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山怎麽這般不專心,難道是方才乞巧盛宴上,相中了什麽可人的姑娘?說來跟朕聽聽,看看配不配得堂堂江東郡王。”


  楚邪微微含頷低頭道:“聖上休要取笑微臣,當時隻顧著飲酒,未曾留意那些個小姐們。”


  嘉康帝道:“愛卿的父母皆去世得早,隻留下你一人,你比我雖是君臣,但你是朕表姐的獨子,朕便是你的舅舅長輩,少不得要操心一二。如今你也大了,王府裏要有個正經的王妃,也少了人說你府宅家風不正……聽人說,你曾打聽過柳家的那位小姐,柳大人為人清正,做事謹小慎微,你若有這樣的嶽父,朕也放心些。”


  楚邪落下一黑子,開口道:“臣不娶蠢物。”


  嘉康帝的眼前,算是看過不少臣子的孩子,隻這楚邪從小到大的無狀,甚是沒有君臣的規矩。但是嘉康帝卻從不見厭棄,隻滿含寵溺地笑道:“好好的柳府千金,怎麽成了你嘴裏的蠢物?不過說論起來,那姑娘今日的確是表現欠奉,不甚出眾……待朕替你留心,定要選個如你娘一般的才女,才配得忘山你的一表人才。”


  嘉康帝說到這,又稍稍停頓了下道:“如今朝中人才匱乏,雖是經年考上幾個書生,奈何都是些滿腔熱血的愣頭青,治理百姓民生,少了些實戰的經驗,如今邊疆安穩,你這麽一直就在江東偏居,便是有逃避國事之嫌,倒不如入京掛了文職,也好曆練曆練,最近京試在即,便你便多留幾日,在考監掛個閑職,待得殿試後,朕一並典封你官職如何?”


  其實這乃是舊話重提,楚邪原先是鬆口想要答應的,畢竟權臣兵權在手,為上峰猜忌,倒不如留在京城掛個閑職,免了皇家的顧慮。


  但是嘴角輕動間,突然想起那小廚娘說她的父母已經為她尋了郎君,雖然這話大約也是誆騙敷衍之語。可若是自己留下,豈不是便利了那小娘嫁人?


  畢竟府裏的廚娘是不忌婚娶的。倒不如先回轉江東,叫她離娘家遠遠的,他倒要看看,她遠離了父母嫁個什麽人?


  這般想著,他開口道:“臣江東還有事未了,且需回去一趟……邊疆如今太平,聖上若需裁剪江東子弟兵,臣定當承旨。”


  左右不過是皇家的顧慮,楚邪從來野心不甚大,懶得糾纏那些擾人的計謀鬥角,倒不如主動開口裁軍,免了聖上不願放他回江東。


  可是嘉康帝卻眉頭一皺,恨鐵不成鋼地瞪著他道:“江東子弟兵乃我朝東南的定國之軍。邊關風雲瞬息而變,難道要等戰事起了再招人馬?你不願留在京城陪朕,便自回去,以後休要自作聰明,說什麽主動卸兵權的昏話!”


  楚邪低頭稱是,可眸光微閃,心內再次盤旋起一直有的疑問——如今自己被武裝成了江東長滿了獠牙的據地土龍,這裏麵其實也有聖上的幹係,他將自己擺在那個位置上,究竟是要嚇唬邊疆的蠻夷,還是朝中的某些人呢?


  第24章


  待得棋局散了, 萬歲還要留楚邪在宮裏用禦膳。


  “朕記得你最愛食宮中的水晶餃,一會陪朕且多食些。”


  楚邪卻抬眼看了看院中日冕, 眼看著太陽西垂,再不走, 便又要在宮中停留一夜, 雖然嘉康帝留重臣在宮中徹夜清談政事,乃是常有的事兒, 但是楚邪卻不願意白白扮個賢臣裝樣子。


