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紅顏禍水名姬暖
第一章
“陛下,姬氏人盡可夫,為下所不齒,不誅之難以平民憤。”
“陛下,姬氏實乃紅顏禍水,如今下初定,為安百姓之心,姬氏理應午門斬首,以示下。”
“陛下,姬氏禍國殃民,陳國、趙國都乃前車之鑒,不得不除。”
“陛下,除姬氏,可保我大齊百年安穩!”
被叫陛下的男子坐在龍椅上,看著滿朝自己倚重的大臣,強忍心中的憤怒和悲意:“姬氏之功不在諸位愛卿之下,朕剛一統下就誅……”
“陛下請慎言,姬氏放蕩奢靡,臣以與其相提而論為恥。”
男子咬緊牙,麵目都顯得有些猙獰:“朕若是一定要護住她呢?”
此話一出,朝堂上所有臣子都跪下。
“陛下,清君側,除姬氏!”
“清君側,除姬氏!”
男子拍案而起:“朕能一統下,卻連想要娶誰都不能做主嗎?朕連一個女人都護不住嗎?”
“老臣願以死相諫,隻望大齊千秋萬載。”
男子緊緊盯著話的大臣:“太傅,連您也要逼我嗎?”
當年征戰,太傅兒孫皆上戰場,太傅獨子更是為他擋箭而亡。
太傅仰頭看向男子:“陛下,不殺姬氏百姓何安?陳國、趙國之鑒還不足以讓陛下警醒嗎?”
男子的手顫抖著,看著滿朝文武,心中竟升起了絲絲的恐懼:“我、我,讓姬氏出家修行,可好?”
太傅卻態度平靜地磕了三個頭,猛地起身一頭撞在了大殿的柱子上。
“太傅!”
太傅的死像是點燃了言官的熱血,又一言官膝行於殿中,給男子磕了三個頭後,轉身撞在了柱上。
男子踉蹌地跑下來,想要去扶起太傅,同時厲聲喊道:“侍衛!太醫!”
又有一臣子出列,叩首道:“臣願大齊千秋萬載。”
話落同樣撞於柱上。
男子征戰多年,殺過許多人,此時聞著大殿的血味卻有一種嘔吐和窒息感:“夠了!你們夠了!朕……”
後麵的話,卻有些不下去,男子茫然地站在滿是朝臣的大殿之上,卻隻覺得寒冷和孤獨,他的聲音有些空和恍然:“朕,錯了,今賜姬氏往生。”
“陛下聖明。”
男子看著得償所願的臣子,喃喃道:“錯的是我,不是她,可我也隻是想娶她啊……”
他的聲音很輕,哪怕跪在他腳邊的人都沒有聽清。
晨曦宮中,著紅色嫁衣的女子對著水銀鏡細細的上著妝,她的容貌秀雅絕俗,舉手投足間有一種融入骨子裏的萬種風情,偏偏那雙眼露出的思愁讓人忍不住想要把她捧到手心之中仔細嗬護。
燦若春花,姣若秋月。
她的美是讓人驚豔,卻又百看不厭的。
“姑娘,我們逃吧。”
穿著嫁衣的女子眉眼舒展,嘴角含笑:“傻丫頭,給我挽發吧。”
逃?
如今大齊一統下,無數的百姓恨透了她,她又能逃去哪裏?
被叫傻丫頭的是個十四五的少女,她雙眼含淚,看了眼空蕩蕩的宮殿,這才深吸了口氣上前,拿起梳子可是手卻是顫抖著的:“姑娘,我們當初就不該回來的。”
穿著嫁衣的女子微微垂眸,她的十指纖長白皙染著蔻丹更是讓人想要握在手心仔細把玩,幽幽道:“不回來,又要去哪裏,又能去哪裏呢?”
這下早無她的容身之處了。
又或者,早在當年她被自己丈夫送到陳王麵前的時候,她就沒有了容身之處。
姬暖看著鏡中的自己,有些恍然。
她半生顛簸半生富貴,從一個一心隻想嫁給竹馬的漁家女,到如今的紅顏禍水,從湯暖到姬暖,短短十年卻已經是一輩子了。
好像在漁村的那段日子是她一生中最幸福平靜的。
姬暖忍不住去想,若是死在當年被丈夫送上陳王床榻的時候,是不是丈夫就不需要殺了她父母毀了漁村了?
若是死在被人如牲口一樣捆著堵住嘴送往趙國的馬車上,是不是就不用承受那麽多的侮辱?
若是死在那個冰冷柴房、陳國大皇子府門口或者回家的路上,是不是還能抱著點希望?
若是死在知道所有真相的那個晚上,是不是會更好一些?
