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陌生少女
在門前望了許久，夕陽早已落下，院中樹上的鳥兒也已歸巢，期盼的身影卻依舊未曾出現，鳳紫鳶深感疲憊，閉了閉眼，輕輕落下窗子，褪了衣裳，緩緩沉入水中。
孤月灑下清冷的光輝，靜謐的街道鍍上了白銀，鱗次櫛比的房屋披上了月光，透著些許夢幻，，高低不平的屋頂上極快地閃過一道黑影，速度快得甚至讓人分辨不出黑影的身形高矮。
鬼魅般的身影在月夜中穿梭，行蹤詭秘飄忽不定，所過之處帶起一陣輕風，步法精妙，身形飄逸，令人歎為觀止。然而，輕功瀟灑的黑影帥氣地循著達官貴人聚居地段兜兜轉轉繞了幾多個圈還渾然不覺。
似乎……
迷路了……
及至在一片瓦上發現了自己的鞋印，黑影才終於明白了為何祁王府“搬遠了”，讓她“追”了這許久……
“哈！可算找著了！累死風慬了！祁王可真是，堂堂王府做什麽建得這般低調！讓我好找！”黑影將自己看過地形圖一事拋諸腦後，心安理得地為自己找錯方向耽誤時辰尋了個極為妥當的理由，嘀咕了幾句，又迅速斂了氣息，身影一飄，輕巧地翻身進了王府，甚至未曾驚動王府護衛。
又是兜兜轉轉了幾多個圈，費了好一番功夫才摸進了鳳紫鳶的小院。屋內微弱的燭光投射在窗上，光影越發的模糊昏暗。黑影小心翼翼地將耳朵貼上窗子，透過紗窗，隱約傳來撩水的聲音。
室內安靜地燃著燭火，偶爾發出一聲兩聲“劈啪”的脆響，昏黃的燭光搖搖晃晃，像極了飄忽不定的心，溫暖的橘色鋪了滿屋，卻驅不走心中的涼意。
鳳紫鳶靠在浴桶邊，闔著眼，纖細的睫毛微微翹起，仿若振翅欲飛的蝴蝶，在麵上投下淡淡的陰影，顯得微啟的眸子愈加深邃迷離。
窗口傳來一陣極其細微的響動，鳳紫鳶倏地睜開眼，手迅速地伸向搭在屏風上的衣物，警惕地轉頭看去，迎麵一陣輕風過，撲來滿麵清甜馨香，本該是美好溫馨的氛圍，卻讓頸上透骨冰涼的寒意破壞殆盡，下一瞬，身子便僵住了，手才搭上衣服便再動彈不得，該死的，竟給她點了穴！
“什麽人？”鳳紫鳶蹙眉，心內警鈴大作。好快的身法！來者不善且又武功非凡，麻煩了……
“呀！竟是個美人兒欸！”身後響起一陣銀鈴般清脆卻又極為輕佻的笑聲，陌生少女輕浮地將手搭上鳳紫鳶白皙光潔的肩，微涼的指腹緩緩滑過，在滑膩的肌膚上細細摩挲，甚至時不時地捏上幾把，忍不住嘖嘖讚道，“觸感光滑細膩如綢，肌膚緊致白皙嬌嫩，不僅水嫩嫩的還極富彈性，一雙玉臂堪稱冰肌玉骨啊！”
感歎了兩句，突然想起什麽似得，低低地驚叫了一聲，“啊，這匕首還是先收起來好，美人兒細皮嫩肉的，劃傷了可不好啦！”說著果真收起了鳳紫鳶頸上的利器，又開始細細觀賞鳳紫鳶，甚至捧起她的手放到麵前細細賞玩，嘴角帶笑，仿佛得了一件珍寶。
