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8 章 第九十八章
第九十八章
龍影衛周統領查明了刺客內情之後,沒隔兩天,趙禹宸果然如他所說一般下了明旨責罰。
聖旨上訓斥的格外的厲害,隻說他禦下不嚴,手下軍中竟出了這般謀逆犯上之徒,實在是心懷叵測,有負皇恩,好在念其殺敵又功,不多追究,隻是撤了太尉與威武大將軍之職,罰三年俸祿,責其回府,靜思已過。
官職是徑直撤免不是貶,蘇戰又是起於軍伍,不像文人沒了官位,總還有個功名傍身,聽著也好聽些,這太尉與大將軍之職都一並撤了,一時間竟是連個尊稱都找不出來,險些隻能連名帶姓的直呼罪臣蘇戰。
還是魏安有心,早早的去查了一通,好容易查出先帝那時候,曾經給蘇將軍封過一個亭候,這爵位是前朝傳下來的,本朝其實早已不怎麽用了,隻不過隻是個虛爵,可以領祿米,卻並無封地食邑,不過給著好聽罷了,和正經的侯爵那是天差地別。
可不管怎麽說,有這麽個身份,勉強就也能靠上一句“侯爺,”好歹沒叫曾經堂堂的超品太傅直接成了升鬥庶民。
隻不過不知道為什麽,蘇戰蘇太尉的官職被撤了個幹淨,可偏偏蘇夫人一品國夫人的誥命卻未曾下旨罷去。
有猜測說是趙禹辰盛怒之下,忘了這回事,也有說是太後可憐蘇家,特地給蘇家留了最後一點體麵。
不論是為了什麽,既然宮中沒有下旨,倒是也沒有人會特意提起這一茬。
畢竟眼下董家都已倒了,蘇家又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宮內宮外,有資格在禦前開口的,都不肯叫自個擔上換一個落井下石的惡名,能那等有心想說的,又壓根兒到不得禦前。
這般一來,原本的蘇戰成了一個不尷不尬的“侯爺,”細算起來,如今的蘇府裏,竟是蘇夫人一品國夫人的身份最高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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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了聖旨之後,蘇戰便也不必再關在行宮,可以在侍衛的“護送”下回府裏靜思已過。
蘇明珠得了消息之後,一早便換了衣裳,去翠微宮門外送別了父親。
當著眾人的麵兒,父女兩個配合的十分默契。
蘇明珠當真是滿麵的擔憂記掛,卻還是強撐著,露出一副笑臉來安慰著麵色難看的父親,勸了些諸如“是刺客膽大包天,和父親無關,”“等得陛下傷勢養好,想明白之後,一定是還會令父親官複原職,”“爹爹回府之後,正好能休息一陣子,專心操辦弟弟的婚事”之類的安慰。
說什麽專心準備弟弟的婚事,事實上,自從蘇家出事的消息傳出去之後,張家便已經露了些猶豫的意思,等到聖旨以下之後,原本算過大吉的八字,張家人都又忽的上門,隻說是為了穩妥,想要換一位大師再算一次。
這話的意思誰又瞧不出來呢?蘇家也不是那等強人所難的,家中娘親雖然心裏憋屈,卻也沒說什麽,隻是一口應了,打定了主意,若是張家還肯結親,日後張家女兒嫁過來,便當親生的一樣待,若是這再算一回非說八字大凶,家裏就也認了,幹脆將庚帖換回去,就叫小兒子再等些日子!索性等著塵埃落定,看看蘇家到底是怎麽個情形罷了!
蘇戰也不知道是聽進去了沒有,被關了這麽些日子,雖然對獨女的安慰都一口答應了,但是神情卻還是顯得有些懨懨。
因著這個緣故,這送別就也顯得一派的愁雲慘淡,兩人再說幾句,最後相互安慰了些套話,蘇戰便起身上馬,遠遠的消失在了宮門外。
立在宮門口目送父親走遠,蘇明珠微微歎息一聲,便也轉了身,重新去了趙禹宸的寢殿,托守門的小內監傳話,隻說她要謝恩,順帶辭行。
的確,她從皇覺庵裏過來,原本就是為了給家裏求情的,如今責罰都已下了,自然,就該回抱月峰上,繼續“為國祈福。”
趙禹宸當然早已預料到了這一點,他坐在後殿的桂樹下往池子裏撒著些魚食,看著明珠走過來,雙手合十,準備行禮的模樣,隻頭也不抬的擺擺手:“我這兒的人篩過好幾遭,都是最可靠的,不用裝這些虛的給外人看。”
蘇明珠這些日子已經習慣了趙禹宸這樣隨意的態度,他說不用,就當真沒再行禮,上前幾步,撩了裙角便也在池邊的山石上一道坐了,瞧了瞧,也很是隨意的直接問道:“怎麽好好的想起來喂魚了?”
“廢了一隻手,幹什麽也不暢快……打發時日罷了。”趙禹宸順手又扔了一把魚食,便將手上的碟子遞給了她:“你要不要試試?”
蘇明珠搖了搖頭,視線在池裏那一層層翻湧的各色錦鯉上瞟了一眼,就又趕緊收了回來:“我不要,你自個來吧?”
