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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對牛流淚

  整整一夜,我就這麽逃啊逃……早上起來的時候,渾身都是癱軟的。


  我強打精神,拖著步子,搖搖晃晃地來到了學校。


  在教室走廊,遠遠的就看見許小剛,守在過道上。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樣子。


  是通過呢,還是掉頭跑呢?我這是落單了,姐姐已經在校門口分開了,桃子今天沒來上學。


  我正躊躇不前,郭家興走過來了。我前所未有的覺得,郭家興如此親切,畢竟是“老熟人”嘛。我就不計前嫌,緊緊地跟在他身後。


  快了,就要通過了,不用怕。我一邊走,一邊給自己打氣。眼看郭家興已過走到許小剛的麵前,我豎著脊背跟得更緊了。


  突然,一條手臂,橫在我和郭家興之間。


  是禍躲不過嗎?


  我大聲一吼:“許小剛,你想幹什麽?”


  “急什麽呀,又還沒上課。不過是想,跟你說說話,而已。”許小剛一副吊兒郎當樣。


  不懷好意!我一看就知道:“我跟你沒什麽話好說的,讓開,我要過去。”


  我掃開他的手臂,邁步就要往前走,卻突感喉嚨一緊,“嘔……”的一聲,舌頭就不自覺地吐出來了。


  原來,前麵手臂被我掃開的同時,他的另一隻手,已經糾住了我的後衣領,隻要我一向前,就會被勒緊了喉嚨。


  我連忙倒退回來,才得以重獲空氣:“咳……咳咳咳!你……想……勒死……我啊?許小剛……你個殺人犯!”


  最後那幾個字,簡直是洪水決堤,把憋著的那口氣全喊了出來的。


  許小剛卻依然沒有放開我,而是把我的衣領又提了提:“跑啊,你倒是跑啊,哈?”


  我又被勒得“咳咳”了幾下,眼睛憋得通紅,眼角的餘光,看到前麵的郭家興身形明顯頓了頓。於是我衝著前麵大喊:“救救我!”


  然而,郭家興繼續往前走了。


  我急了:“郭家興,你就見死不救嗎?你就是這樣當班長的嗎?好歹人家楊秀喜還會站出來說幾句公道話,你不會是慫吧?連個女生都不如……”


  “在一(1)班,還沒有人敢在我麵前叫囂的。”郭家興果然掉頭,卻是對著我嘲笑,“嗤!麵對我的時候,你不是還挺厲害的嗎?”


  然後,又盯著我衣領上的爪子:“放開她。”


  許小剛對郭家興眯了眯眼睛:“憑什麽啊?叫我放我就放啊?那我豈不是很沒麵子?你算什麽?我倆可是親戚,不信你問她。”


  又對著我:“你說是不是?”


  “嘔!”我這次是被惡心到的。


  郭家興說:“就算是,我擔了那一聲班長吧。如果教室門口出問題,而我又剛好在,老師會說我的。你們下次有什麽事外麵解決,我就管不著了。”


  許小剛用目光比了比,明顯是看郭家興又黑又小又瘦的,不為所動。


  “我是不會在學校跟你打架的。”郭家興又說,“你們現在,是不是有什麽解決不了的,非得在這處理?要不要,我去把老師或校長叫來,給你們評評理?”


  許小剛終於鬆開我的衣領,指了指郭家興,又指了指我:“你們,都給我等著。”


  我這一天都不在狀態,本來因為昨夜的夢,我已經無精打彩了;又因為被許小剛勒住,總想起那種驚恐的感覺。


  所以,直到放學回家的路上,我還一邊迷迷糊糊地走,一邊憂心忡忡地想著,如何才能觸決掉許小剛,這是個定時炸彈。


  “兩角錢酒,兩角錢酒……”忽聽有個稚嫩的聲音,在不斷地重複念著。


  聲音有點熟悉,我抬頭一看,是阿奪。我認得他,就住在楊小夏家後麵的茅草屋。聽說他娘生他時很快,“突”的一下就出來了,所以叫阿突。


  阿突從合田村方向走來,目標是阿霖鋪子。一邊走一邊嘴裏不斷地重複念著:“兩角錢酒……兩角錢酒……”


  他手腕吊著一個綁著紅色尼龍繩子的空礦泉水甁,瓶身還有些凹凸不平。


  “阿突,又給你阿公打酒去啊?”有個扛著鋤頭經過的人逗他。


  “是的。”阿突回答,然後又繼續重複念著,“兩角錢酒……兩角錢酒……”


  “聽說你阿公戒酒了啊?”扛鋤頭的人又問。


  “是的,戒了三天。”阿突回答,然後又繼續重複念著,“兩角錢酒……兩角錢酒……”


  “不是說連酒瓶子都扔掉,掛竹尾上了嗎?”扛鋤頭的人繼續問。


  “是扔竹尾上掛著了,不過他今天找來竹竿,又把酒瓶子給勾下來了。剛剛才勾下來的,就交給我來打酒了。”阿突一本正經地回答,回答完又要繼續念……


  不過,好像剛才的回答太長,打斷了他的思路,他竟然一下子接不上來。


  那個扛鋤頭的人,這下才滿意地笑了。


  看來,他也是知道的。阿突每次幫他阿公打酒,都會一路念著“**錢酒”過來。要不然,他來到鋪子就會忘記。因為以前他就老忘記,所以他阿公就教他,一路念著過來。可就算是這樣,如果中途有人打斷了他,他還是會忘記。


  阿突很著急,一直拚命地在想,很痛苦的樣子。難道是因為忘記了,怕阿公會罵他嗎?

