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野利

  劉四和大牛都是老行伍,各種情況見得多了,各種事都安排的穩妥。昨晚虎子劉四和大牛都去了帥帳,打聽一下知道木子在陪大帥喝酒,幾人就回來了。


  幾個人站在高處看了一會,知道事情麻煩了。曹虎問道:“四哥,你估計幾天能走?”劉四麵容嚴峻的歎氣道:“至少要八天”。


  最大的阻礙不是天氣,是路。爛土路被大雨泡透了,空著手的人勉強能有,戰馬呢?馬蹄子泡在泥水裏趕路,幾天就廢了,最重要的是大車怎麽辦?糧草軍資甚至帳篷所有的東西都在車上,泥地裏寸步難行,還有未知的意外,比如路上有沒有塌方?橋有沒有斷的?總而言之一句話,太陽把路麵曬硬了之前都在這憋著吧。


  四人說了會話就各自散了,囑咐劉四他們盡量喝燒開的水,曹虎拿了條肉幹讓木子帶著。


  兩大一小帳篷中間支著兩口鍋,二十條好漢圍著鍋大眼瞪小眼。木子問道:“幹嘛不吃飯?”孫狗子訕訕答道:“木哥沒回來,咱們總要等一下的”。看來顧良跟他們說了些什麽,一幫蠢貨也不會說話,隻能以這種方式表達自己的感激。順手把肉幹丟給高進:“明天給弟兄們丟鍋裏,老子又不跟你們一起吃,稀罕你們等?”


  六個死麵包子,臘肉槐花,裏麵應該還有點什麽野菜,猴子總是能找到亂七八糟能吃的東西,顧良總是能用這些東西做出木子能吃下肚的食物。木子三個清清兩個,剩下一個宵夜。木子現在的飲食水準僅次於張大帥,穩居全軍第二。


  木子看著一臉笑的清清,想起外麵那二十條無所事事的好漢,覺得應該給他們找點事做。


  二十條好漢一臉茫然的看著他們敬愛的什長,然後二十條好漢發出二十一種聲音,木子一陣頭大。


  最終二十條好漢分成兩夥,以顧良和高進為首的一夥要求上進立誌學習,以猴子和孫狗子為首的一夥敗類說讓他們識字不如去死。不多不少,一邊十個。


  木子要教他們識字,不對,是清清教。清清不能總悶在小帳篷裏,雖然她挺喜歡悶在裏麵,但木子還是要給她找點事做。


  猴子和孫狗子出營了,趁著天沒全黑,下網子,下套子隨便他們折騰,以後改善夥食就看他們了。


  清清現在十個人麵前有點手不知道放哪,她是真不想出來麵對這麽多人,木子死拖活拽的非要她來。


  “大姐”,“先生”,“老師”,“小姐”,“嫂子”。十個人喊出各種各樣的稱呼。十個人站起來向清清行禮,抱拳的,作揖的,叉手的什麽樣的都有,高進正在猶豫是不是跪下磕頭。


  十條好漢都一頭汗,清清鼻尖也冒汗了,旁邊那個冤家在那笑著看熱鬧。


  “以後都叫先生,作揖行禮,每天學十個字,不好好學的,管不住自己的,通通挨鞭子”。木什長一錘定音。


  其實木子多慮了,十個人對識字的渴望超出木子想象,他們對清清的尊重不低於觀音菩薩。燒黑樹枝在木板上寫下一到十,清清開始了自己的掃盲第一課。


  木子深一腳淺一腳的去周八斤和王二那邊溜達了一圈,收獲一些亂七八糟的吃的。一夜無話。


  第二天起來雖然不下雨了卻還是陰天,剛吃完飯大牛來了,麵色不太好看。“病倒二十多個,大部分是淋雨受了風寒,其餘都是瘧疾”,大牛說道“咱們營裏好些,就一個有點發熱”。大牛急匆匆走了,他不放心過來看看,既然木子這邊沒事就回去了。


  一場大雨過後河水總要渾些日子,除了泥沙還有動物屍體和被水衝進河裏的一切,打一桶水放半天底下二指厚的髒東西,坐了清不意味著能喝,上麵依然混合著大量漂浮物,這時候喝生水就是拿命開玩笑。


  傍晚雲層變得很薄,看來明天要出太陽了,二十個蠢貨現在對木子佩服的五體投地。常言道倉裏有糧,心裏不慌。營裏米麵倒是不缺,問題是人不可能直接把米麵直接吞下去,燒飯離不開柴。


  “有幾個帳篷斷煙火了”,有人小聲說道。其餘的人看看木子,又看看碩大的柴堆,覺得心裏一點不慌。“就算明天出毒日頭,沒個三五天也幹不了柴”聲音裏有點幸災樂禍的味道。


  高進沉著臉說道:“今晚開始要輪流守著柴火”。高進從來不吝從最陰暗的角度揣摩人心,孫狗子笑說道:這一大堆柴火我看足夠咱們燒半個月了,不用擔心”。木柴火硬抗燒,半截幹樹夠做一頓飯了。


  夜裏隱隱有哭聲傳來,木子煩躁的把頭埋進毯子裏。


  ?????????????????????


