大聲喊道:“走邊,衝陣者死!”,聲音怪異難聽,帶出了破音。長槍手們一起大喊:“走邊,衝陣者死!”,聲音一樣難聽至極。


  劉四閃電般探步刺出一槍,正中一個西夏兵前胸,槍頭刺進一半,劉四迅速後撤躲過砍過來兩把刀,順勢把手中槍收了回來,那西夏兵胸口射出一道血箭倒地身亡。


  劉四已經筋疲力盡了,短兵廝殺是非常耗費體力的事,他踉踉蹌蹌的刺出兩槍卻被對麵西夏兵隔開,身邊的周八斤更慘,大腿上被捅了一槍,一條腿都是紅的,每退一步就留下一個紅色的腳印,劉四暗歎一聲,自己把周八斤害了,本來他帶著人守在旁邊沒事,是自己這邊吃緊喊他過來的,現在他的同鄉已經死的差不多了,他自己恐怕也要留在這裏了。


  木子看著眼前劉四和八斤他們隨時倒下的背影越來越近,卻有種不真實的感覺,有條不知道誰的胳膊飛上了天,伴隨著飄出一片血霧,那個人抱著自己的手肘在慘叫,木子卻聽不到任何聲音,難道自己聾了?


  有個人的後背冒出一個槍頭,流著血的槍尖一閃既沒,那個人回過頭噴出了一口血,噴了木子滿臉,木子覺得眼前模糊一片,下意識的伸手抹了一把。


  聽到了!刀子砍到骨頭的聲音,槍尖刺進肚子的聲音,頻死絕望的慘叫聲,還有旁邊人壯膽的亂叫,還有自己砰砰的心跳聲。


  劉四看著一杆槍向周八斤捅了過來,周八斤卻把刀伸向了劉四身前,劉四用盡全力幫周八斤格開了那一槍,卻聽到自己耳邊“當”的一聲,原來周八斤也幫自己擋了一刀。


  不成了,身後就是長槍陣,劉四卻到不了另一邊的缺口了,他不能讓長槍手閃開,那樣西夏人就會趁勢衝進去,一切就全完了,木子做得不錯,把人隔開了。


  周八斤踉蹌著躲開刺過來的長槍,手上的刀卻被另一把刀磕飛了,那杆槍又捅了過來,周八斤卻手無寸鐵,他想退,卻發現邁不動腿了,算了,一起來的弟兄們都死了,我也死在這裏算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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