  那人看著阿突這樣,覺得很有趣。我卻看不過去了,就出聲:“是‘兩角錢酒……’”


  阿突一聽,頓時笑得天真浪漫:“哦對,是兩角錢酒。”然後又接著繼續重複念著,“兩角錢酒……兩角錢酒……”


  那個扛鋤頭的人,不滿地看了我一眼,好像是責怪我破壞了他好事。


  我趕緊的走開,繼續回家。


  背後還聽那人的聲音:“阿突,你阿公去做什麽了?”


  “我阿公去放牛了,兩角錢酒……”


  “你阿公到哪放牛了啊?”


  “我阿公到高高水溝去放牛了,兩角錢酒……”


  “你阿公什麽時候去放牛的啊?”


  “我阿公是剛剛勾下來酒瓶子,然後把酒瓶子給我,讓我來打酒,又叫我打好了酒,就去高高水溝去找他……”


  終於,阿突的思路又被打斷了,又沒能接上他的“兩角錢酒……”。


  我怎麽就是感覺心裏越來越堵了呢?


  又說不上來什麽,算了,可能是昨晚沒睡好吧,等下回去好好補一覺。


  於是,我繼續搖晃著往家走,就走到了“高高水溝涵”。


  到了這裏又得說明一下,我們村子之所以叫合水村,是因為村子西南側,流過一條合水溝。這條合水溝分成多條支流,以供四麵八村灌溉。


  其中一條分支斜穿公路,流經合田村。


  合田村,顧名思義,就是四周由很多田合起來的村子。


  田地勢低,為了能維持下遊水流順暢,這一段水溝就修得比地麵高出許多,所以叫“高高水溝”。而這個斜穿公路的橋涵,就叫”高高水溝涵“。


  我在“高高水溝涵”,竟然看到了阿突的阿公——聾子貴福,正隔著田埂與在田裏拔草的人在喊話。


  田裏那人大聲喊:“嘿,貴福,聽說你戒酒了啊?”


  貴福:“不戒了,人生沒酒還有什麽意思?死了才不喝呢。我已經叫孫子去買酒了,一會就送來這。等會一起喝口不?”


  田裏人又大聲喊:“不喝了,在這喝酒能有什麽好的下酒菜呢。”


  貴福:“是少了下酒菜。”


  田裏人又大聲喊:“要說這下酒菜啊,還是牛肉好。”


  貴福:“嗯,對,香!最香的是牛屁股邊上,那塊鼓起來的大腿肉。”


  說著還咽了咽口水:“要是自家的牛,每天切下一點肉,又能自動長回去,那該多好啊……”


  貴福,隻顧歡談牛屁股邊上的肉,好像忘記了他要看牛的事。


  也不知是我速度太慢,還是阿突太快,這會竟又聽到阿突的聲音。


  “阿公,阿公,牛偷吃稻苗啦。”阿突邊跑邊喊。


  “隨它。千棵萬棵的,能吃多少。”貴福懶洋洋地說。


  “可是,吃的是咱家的稻苗哦……”阿突繼續喊。


  “哈?咱家的?”貴福這才著急起來,“快快快,去把牛牽回來,稻苗多經貴啊,吃一棵少一棵啊。”


  阿突便放下酒瓶子,衝過去,把牛牽到貴福身邊。


  貴福立即把牽牛繩折了幾下,一把抓在手裏,狠狠地朝牛嘴巴就甩,好幾下都甩到牛眼睛上。


  貴福一邊打還一邊罵:“我讓你偷吃,看我不打死你。你知道老子插下一棵稻苗,得花多少力氣麽?”


  打完了,又在“高高水溝”岸邊找到一棵狼尾草,把草尾一紮,就成了個“n”,再把牛繩穿過去一綁,牛就別想跑了。


  做完這些,遠遠地再看向自家稻田裏,一大片稻苗被吃得矮了一截,這可是剛開了稻花的,再也長不出來了。火氣又上來了,給了牛頭一頓連環踢。


  牛閉上眼睛躲閃,再睜眼時,竟然已是牛淚汪汪。


  然後,貴福喝酒去了,邊喝還指牛罵:“再偷吃,看我不把你屁股上的肉切下來送酒。”


  說著,還帶著給阿突來了一口酒,說是從小培養,長大以後才會買酒孝敬自己,陪自己喝酒。


  阿突被酒辣的眼淚直流,而我也眼淚直流,因為這牛竟用它的汪汪淚眼,一直可憐巴巴地望著我。那眼神,莫名的熟悉……


  我想起了我的老黃牛,還有小白,它們就要被賣到屠宰場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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