  野利族長,黑山威福軍司大將軍野利旺榮今年五十歲,在西夏人當中算高壽了,雖然他很注意保養,西北苦寒的氣候加上連年征戰還是嚴重透支了他的生命,他知道自己快要回歸野利氏祖地了,但一點都不遺憾,他有兩個好兒子做接班人,野利一族會長久興旺下去的。


  長子火樹勇猛剛毅,縝密有謀。次子火鷹聰明多智,計策白出。陛下親口誇他兄弟倆為年輕一輩魁首。可眼下的事讓他很為難。


  “父親,三千騎,無論成不成,一個月內必然回軍,到時我族必定實力大漲”,野利火樹信心滿滿的說道。


  他親自帶著五十名侍衛在宋朝境內跑了兩個月,把軍情地形摸了個透,這個計劃有七成把握能成功,七成,足夠冒險了,畢竟收益太大了。


  當一個人地位足夠高,除非萬不得已,否則不會輕易冒險的。野利旺榮一輩子戰陣廝殺陰謀詭計,野利一族在他手裏興旺就得益於一個穩字,沒有足夠的好處和把握絕不出手,有了好處和把握就絕不猶豫,可這件事他猶豫了。


  這事如果成了,帶回的財貨會讓野利一族實力大漲,重要的是會大大提高野利一族在大夏朝中的地位,特別是皇後野利氏的地位。可若是不成呢?

  “火鷹,你也覺得能行?”野利旺榮看向自己的小兒子,野利火鷹麵容白皙,一點都不像大夏人,野利旺榮很重視小兒子的意見,最近幾年許多事最後都證明了他這小兒子的智慧。旺榮不止一次覺得火鷹的智慧更適合做下任族長,但最後都放棄了動作,小兒子的缺點和優點一樣明顯,足智多謀但是缺乏決斷,當有大事臨頭的時候,決斷比智謀更重要,大事發生的時候你做錯了也比什麽都不做強。


  火鷹想了一下,從容道:“大哥帶著五十騎在宋境兩個多月,數次遇到小股宋軍,最後竟然都毫無反應,這證明宋軍有限的精銳都在邊境,如果數千輕騎繞過堅城要塞謹慎行軍,有很大把握能抵達,問題是到了地方怎麽攻城?大哥有把握嗎?”


  野利火樹笑道:“我在宋境看過萬餘兵馬演武,像羊群一樣亂作一團,我在宋境內查看軍情,那些堡寨隻會關上寨門發抖,那等兵卒縱有百萬也是螻蟻。那城裏早有我百十悍卒扮作客商,等我到了城外約好時間,隻要他們拚死占住城門一刻,我領兵進城後滿城財貨還不是任我拿取?”


  野利旺榮沉吟不決道:“祖宗流傳下來的規矩,秋高馬肥的時候才能動兵,現在馬兒過完冬剛吃上一口青草,氣力還沒恢複呢,你倆下去歇息吧,我在思量思量”。怪不得野利旺榮猶豫,兒子提的這事實在太大膽了。野利火樹和弟弟對視一眼,雙雙撫胸一禮退了出來。


  看著地上的水窪火樹沉聲道:“父親老了”,野利火鷹看著遠處道:“不能這樣下去了”,頓了下又說道:“陛下登基後隻顧著沉迷於酒色,當初的雄心已經不多了”。


  火樹恨聲道:“為了一張紙,跟宋朝打了三場,看似是贏了,卻把西征的收益耗的精光,現在範老子來先關了貨場,以後的日子隻會更難過”,說完跺腳走了。


  野利火鷹看著大哥雄壯的背影苦笑,貨場關閉了,青鹽成了廢土,牧民們的牛羊冬天來臨的時候隻能殺掉,宋朝的茶葉,瓷器,綢布,百貨都沒了,不單單是大夏百姓困頓,最重要的是沒了這些用什麽跟跟西邊交易?所謂的絲綢之路就成笑話了。


  陛下錯了,你不登基依然是這裏的王,隻是換了個稱呼而已,用青鹽和牛羊換來宋朝的茶葉絲綢瓷器等貨物,再拿宋朝的貨物跟西方商人交易換來鐵器香料寶石,多好的買賣啊,隻要慢慢發展實力,隻要宋遼之間有變就是大夏的機會,現在就為了一個所謂的帝號,把一切都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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