趙禹宸似乎發覺了什麽一般,猶豫問道:“你是……不喜歡看魚?”
“也不是不喜歡,分開在水裏各遊各的還成,這麽一喂,密密麻麻動來動去,瞧著有點難受。”蘇明珠解釋道,她也不知道為什麽,越是這種滿滿一池子的錦鯉,養的越好、越肥,她看著越不舒服。
趙禹宸有些奇怪:“從前倒從沒聽你說過?”
“之前家裏不養魚,進了宮遇上別人賞魚的時候,不看就成了,這有什麽好說的?”蘇明珠不在意的搖搖頭,說完之後就低了頭,想到了接下來要告別的話,不知怎的,心裏就忽的有些低落了下來。
趙禹宸倒沒發覺,聞言之後,隻是有些恍然的笑了——
也是,雖也是豪門貴女,明珠卻從來和他不一樣,丁點不會因著身份,或者情分,便借此強求旁人與她一樣,譬如賞魚這事,她自個受不了,卻並不會因此便阻攔別人也不許看,甚至於,她連自個不喜歡這樣的話都不會說出來掃興。喵喵尒説
在她眼裏,她自個是自個,旁人是旁人,她不強求旁人變化,自個更加不會為了旁人改自個,若隻是賞魚這等無關緊要的小事,盡可以大同小異,不當回事,若是當真差的遠了,不可相合,她也壓根兒試都不試,立馬就能放得幹幹淨淨!
難怪,她之前覺著朕不合適了,就能頭也不回的走的這般利落!
一念及此,對於蘇明珠的這份冷靜淡薄,趙禹宸的心裏又是可喜,又覺著可恨,張口有心想說什麽,可麵對著眼前低頭垂眸,似有憂愁的明珠,卻竟是一個字也不舍得說出口。
頓了頓,趙禹宸最後也隻是一聲歎息,將自個心裏的滿腔複雜都沉了下去,站起身,抬手將魚食一股腦的撒了進去,同時心下也打定了主意,隻要明珠在,他便再不來賞魚。
之後,趙禹宸才又帶了明珠遠離池塘,在後廊上的木欄下頭坐了,主動溫言問道:“怎麽了,我瞧著你有心事?”
蘇明珠回過神來,也隻將方才莫名的低落掩了下去,隻麵色平靜開口道:“如今家裏的事了,爹爹也已回京了,我也該回皇覺庵。”
“唔……”
說實話,打從明珠來了這翠微宮的一刻起,趙禹宸的心裏就已在琢磨著她要走的時候可怎麽辦。
因著這個緣故,早有準備的他,竟是絲毫不慌,聞言隻是沉吟一陣,便像是這時候才剛剛想到一般,慢慢的開了口:“梁王之後還指不定如何,皇覺庵離得實在太遠了,若有變故,實在鞭長莫及,依我看,你還是就留在這翠微宮的好。”
“留在翠微宮?”蘇明珠聞言一愣。
“沒錯。”趙禹宸滿臉的正經:“算起來,我與母後來行宮避暑,日子也不短了,眼看著過兩日就是七月,七月流火,就也該回去,等得行宮裏沒了旁人,留你一個清清靜靜的在這修行祈福,倒也便宜,不論怎麽著,總是要比在山間的清苦強一些。”
“可是這算怎麽說的……”蘇明珠還有些猶豫。
趙禹宸便又繼續補充道:“再一者,等的聖駕回宮,我就給你留一隊侍衛看守,隻說是你為國祈福,不許旁人無故打擾,放在外頭梁王的眼裏,定然也隻當我是不放心蘇家,和前幾日的蘇太尉一般故意關著你,一來能護你安全,二來,也能叫梁王多信幾分,豈不是處處妥當?”
聽起來,好像真是十分妥當的模樣……
蘇明珠想了想,總之她近幾年都不可能尋機出京的,在哪兒“修行”不是“修行?”更莫提,要論物質條件,翠微宮裏,的確要比抱月峰上好的多了!她的確沒必要難為自個。
這麽一想,蘇明珠便也點了點頭:“這般也好。”
聽見了這聲答應,趙禹宸的眉心不易察覺的一鬆,麵上便忍不住的露出了一抹輕快的笑意來,他張張口,正要再說什麽,蘇明珠卻順勢起了身:“既是這樣,我這就去與太後娘娘說一聲,她幫了我這許多,爹爹走了,我都沒來得及好好道謝呢!”
趙禹宸頓了頓,卻也隻得點頭應了一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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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著這緣故,蘇明珠見過了方太後之後,便果真收拾了東西,換了住處,就是之前父親住過的,位於行宮西麵的一處小跨院,與在抱月峰時一樣,正殿裏請一尊佛像,就算是改成了佛堂。
期間家裏送過一回信,說是弟弟蘇明朗與張家小姐的婚事,正式作罷了,蘇明珠聞言歎息一聲,就也不再在意,隻在這小跨院帶了白蘭山茶一道安安生生的住了下來,每日去太後處請個安,常常也能正巧遇見趙禹宸,就聊些瑣事閑話。
唯一有些奇怪的,就是之前說好七月流火,避完了暑該回宮的聖駕,眼看著七七的乞巧都快過去了,都還遲遲都不見要走動靜兒。
也不知道還要再住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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