姬暖忍不住笑了起來,銀鏡中的她美得讓人心生憐愛,明明她有那麽多機會死的,卻偏偏每次都要從泥潭裏爬出來,或者湯暖已經死在泥潭中,爬出來的是脫胎換骨的姬暖。
不過這一次怕是爬不動了,反正已經報了仇,看著當初欺辱過她的人一個個死在她前麵,她也活夠了。
最重要的是,死在最好年華的美人才能被人永遠放在心尖尖上。
宮外傳來的聲音,嚇得少女手一抖,不心拽掉了姬暖的幾根秀發,姬暖微微蹙眉,越發的惹人憐愛,卻隻是看著銀鏡中的自己:“陛下,你嚇到巧了。”
來人正是大齊的君主,他不過三十上下,容貌清雋,本有些亂了的步伐在聽到女子聲音後停頓了下,然後揮手讓身後跟著的人後退:“姬暖。”
被叫姬暖的女子應了下,聲音嬌軟:“陛下略等我下。”
“好。”
姬暖展顏一笑,催促道:“巧,快些別讓陛下等急了。”
巧已經看到跟在齊王身後侍衛手中端著的酒壺,她無聲落著淚,卻沒有再什麽,而是上前手很是靈巧地為姬暖挽了發,最後為姬暖簪上她遞過來的鳳簪:“姑娘,好了。”
姬暖起身轉了一圈,笑的很是歡快:“陛下好看嗎?”
齊王眼睛紅了,握緊拳頭點了點頭,聲音沙啞道:“很美。”
姬暖盈盈一拜:“那陛下替我賞賜巧,讓她一生幸福安順好不好?”
齊王咬牙,許久才開口道:“好。”
巧再也忍不住哽咽出聲,跪下後對著姬暖重重磕了三個頭:“姑娘,來生巧還伺候你。”
姬暖沒有去扶巧,而是嬌嗔道:“才不要你,你那麽笨,快些走吧。”
巧沒有再什麽,低著頭退了出去,卻站在殿門口不願意離去。
如今殿中隻有姬暖和齊王,而外麵站著佩刀的侍衛,其中一個侍衛手上還端著毒酒。
姬暖身姿輕盈可作掌上舞,卻纖穠合度,紅色的嫁衣滿身的風華:“陛下,我要走了。”
齊王強忍悲痛,忍不住問道:“你為什麽要回來?你明明知道,會有什麽樣子的結果。”
“你在這裏啊。”姬暖的聲音沒有絲毫怨懟,就好像女子的嬌嗔:“我又能去哪裏呢?”
姬暖覺得自己真是一個壞女人,到了這個時候,還能出最戳人心的情話。
齊王還想再。
姬暖已經靠近,有些冰涼的手指輕輕抵在了齊王的唇上:“噓,我從未單獨為你跳過一支舞吧?”
齊王癡癡地看著姬暖,心如滴血一樣。
姬暖卻已經轉身離開,沒有配樂,她跳的隨性,絲毫沒有當初那般妖嬈惑人,步伐靈巧更像是漫步在山水田園間的鹿,她永遠知道男人喜歡什麽,想要看到聽到什麽。
齊王張了張唇,猛地上前抱住姬暖:“我們走,我帶你走好不好?”
“不好啊。”姬暖安靜地靠在齊王的懷裏:“你這麽努力才有了今日,我想看你在朝堂之上指點江山,想看你為百姓謀福,讓所有人安居樂意下太平。”
不愧是劇毒相思,毒性這樣的快。
不過相思是最適合她的,畢竟隻有這種毒,才能讓她死後依舊美的像隻是睡著一樣。
胡亂想著,姬暖已經沒有力氣支撐自己,身子軟倒在齊王的懷裏,卻緊緊摟著齊王,不讓他看到自己的模樣。
“不是你要我死的,是我自己想死的。”
紅顏未老恩先斷才是最可怕的,死在情最濃的時候,才會被人一直記掛著。
“我大仇得報,享受過這世間最奢靡的日子,已經足夠了。”
才沒有,享福哪裏有夠的時候,她才過了幾好日子啊。
“你到時候把我燒成灰,然後灑在豐江之中,我問過人了,順著豐江,我就能回到家鄉了。”
留著屍體萬一被挖出來鞭屍了怎麽辦?
“我想家了,我想爹、娘……”
花了那麽多錢給爹娘祈福做法事,想來他們已經投胎到富裕人家了,來生還是不要認識她的好。
“齊川,你為什麽沒有早點來……”
她一生的悲劇都是因為嫁了個卑鄙人。
“我想嫁給你的,當初我嫁的人是你,那該多好……”
要是早點嫁給齊川,起碼能混個皇子妃被人伺候著,而不是去伺候人。
“我不想死……”
她掙紮了這麽久,終歸是要回到泥潭腐爛的。
“我想一輩子和你在一起的……”
齊川,認識你以後,這是我的唯一真心話。
“如果有來生,我卻再也不想與你相識了……”
不要再承受這麽多痛苦,她隻想為自己活一次,想縱馬揚鞭盡下風景,想無憂無慮的嬉笑哭鬧,想肆意放縱……
姬暖閉上了眼睛,呼吸越發的微弱,她已經聽不清楚齊川在什麽也不願意去聽,無非是那些無法實現的謊話,她過太多。
算了,還是不要有來生,活著太累了……
“滴,做聖母係統開始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