  趁著太子劉熙前來向父皇問安之際,他便向聖上鞠禮請退。嘉康帝抬眼打量著他,似乎想開口說什麽,最後隻揮了揮手,示意著他退下。


  因著自己別館的馬車一早便由著大內總管的吩咐回去了。所以他便叫了匹馬, 帶著侍衛們準備騎馬離京。


  臨行的時候, 大內總管文泰安特意提著一個鎏金的漆麵食盒來, 一臉笑意道:“聖上體恤著王爺陪著下棋實在辛苦,又不曾食些什麽,便裝了個食盒賞賜王爺, 裏麵用了溫水擱子,就算一路到別館也是熱乎乎的。”


  琅王謝過了聖上的恩典,命人提過食盒子,轉身便騎馬帶著侍衛一路絕塵而去。


  跟在文泰安身後的小太監, 本以為這趟差事能得了王爺的幾錠銀子封賞, 可誰知, 那王爺接過食盒連個謝字都沒吐出口便騎馬走人了。


  小太監當下麵色悻悻, 對著文泰安小聲抱怨道:“也難怪這江東王的名聲臭,太不會做人了,誰不知幹爹您是萬歲爺眼前的紅人兒,滿朝文武能勞動幹爹您的大員能有幾個?您老親自給他送了皇上的禦賜,也不知給些賞錢……”


  那話還沒吹捧完,腦袋上便挨了一下子,文泰安瞪眼訓斥起幹兒子道:“個沒眼色的東西,替皇帝辦差,卻尋思著收銀子飽私囊,沒的還夾帶著雜家進去,鬧不清的還以為是雜家教了你這樣的昏話!今兒也甭吃了,當完了差事,給我立在廊下站著去!”


  將幹兒子罵得灰頭土臉後,文泰安回到了萬歲爺的禦書房。這時太子已經請安離開了。


  嘉康帝半靠在躺椅上,合著眼問:“走了?”


  文泰安小聲道:“走了,騎馬走的……”


  嘉康帝身體還算康健,可此時睜開眼,卻是滿目的疲憊:“到底是大了,宮裏一刻都呆不住,往常都是能陪朕在宮裏待上幾日的……”


  文泰安小心翼翼地看著皇上略顯悵惘的臉色道:“奴才自己琢磨著,也許是琅王他自己覺察出了什麽,也是刻意想要避一避嫌吧?”


  嘉康帝沒有說話,隻是眼望著窗外的天道:“這孩子就是鑽了死理,有什麽避嫌的?小時,他的樣子七分隨了晴柔,剩下的三分俱隨了朕。以前是不顯,現在倒是越大越是像朕了。當年朕是太子的時候,跟晴柔的事情,太後那邊老一輩的宗親裏哪個不知?就算朕現在宣布忘山是朕的龍子,又有哪個敢提出異議?”


  說到這,他頓了一下道:“這幾年見他行事越發的乖張,惡臭的名聲盡是主動往自己身上攬。別人不知他的心思,難道朕就看不出來?這就是怕朕將他認回來,可著勁兒的作踐自己呢!”


  文泰安給皇上遞了一杯茶,好壓一壓心內的火氣,開口寬慰道:“畢竟是老琅王養大的,一時想不開也是常理。”


  嘉康帝說到激動處,眼角微微溼潤了:“這輩子,朕無愧祖宗天地,唯獨對不起朕的晴柔,她給朕留下這點骨血,可朕卻不能好好地養在身邊。想要多看上幾眼,還要尋個名目,他就是不懂,搞臭了名聲,朕就會嫌棄他,不認他了?他就是作上了天,也有朕頂著!固守了這麽多年的江山,難道還不能寵一寵自己的兒子?”


  文泰安沒有接話,此時皇帝並不是在跟他說話。江東那個年輕的郡王,是萬歲爺心裏的難以治愈的病,夢裏煩憂的根。


  眼見著嘉康帝閉上了眼,他替皇帝蓋好了被子,輕輕地退下了……


  再說琅王楚邪,一路疾馳回到了別館後,回房淨手寬衣後,見小廝將食盒裏的菜肴擺將出來,便開口道:“菜涼了,擺出來作甚,在桌子上點個吃鍋子的小炭爐子,喚瓊娘來熱菜。”


  那小廝聞言便去傳話,可不一會,又跑回來說:“小的給王爺熱菜吧,那廚娘出宮著了涼,正發燒呢,可不敢過來,給王爺傳了病氣。”