鳳紫鳶麵上一片寒霜，一陣青一陣白又是一陣紅，可恨她方才一句“什麽人”出口後便又讓人果斷地將啞穴也給點了，此刻隻能任人宰割。偏偏不知哪來的瘋子要殺不殺卻如此羞辱她，鳳紫鳶前所未有地惱恨，自己為何這般不堪一擊，尚未及動手便已受製於人！
少女流裏流氣地笑著，嫩乎乎的小手不安分地揉捏著鳳紫鳶的手，嘴裏嫻熟地吐出調戲的話語，別說什麽“臉頰微紅麵露羞澀”，“麵不改色心不跳”根本不足以形容她的自在，那小臉上的神色簡直風光霽月的坦然得意:“美人兒的手真真好看啊，十指纖纖，細長勻稱，白嫩嫩滑溜溜的，教人愛不釋手啊！”
鳳紫鳶胃裏一陣惡寒。
哪裏來的女瘋子，明明是來殺她的，如今卻在做什麽？即便是她受製於人，此處也是她的地盤，這般隨性肆意妄為，難道就不怕節外生枝嗎？殺人講究的不是幹淨利落速戰速決嗎？可她在做什麽？
“哎呀！這還有朵花兒呐！好漂亮啊，是天生的麽？見過胎記，倒真沒見過這麽精致的胎記呢！雖說風慬對自己冰清玉潔白壁無瑕的身子也甚為滿意，不過若是能有朵兒漂亮的花形胎記也是極好噠！唔，好滑哦……”
白癡，那不是胎記！混蛋，?把手拿開！別碰它！該死的，滾開啊！
“唉~這般傾城的美人兒要一刀了解，我可怎麽下得去手喲~哥哥可真是，都不曉得先查查清楚，這絕世的美人兒就要隕落了，多可惜啊，我都舍不得呢……”少女蹙眉糾結許久，忽的眼睛一亮，目光灼灼地盯著鳳紫鳶，嘻嘻笑道:“不如，不殺了吧！嗯，帶回去當嫂子。正巧，哥哥還未娶親呢！這麽漂亮的嫂子，正好配得上哥哥，日後的小侄子定也是粉雕玉琢精靈可愛的。”
鳳紫鳶心內咆哮:滾！誰要給你當嫂子！
少女這般說著，極為滿意地點了點頭，甚是自豪地“嘿嘿”笑道:“風慬真是太貼心了，哥哥疼我果然沒白疼。放眼望去，天下哪還有我這般乖巧懂事兒的妹妹啊，連哥哥的婚事都要操心。唉，也是哥哥太不懂事了，一大把年紀了也不知道給我找個嫂子，還要我親自來！不過，也不能怪哥哥，都怪爹娘把我們生得太好了，想找個配得上的人真是太不容易了。好在今日讓我撿到了個美人兒，為哥哥解決了終身大事，嗯，那今日害我繞遠路的賬就算了吧！哼哼，風慬就是如此大度！”
見鳳紫鳶臉色陰沉，目光凶狠地瞪著她，麵容越發地冷豔，幾乎要用眼神在她身上戳出洞來，少女卻仿佛不知道她為何生氣，趴到浴桶邊，捧起精致的小臉湊到鳳紫鳶麵前，睜著一雙妖媚美目看著她，作出一副傷心欲絕泫然欲泣的可憐模樣，很是無辜地道:“嫂子，你不開心麽？有風慬這麽可愛貼心美麗大方乖巧懂事兒的小姑子，嫂子竟還不滿足麽？”
鳳紫鳶:“……”
不要臉！哪有人這麽誇自己的！
鳳紫鳶好想扇她！嫂子？嫂子個鬼啊！叫那麽順溜，誰答應了？她要嫁也嫁……
想到這兒，鳳紫鳶眼睛突然有點兒泛酸。
景煦走了……
若是他在，她定不會如此憋屈受人羞辱，若是他在……
