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4 章

  這些個曹德勝手下的軍官都是豪橫慣了的。這些日子參與剿滅水匪事宜, 兩岸官員哪個不是言聽計從,儘力配合。


  卻不知從哪裡冒出這麼個愣頭青,還帶著文書拿著筆墨, 這不是存心找茬的架勢嗎?

  當下那領頭的軍官將臉一橫, 便想給這芝麻縣官些排頭吃吃。


  這縣官乃是新近科考舞弊冤案后,平復的貢生之一。乃是琅王一系的親信。所以就算那軍官抬出了剿匪大將軍曹德勝的名頭, 那臉色也未變。


  只吩咐身後的文書, 再追加一條——毆打琅王府的侍衛乃是曹將軍的指示。


  那軍官一聽,更是不幹,可是對方乃朝廷官員,自己不方便動手,否則毆打官員的罪責可是不好洗脫。


  就在這時,曹德勝的兒子曹秉仁帶著人走了過來,二十齣頭的青年這幾天正是得意時, 此時陰沉著臉, 更是官架子十足。


  他幾步走到這縣令的面前, 瞪眼道:「本小將軍接了線報,這船上私藏了禁品,你這般阻攔,豈不是與私運禁品的船主是一夥兒的?」


  那縣令沉著臉道:「本官阻攔自有本官的道理,卻不知將軍是從何處得來的線報?可否告知一二?」


  曹秉仁的耐心盡數告罄了, 為了確鑿保靠, 崔家裝船的那幾日, 他的父親偷偷派人混了進去, 鑿開了其中三四個大箱,除了箱子上面鋪著一層米外,下面的全是大塊的熟鐵錠,只待熔爐一下便可打製成武器。


  若是別的商賈之家還好,不過是一時被錢銀蒙蔽了的短視商賈。


  可是琅王妃娘家經營的船行查出了偷運鐵錠,那意義便另有不同,這便是狼王與番邦勾結的鐵證,一經查證那是翻身無望,註定了滿門抄斬。


  是以曹秉仁心裡有底,說話也更有底氣,如今見琅王一系的官員阻攔,更加認定他是做賊心虛。


  只一意查證,就此建下奇功一件,再不用躲在父親的威名下。


  想到這,他也不管這小芝麻綠豆官的阻攔,伸手便將他橫推倒了一旁,然後大掌一揮:「


  給我搜!」


  「且慢!」今天的艘船看起來註定是不能順利。


  剛推倒個縣令,琅王正主兒居然坐著一艘快船來到了這瓜口洲。


  曹秉仁心內一陣大喜:若是一般的貨運,何須琅王押解,他此番出現在這裡,簡直好極了!更是坐實了里通外藩的嫌疑。


  當下他只抱著拳朝著琅王揮了揮手,說了一句:「下官得罪了!」便命人起箱子,掀蓋子。


  當木箱子被打開,刮掉了上面一層大米,裡面漆黑的墨錠盡數全都漏了出來。光一條船上的幾十口大箱子,皆是如此,若是製造一般的農具,壓根不會使用數量這般龐大的熟鐵。


  胡人偷運是為何緣故,簡直是瞭然若揭。


  曹秉仁心中大喜,望向琅王的眼神也充滿了不善:「王爺,您當知朝廷法規,不準偷運十斤以上的熟鐵出關。可是您這船的通牒上是明明白白寫著要出海繞到關外去的。敢為這麼龐大的熟鐵,您是打算要幹什麼?」


  說到這,他臉色一變道:「在下君命在身,便顧不得禮節了,王爺,對不知了,您今天恐怕是不能歸府了!」


  說著,他大手一揮,便命人將這王爺暫時扣押下來,待得父親直接面呈皇帝,再將這江東王落獄抄家!


  見曹家軍的人上前,琅王身邊的侍衛當然不讓,紛紛抽刀阻攔。不過琅王卻揮了揮手,淡淡道:「曹小將軍年紀不大,但比你父親有出息,威風十足,做事果斷,實在叫本王佩服,今日無事,且跟你走上一趟,但有一點你可要記住,請神容易送神難,你可要想好了後果。」


  曹秉仁望著滿船的熟鐵錠,冷笑著道:「我要是王爺,便操心著自己的下家是哪裡……王爺,請吧!」


  琅王一夜沒有歸府,第二日一大早,瓊娘便登上了馬車,直奔皇宮裡去。


  行至宮門前時,恰好看見太子與曹德勝一起準備入宮面聖。


  瓊娘今日穿得素寡,只一身月白的長裙外面兜著深色的毛氅,雖然挽著雲鬢,可是許是太匆忙的緣故,髮際沒有抹頭油,顯得碎發亂蓬蓬的,倒是顯得那花容月貌更添了幾分稚嫩氣息。


  伊人如玉,不堪摧折。


  太子心內猶嘆,只望向琅王妃時,便活似看死了丈夫的嬌俏寡婦,叫人心內發癢。


  此番琅王府大廈將傾,也不知這俏美的王妃該是怎樣一番際遇。


  瓊娘見了太子,卻僅是僅是依禮問安后,便入宮準備面聖。


  今日無早朝,皇上也剛晨起,待得凈面用了早膳后,這才去御書房裡見這三人。


  瓊娘素白著臉兒,只對聖上言道:「昨夜琅王一夜沒有歸府,聽他的侍衛道,說是王爺被操曹將軍的兒子曹秉仁扣押在了軍營里。這天氣寒冷,軍營又是靠水,臣妾恐怕王爺的舊疾複發,還請萬歲做主,儘早察明,放王爺歸來。」


