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這是規矩
“大媽,我的爸爸是不是死了?他是怎麽死的?”馬二一看到大媽走進來痛苦的問道。
大媽劉氏沒有立刻回答馬二的問題,複雜的表情走到床邊坐下,一隻手摸了摸馬二的腦門,心裏一寬,沒有先前那麽燙了。
“孩子,別怕,以後還有大媽在,還有你大伯,你大哥二哥,我們大家都是一家人。”劉氏開口道,此刻最重要的是讓這個孩子接受殘酷的現實,讓他盡快從痛苦之中走出來。
馬二已經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淚,雙臉的淚痕無數條,就像無數溪掛在土黃的山坡上。
“我的爸爸真的死了嗎?”馬二又問道,自己實在難以接受這個現實。
劉氏深情的看著馬二,麵前的這個孩子也太命苦了,這麽就沒有了父親,將來他們娘倆可怎麽生活?
“你的爸爸去了另一個世界了,他還活著,隻不過他活在另一個世界。”
劉氏所的世界就是堂,牌樓村的古風就是人死了就會去堂或者地獄,這又跟投胎重新做人格格不入。
“吳叔叔不是去救我爸爸了嗎?怎麽又死了呢?”馬二還是很不相信,但是心裏知道這是不可挽回的結果。
“他去晚了,太黑了什麽也看不見,他也差一點沒有回來。”劉氏解釋道。
“那後來呢?”馬二又問道。
“後來大家舉著火把,才將你爸爸的從淤泥裏拉出來的,但是都已經完了。”劉氏回答道。
聽到大媽的解釋,馬二心裏咯噔一下,沒錯,這個接受是完美的,是無可挑剔的,這是一個鐵打的現實。
接著馬二的眼淚大股大股的流下來,悲傷讓他啞然。
劉氏從水桶般腰間抽出一塊帶花的手帕,給馬二擦幹眼淚,但是悲痛到極點的眼淚怎麽可以擦得幹?
“孩子,你感覺怎麽樣?如果實在不行我讓大伯帶你去縣城看大夫。”劉氏關心的問道。
牌樓村原本是有個大夫的,一個叫胡侃的老者,但是一個月前被五十裏外的虎頭山的山賊王麻子給擄了去,是給他孫女看病,至今也沒有放回來,後來牌樓村的村民要想看病就要去一百裏外的縣城。
“不用了,我已經好些了,大媽,我想起來。”馬二回答道,自己再怎麽不舒服也不能躺著了,想看父親最後一麵,因為以後再也看不到爸爸了。
“也好,該起來送你爸爸最後一程。”劉氏一隻大手伸到馬二的後背,一把將馬二扶起來。
“晚上要送蓮燈,你最好還是去,因為那是你爸爸。”劉氏接著道。
“送蓮燈”馬二是知道的,就是每人拿著一個碗,碗裏點燃一根蠟燭,然後去埋葬死者的地方轉幾圈,這到底是何意?馬二是不知道的。
“我去,我一定去!大媽,我一定去!”馬二堅定的道,就是哪怕最後一點力氣,自己也要去。
劉氏點點頭,在劉氏的攙扶之下,馬二下了床,心裏的悲痛能克製身體的傷痛,然後開了門,緩緩的走進客廳。
不大的客廳裏,一口紅色的棺材依舊那麽刺眼,頭朝門,尾朝中堂,棺材上蓋著紅色嶄新的被套,棺材下麵是一張桌子和一條長凳支撐,桌子在前。
桌子上擺的是一個用毛筆剛畫的馬元慶的畫像,不知道出自誰的手筆,有九分不像。
畫像前後是三個橫放的白色無花大碗,一個盛著半熟的米飯,一個放著拔了毛的死雞,一個放的是一個蘋果和兩塊餅幹。
再前麵是一個很大的香爐,香爐裏燃燒著不少的香,那基本上都是遠來的親屬拜祭所點燃的。
“快,快給你爸爸磕頭、燒紙、上香。”劉氏推著馬二就道,因為這是不可缺少的規矩。
接著馬二首先是重重的磕了三個頭,地麵是堅硬的黑土,大坑冷無數個。然後從劉氏手裏接來三根燃燒的香,由馬二親自插進香爐。最後就是跪地開始燒紙。
馬二要不停的燒紙,因為他所燒的紙在死人世界裏就是錢,有了錢爸爸就會順利一些。
這個時候,村裏的王婆婆釀釀蹌蹌的拿著孝帽走過來,親自幫馬二戴好。
孝帽是純白的老布,這也有講究,是死者的上輩就不用戴這種腦子,死者的同輩可以戴也可以不戴,要戴隻能戴不拖在後背的腦子,死者的晚輩尤其是直係親屬,比如馬二就要戴拖在後背很長的帽子,這是規矩。
孝帽子由麻繩子係好在馬二的頭上,馬二至少必須戴七,萬萬不能摘下來的。
吵吵嚷嚷的人來來去去,馬二都沒有管這些,馬二心裏想著死去的爸爸,手裏不停的燒著紙,火焰照紅了馬二的雙臉,也烤不幹那無數的淚痕。
“啪啪啪啪……”。
村裏的馬爺爺放響了一掛鞭炮,法師喝了一大口早就沏好的濃茶,穿起了他黃色道士服,黑色道士帽,還有打鼓敲鑼吹喇叭開始準備,最後他們開始又做起法事來。
客廳的左右前後牆壁還有門口都聚集了不好人,看熱鬧的也有同情而來的。
這個時候,劉氏將馬二扶起來,因為隻要法師要做法事的時候,這些戴孝帽的就必須跟在他的身後,他要走就跟著走,他要停就得下跪,這也是規矩。
法師的行動是不定的,一會兒他對著中堂開始大聲念叨起來,的什麽別人基本聽不懂,一會不停的撞擊手機的鑔子繞到棺材的前麵吟唱幾句。。
法師使用的專屬東西有很多,比如一把黑鞘白鐵劍,一個牛尾巴拂塵,一對能測出吉凶的牛角,一個南海觀音手裏拿著一樣的白瓶子,還有一個桃木做的刻著“五雷號令”的令牌、幾個顏色不一的三角令旗、一個差不多半米長刻著金字的蓬尺、還有法印、木魚、鈴鐺、朝筒等等。
時間在法師的吟唱和鑔子聲中慢慢過去,很快就要到了“送蓮燈”的環節,法師和敲鑼打鼓的人也停下來休息,這個時候從後麵送來一百個白碗,幫忙的人開始在每個碗裏當半碗沙子,插一根蠟燭,並且點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