“沒大礙沒大礙！不開心也沒大礙，見了我哥哥，保準你就開心了！我哥哥長得可好看了，見過他的姑娘就沒哪個不動心的哦，嫂子你相信我啊，哥哥的美貌雖及不上風慬這般傾國傾城傾倒眾生驚為天人，但天下第一美男的稱號還是當之無愧噠！”悲傷不過幾息，少女便又暴露了本性，恢複了聒噪模式，興致勃勃地“推銷”著自家哥哥，順帶再無恥地自誇一番，絲毫不知謙虛為何物:
“哦，自然啦，若是風慬女扮男裝的話，哥哥就唯有排第二啦。可惜風慬不是男子啊，要不就能親自娶了嫂子啦，唉，生得太美也不好啊，你瞧風慬都找不著能匹配的夫君啦！”
鳳紫鳶怒。吵死了！話怎的這般多，長長的一段一口氣說下來都不帶停頓喘息的，她不口渴她還煩呢！都擾到她想心上人了，這瘋子不去當媒婆真是暴殄天物，口齒這般伶俐，誇人的本事比當初給千珣說親的媒婆高明太多太多了！
少女說著，又將手一攤，擺出看破紅塵的淡然姿態，歎道:“唉，罷了罷了！這兒女私情乃俗世之物俗人之情，俗不可耐，不要也罷。世間男兒皆汙濁，怎麽配得上風慬呢？不嫁也罷！”
“嗯，那麽如今就一個問題了，該怎麽把嫂子帶回去呢？若是給嫂子解開了穴道，嫂子你鐵定不會乖乖聽話的對吧，可若不給你解開呢，風慬雖然武功高強得即便細胳膊細腿在扛起嫂子之餘還能自如地施展風慬出神入化的輕功，可行動指定是要受影響的啊，一個不慎讓人察覺可就不妙了！”
少女故作老成地蹙起娥眉，輕搖臻首作出一副無奈憂傷且惆悵的表情:“這祁王可太討厭了，做什麽要安排這麽多護衛，還個個身手不凡，雖說都敵不過天資聰穎的風慬，可這俗話說雙拳難敵四啊，手人多了縱是天才也不好辦呐是不是！何況我還要帶著嫂子，若是真打起來傷了嫂子可怎麽是好呢？唉……風慬好愁啊……”
鳳紫鳶:“……”
這麽愁一刀殺了她不就了解了？還用得著糾結？
這瘋子究竟何處冒出來的？病重至此家中長輩也不知道看好些，讓她跑出來禍害別人，不覺得太造孽了麽？
“啊！有了！”“瘋子”少女眼睛一亮，在鳳紫鳶白嫩的手臂上猛地一拍，“啪”的一聲脆響，鳳紫鳶白嫩的肌膚頓時紅了一片……
鳳紫鳶心裏苦，氣惱又委屈，好想哭。
說話就說話，非要動手動腳的嗎？還那麽大勁地拍，想拍死她倒是直接朝天靈蓋拍啊！殺人給個痛快行不行？為何非得如此折磨她？
長這麽大還從未受過這等欺辱，今日這瘋子欺負她欺負得夠夠得了！她最好是殺了她，否則日後她鳳紫鳶定要百倍奉還！
近來這是怎麽了嘛？流年不利諸事不順，難得出門卻莫名其妙被暗殺，心血來潮一個善心大發做件好事，歡歡喜喜促成一對有情人卻遭人騷擾引發種種流言，少有的愧疚心起向人賠罪道歉被拒見還挨了一耳光，練個輕功也能從矮樁上摔下來砸昏自己，如今沐個浴也不能安寧了麽？
鳳紫鳶想著，心中委屈更甚，眼眶便盈滿了淚花，淚珠在漂亮的眸子裏搖搖欲墜，閃爍著微光，卻遲遲沒有滑落，唇瓣抿得死緊。她不要哭，不要被眼前的瘋子看了笑話，如今的局麵她本就夠狼狽了，再落了淚豈不更是丟人！不能哭！不許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