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沉月殿
養心殿距離沉月殿並不算短,姚轍步伐不快。
夜裏的皇宮,空氣倒顯得尤為清新。
姚轍腦袋有些昏沉,滿心裏充斥著的還是方才自己批閱過的那些奏折,像是魔怔了一般,那些繁體字,反反複複在姚轍的眼前晃蕩。
直至,清涼的雨滴,落在了姚轍的麵上。
略略清涼的觸感,喚回了姚轍的思緒。
男子抬頭,看向了漆黑的空。
諾德眼疾手快,快速從身後的太監手中拿過雨傘,動作輕柔且迅速,給姚轍撐起了傘:“皇上,落雨了,可要回養心殿?”
帝王出行,他們這些做奴才的,自然是做好了完全的準備。
才走了一半不到的路程,落了雨,若是回去,會是更合適的選擇。
背在身後的雙手緩緩抬起,姚轍視線看著擋在自己頭頂的布傘,單手推開了諾德撐傘的手,徑直邁步向前走去:
“不用。”
諾德怔住,看了一眼自己被推開的手,看著徑直走入了雨中的皇上,腳步倉促跟上:“皇上,您貴為龍體,萬不可淋雨受寒。”
言罷,重又給姚轍撐起了傘。
側過頭,姚轍再度深深看了諾德一眼,言語冷薄:“朕了,不用。”
言語之冷漠,是姚轍少有的模樣。
諾德神色慌亂了一瞬,迅速收回視線,手中同時刻收起了雨傘,規矩應聲:“是。”
一路上,諾德再不敢多有言語。
雨勢,卻是逐漸大了起來。
不過好在,沉月殿已是在眼前。
姚轍渾身,已是有了濕透的趨勢,明黃色的君袍貼在身上,麵龐上,是淺淺密密的雨水。
沉月殿前,一早被太監通報皇上要來的成憶昔已是站在階上。
一條鵝黃色的絨披風披在身上,成憶昔神緒沉沉,蹙著眉頭看向殿前方向。
她本已是早早睡下,沒想到會有太監來通報,皇上要就寢於沉月殿。
雖上次在養心殿,皇上未對自己做什麽,可聽到他要來沉月殿,成憶昔心頭還是有了些慌亂。
她可以入宮做妃,也可以助成陌做事,但侍寢,是她最後的底線。
雨,越發大了起來。
成憶昔的視線斂著,規規矩矩站在殿門前,恭迎姚轍的到來。
微微站在她身後側,視線看過姐低落的側臉,心頭,同樣焦急。
明黃色衣袍出現的時候,第一個看見的,是眼尖的太監,步子上前,對著成憶昔恭敬道:“娘娘,皇上來了。”
聞聲,成憶昔和微微同時抬眼,看向遠處。
外頭正落雨,可姚轍卻是並未撐傘。
成憶昔心頭怔住,隻片刻的功夫,沒有任何猶豫,邁步衝入了雨中,向著姚轍方向奔去。
從的教育清楚地告訴著成憶昔,帝王乃是下的帝王,臣民皆是帝王的子民,子民奉主,萬心皆應係在君王身上。
“皇上!”成憶昔心有急切,不顧那迎麵的密密雨水,徑直停在姚轍的身前,反手將自己身上的披風接下,踮著腳,徑直披在了姚轍的身上。
“為何不給皇上撐傘?!”成憶昔雖不是老將軍的親生女兒,可好歹也算是將軍府的姐,氣勢微微淩人,對著諾德高聲而落。
本是密密的雨,一瞬間陡然大了起來。
成憶昔眸子一驚,再不顧諾德要開口話,沒有任何猶豫,一把拉住了姚轍的手,跑著向著沉月殿門方向而去:“皇上龍體重要!”
姚轍本就因為成憶昔向自己跑來而愣了神,垂眼看向她披在自己身上了半截顯得有些滑稽的披風,不等他開口,隻覺得自己的手被一隻柔軟的手握住,帶著他向前跑去。
直至殿內的熱氣平麵上,姚轍才是緩緩回神,自己,已經身至沉月殿內。
“微微,去燒熱水。”
對著殿外吩咐了下去,回了身,成憶昔一眼便對上了姚轍那雙探究沉沉的眸子。
心頭一驚,成憶昔匆忙行禮:“臣妾……參見皇上……”
想來她自己也不明白,為何方才,她什麽都不想便衝了出去。
深吸了一口氣,姚轍收了眼,身形到達貴妃榻前,什麽都未言語,徑直開始脫自己濕透聊意味。
成憶昔驚了一瞬,快速斂下視線不再亂看,口中更是因為驚慌而不知道要些什麽:“皇……皇上……我……”
將皇袍褪下,姚轍垂眼看了看緊緊貼在身上的中衣,先前的煩躁重又湧上心頭,一股一股,開始將他的思緒吞噬。
輕歎了口氣,姚轍沉下所有的念頭,拿著皇袍的手緩緩垂下,聲音裏,是濃鬱的傷切:
“朕,沒有地方可去了。”
因為緊張而垂著眼不去看姚轍的成憶昔,思緒裏一片詫異,收起所有的不安,靜靜地看著姚轍的背影。
那是同哥哥完全不同的背影。
雖然同樣高大俊朗,可皇上的背影,分明透著疲憊。
成憶昔沉下心思,猶豫著開了口:“皇上若是不嫌棄,以後可以來臣妾這處……”
話還未完全完,姚轍的視線轉過,直直地看向女子。
被姚轍的眼神有些嚇到,成憶昔重又垂下眼,聲音低糯了起來:“哥哥告訴我,要替皇上分憂解愁……”
抓著皇袍的手重又用力攥緊,姚轍收了視線,深吸一口氣,繼續開始脫自己的中衣:“成陌還吩咐你什麽了。”
姚轍語氣,並不是太好。
成憶昔躊躇了片刻,沒有話。
“吩咐你,對朕百依百順?”
“吩咐你,入宮來給朕侍寢?”
狂躁和焦慮並存,開始一點一點吞噬姚轍的心緒,雖背對著成憶昔,可女子分明能感覺到男子那陡然而起的怒意。
這萬德皇宮裏,哪裏還有姚轍的容身之地。
前殿的臣子,後宮的嬪妃,養心殿的奏折,哪一樣不是讓姚轍心煩意亂。
如今,連一個清淨之地都沒櫻
選擇到沉月殿來,不過是因為這裏的人,是他信任的成陌的人。
可終究,心未定。
未聽到女子的聲音,姚轍側眼,聲音裏再無平日的淡然,一聲冷笑重重而落:“怎不話了。”
“怕了?”
成憶昔的身子早就是在聽到侍寢二字時僵住,呼吸停窒,眼神中變得一片空洞。
意料之中沒有回應,姚轍沉沉閉了眼,眉心狠狠皺起。
“……臣妾……”
“臣妾可以……”
女子細糯的聲音,終是在一片寂靜後響起。
從一開始,成憶昔便清楚,自己入宮,是為了幫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