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南下避暑
這年的夏天,出奇的熱,才五月的天氣,京城就已經像是處在大蒸籠裏麵一般。東方灝也已經熱的搬進清涼殿中去住了,清涼殿築於水上,四周空廊迂回曲折,殿後麵有竹簾低垂,早晚顯得縕靜生涼,可是中午不得不放置大的冰塊。
放置在殿中的大冰塊漸漸融化,水珠不斷往盤中滴。東方灝自夢中醒來,額前涔涔汗意,濡濕了額前的幾縷頭發,粘膩的貼在鬢側。最近幾天中午極難入睡,就是勉強睡著,一會也會被熱醒。
殿外能聽見一聲聲若有似無的蟬聲,好像蟬也被熱的口幹舌燥,叫聲也沒那麽清脆了。刺耳說不上,聽久了讓人說不上的煩躁。東方灝從床上坐起,額鬢的汗順勢淌下,一旁執扇的宮女扇的更加賣力,可是絲毫也沒有讓他多涼一分。
“高德安,傳我的話,遷往江南麗都行宮避暑,下去準備,三天後出發。”東方灝從床上起來,吩咐高德安下去準備。
三天後,隊伍浩浩蕩蕩的出發了。因為是避暑所以皇上攜眾家眷,這幾年東方灝後宮基本沒加什麽人,子嗣就惗兒一個,所以隊伍不是很大。從運河直下,到了杭州再行陸路轉往蘇州。
七七八八耽擱,宮眷起駕的時候已經中午了。浩浩蕩蕩舟楫相接,無數錦帆樓船,首尾相接,夾雜著大大小小的內管及禦營護衛的船隻。迤邐達數十裏,緩緩沿著東河順流而下,蔚為壯觀了。正值初夏時分,水勢飽滿,河道也寬闊,船隻行的很平穩,又順著水勢向下,速度很快。
河風涼爽的吹著,兩岸綠堤上垂柳依依,遠處的墟裏人家,炊煙嫋嫋,近處垂柳村廓,如一卷無窮無盡的畫軸,在艙窗外緩緩鋪陳開來。
東方灝站在船板頭上,河風縷縷的帶起他的鬢發和衣袖。惗兒扭動著肉肉的小屁股,往東方灝的方向跑來,後麵的太監奶娘跟著一齊跑出來,生怕他出事。
“父皇,父皇。”奶聲奶氣的叫著東方灝。五年過去了,這個小東西不知不覺也六歲了,再加上是東方灝親自照顧,越來越有東方灝的樣子。
“惗兒,怎麽了?”東方灝伸出手,等他自己跑過來,拉過他,寵溺的摸了摸他的頭。
“父皇,你曾經說過母妃在行宮養病,這次去能見到母妃嗎?”他仰著頭,認真的問著他的父皇。記得又一次他知道了娘親的概念,就跑去問父皇自己怎麽沒見過母妃呢,父皇指著牆上的一幅畫告訴他這個就是她母妃,她病了在行宮靜養呢。
“惗兒,隻要我們堅信,就能見到的。”不知東方灝是不忍告訴他,還是覺得連自己都能見到他思念已久的人。
他牽著東方惗的手,父子倆站在船頭,乘著迎麵而來的河風。東方灝若有所思,如果能再見到慕容嵐,一定要問問他,當初是怎麽狠下心離開自己和惗兒的。要把這個狠心的女人關在未央宮裏陪著自己一輩子。
穆盈是妃子,所以能夠獨自乘一艘船隻。從知道要去行宮的那一刻,她就內心充滿著一種朦朧的感覺,她一直想去見一見那個女人。那個自從她進宮就有人說她們很像的那個女人。有一次她趁其他人不注意偷偷進瑤華宮,進去了才發現瑤華宮沒有比其他宮殿華麗,也沒有比其他宮殿寬闊,隻是一般嬪妃所住的那樣。
可是當她看見牆上那幅不知是出自誰手的話,話中的女人身穿一身紅紗,可是並不覺得豔麗,反而透著股清麗的氣息。芙蓉麵,玉柳姿,說不盡的優雅風情,看不厭的絕代風華。讓穆盈不知是該嫉妒還是該仰慕。
穆盈手指青棱扇柄,撥開艙窗上的綃紗簾幕,向窗外眺望。她將頭靠在窗帷上,船隻在行駛中偶爾有顛簸。起伏不平的睡眠像是一種刻意,沒次碾過高低總有一種異樣的失落。隔著那麽遠,就像千尋的絕壁,明知永遠不可超越,可又不想落於她之下。那是她自己虛幻的夢想,此生是否遙不可及。
河上的餘暉倒映著,波光粼粼,仿佛無數條金蛇狂舞,耀眼欲盲。首尾皆是連在一起依次而下的船隻,許多幅斜瀠錦帆乘著夕陽,絢麗滄瀾。堤岸兩邊的垂柳如蜿蜒的翡翠衣帶,一路景物緩緩從眼前往後退卻,望得直叫人暈眼。
這天,慕容嵐照例來茶樓裏對賬。慕容嵐的惗方樓開在西湖邊上,裝修的風流雅致。許多書生喜歡在她茶樓裏泡一壺龍井,看著西湖上的晴時雨落,然後談論著當今世上的趣聞。最近杭州最大的新聞莫過於皇上南下,即將路過杭州的事了。
慕容嵐的手靈巧的波動著算盤,口中默默念著已經算好的數字。這時一個書生跑進來,神氣的想賣弄自己知道的新聞,在說之前又故弄玄虛。“你們知道我知道了什麽嗎?”
一些人聽見,分快上前盤問,以為他知道了什麽大新聞,“什麽……”
“大家都知道了皇上南下的消息,可是大家知道皇上這次南下帶了哪些人嗎?”那位書生故弄玄虛的問了問他們。
慕容嵐聽見那一刻,在算盤上波動的手指不禁停了,一時間竟然期待那個書生往下說。有片刻的微忡,又繼續盤算著手裏賬本上的數字。這麽多天杭州已經在沸沸揚揚的傳著皇上要路過此地的消息,慕容嵐以為自己心無波瀾的麵對這一切,可是當說到她帶什麽人來,竟忍不住好奇想知道,他是否帶了那位新寵呢?
當那位書生得意洋洋的說出自己的知道的答案時,慕容嵐釋然的笑了笑。果然,東方灝還是帶著他的新寵妃來了,這些年惗兒怎麽樣了,他跟那位妃子生了皇子沒有,惗兒又被誰接養了……自己心中說不出是什麽滋味,心不在焉的算完了這幾天的帳就離開茶樓了。她怕自己再呆下去聽見什麽消息會攪得平靜的內心再起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