  瓊娘的確是發燒了。在宮中吃茶的時候,熱熱地透了一層子的汗,然後又跟那倒黴王爺爬高樓,高處風大,這麽一冷一熱,初時不顯,結果入夜的時候便喉嚨幹疼,發起燒來。


  前世生病,都是有丫鬟婆子伺候的。可是現在她身為別人的下人,就算生病也要自己親力親為。


  之前跟妙菱的那一架算是打出了名聲,管家將妙菱遷往了別的院子。這院子裏就剩下她一人,燒得糊塗時,連個遞水投涼巾帕子的都沒有。


  其間有人似乎喊自己起身熱菜。她燒得眼皮子疼,一時張不開眼,隻含糊地答了一句生病有病氣之類的話。接下來又自睡過去了。


  可是不知過了多久,卻覺得腦門一陣清涼,甚是舒服。待得積攢了氣力睜開眼時,在豆粒大的火光間,竟然看見琅王正床邊用水投著手帕子。△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她也是燒糊塗了,直眼看了半天,直到跟他四目相對時,才緩過神來,察覺自己一雙小腳兒露在被外,直縮回被子裏,慌忙要起身。


  琅王卻按住了她道:“都燒成了炭爐兒了,動什麽動?”說著又把新投的巾帕放在了她的額頭上。


  瓊娘想開口說:“奴家一個下人,由您來伺候不大合適吧?”可一開嗓子,那聲音嘶啞得猶如老鴰,惹得琅王皺眉道:“沒的歇了嗓子,什麽也別說。”


  說著端了一碗濃黑的湯藥來,要她喝下。瓊娘渾身無力,就著他的手飲下才發現,根本不是她以為的湯藥,而是一碗黑糖薑汁水,甜滋滋的。


  她正燒得嘴幹,咕嘟嘟一下子全將水喝幹了。喝完後,嗓子也滋潤了些,倒是能說話了。


  “這裏是下人的院子,王爺您待著這裏不大合適吧?”


  楚邪一聽,覺得甚是有道理,便起身準備將她抱起,帶入到自己的房中。


  瓊娘哪裏肯去?昨日才跟妙菱熱熱的打上一架,若是真被琅王抱去了,豈不是一下子坐實了爬床的傳言?


  琅王被她鬧得發了煩,拿出一副訓斥頑童的語氣問道:“在此你說不合適,去本王的院子又是不肯,你這小娘,究竟要怎樣?”


  若不是恢複了一絲清明,燒得糊塗瓊娘恐怕還真會覺得琅王說的歪理得甚有道理呢!


  “還請琅王莫要管奴家,奴家睡上一覺便好,不用勞動王爺的金身。”


  楚邪將她按回到了床榻上:“在高樓上時見你咳嗽,便疑心你受寒發了熱,本想摸摸你是否發燒,卻被你引得不幹正經偏親了嘴兒,一時忘了正道,那糖水裏點了本王平時慣用的藥露,發汗去燒效用最好。隻怕你一會睡熟踹了被子,本王本來也是睡不著,帶了書卷來,看著你免得踹了被子。”


  瓊娘拗不過他的大力,被塞回到了被窩裏,隻沒精打采地恨道:“怎麽的是我引得你,明明是王爺你舉動輕佻……”


  楚邪看著她燒紅了一張小臉兒,嗓子粗啞偏還要發生的逞強樣子,隻覺得心都要化開了,權當她是不懂事,難得溫言道:“皆是本王的不是,待得你好了任你罰可好,剛飲下藥,快些睡吧,免得散了藥性。”


  說完替她蓋好了被子,拿起書卷,靠坐在了床邊借著燈光看了起來。瓊娘見他的確是沒打算做什麽,漸漸的,那糖水裏的藥性泛了上來,眼皮子漸漸膠著在一處,竟然就這麽昏昏睡了過去。


  待得她睡下了,琅王才放下書卷,單手撐著頭,側臥著看瓊娘的臉。


  他細想了白日裏,她說的定親之言,定是搪塞他的。瓊王本是有些氣惱,弄不清她為何不願。隻想帶著她回轉江東,離了崔家,免了嫁給別人的心思。


  可是入宮與皇上相處了一段時間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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