  嘉康帝原本安適地坐在書桌后的龍椅上把玩著手裡一樣玉核桃。


  聽聞了此言,將兩隻龍眼瞪得大大,直望向了曹德勝,臉色暗沉道:「曹秉仁一個小小的統兵,因何膽子敢扣押一個堂堂王爺!他將琅王扣押在了何處?」


  曹德勝連忙鞠禮道:「回聖上,臣今日來此,也是要說此事。昨日在琅王妃娘家的貨船上,查扣了一批熟鐵錠,那批貨物的商賈是兩個胡人,而這些熟鐵足足有五船之多,足以裝備下一隻虎狼之軍……茲事體大,下官的犬子也是不敢瀆職懈怠,恰好琅王的侍衛阻撓,而琅王也似乎在親自督船,大有脫不開干係的嫌疑,是以將琅王扣押下來,以免案情泄露,相關人等得以串供……」


  曹德勝話音未落,嘉康帝已經是氣得猛一拍桌子。


  太子心內暗喜。


  北地胡患,一直是父皇的心頭大患。此番琅王維護自家生意,全然鑽入錢眼裡,正落到這圈套之中。


  只要坐實了他裡通外敵的罪責,便再難翻身!


  於是他上前一步進言道:「父皇,雖則琅王也有受奸人蒙蔽之嫌,可是熟鐵事關邊疆安定,實在不敢輕呼,若……琅王乃是有意而為之,與胡地的藩王勾結,那我大沅朝的安定,豈不是岌岌可危……」


  太子還想再多言幾句,可是嘉康帝已經徹底聽不進去了。


  事實上,他現在滿腦子全是兒子忘山在破漏的軍營里,忍飢受凍的情形。


  忘山的身體耐不住寒氣,這點隨了他的母親晴柔,小時與表姐在皇宮裡,每到天寒時,晴柔的手毒冰涼的,他便藉此尋了機會,將她那雙手揣進了自己的懷裡,可是那手兒還是涼涼的,怎麼也捂不熱……


  這麼一想,晴柔與他的孩兒放在了京城根下,自己的眼皮底,卻還叫一群急功近利的忘八抓去受苦,實在是在他的心上插刀,只氣得嘉康帝說不出話來。


  那手裡的兩顆玉核桃狠狠地砸向了曹德勝。


  曹德勝也不敢躲,只砸得正中臉面,疼得是一趔趄,更是不知這麼漂亮的差事,怎麼龍庭震怒卻全朝向了他。


  「朕叫你剿滅水匪,什麼時候叫你稽查私活了?難怪人叫你『羊角錘』你的釘子也釘得夠遠的了!」


  太子其實也是腦子一亂,不知父皇震怒何來,只是這扳倒琅王機會難得,只能硬著頭皮進言道:「曹將軍也是聽聞有人線報,這才借著督守河道的便利,截下了這批鐵錠,按理來說也是功大於過啊!」


  嘉康帝的臉陰沉得一片,只瞪著太子道:「琅王當初督建運河奇功居偉,是以他掌管京城三司兵馬,也負責運河的貨物往來。你的曹將軍得了線報,難道琅王就不知這批鐵錠?琅王妃接了訂單時,便發現了端倪稟明了琅王,而琅王也一早告知於朕,並在督運司備案。這麼大批的鐵錠轉賣,絕非幾人之所謂,原本琅王是想將計就計,按著既定航線巡走,將相關人等一網打盡。可是你們倒好,狗拿耗子多管閑事,竟是全然打破了督運司的布置!更是不問青紅雜白,就拿住了一個堂堂王爺……太子,你身為儲君,卻這般毛躁,大清早的領著曹將軍來到朕的眼前,是準備邀功請賞來了嗎?」


  太子和曹德勝早就聽傻了,竟是沒有想到琅王原來已經稟明了皇上。


  就在這時,安靜的書房裡傳來一聲輕微的啜泣聲,只見琅王妃亂蓬蓬的頭髮,滿臉淚水道:「臣妾不懂朝堂政事,可是昨日跟隨琅王去的侍衛,有好幾個被毆打得吐了血,是被人抬回府的。琅王生性秉直,不會折彎,若是昨日跟小曹將軍發生了口角,也被……那……王爺若有個意外,臣妾也是活將不起了!」


  待說到這,瓊娘臉色一白,堪堪倒卧在地。


  曹德勝的心裡都要長出苦瓜瓤子了,他媽的,他曹家父子才沒法活了!


  琅王若是奉旨領差,昨日為何不名言?現在想來,竟然是迫不及待地要入他的曹家軍營,還有這王妃,方才還健步如飛的光景,怎麼這會兒,說暈便暈?


  看這光景,他算說那琅王昨日在軍營里好吃好喝好睡,足足吃了一整條羊腿,也無人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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