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回

  一開始我聰明，結束我聰明，聰明的幾乎都毀掉了我自己。


  ——常萍


  娘倆在餐桌邊坐下。陳勇迫不及待地動起了筷子，狼吞虎咽，陳媽媽看著陳勇這個樣子，開心地笑了。陳勇一邊吃著飯，一邊和媽媽說著自己在北京的生活見聞。“媽，你都不知道北京的火車站可大了……天安門可雄偉了，我還看見了人民英雄紀念碑……故宮真的好漂亮……”媽媽笑著聽陳勇說著，一邊拍著陳勇說慢點吃。陳勇笑著說：“媽媽做的菜，我喜歡吃，這次回來先要吃個夠。”陳媽媽聽著陳勇這麽說，很開心地笑了。陳勇沒有說自己最開始在地下室的生活，也沒有說那一段時間自己身兼多職忙的昏天暗地，他知道如果自己和媽媽說了這些，媽媽會很傷心的。“哦，對了，媽媽，我在外麵掙了一萬多塊錢呢。”陳勇說著打開了自己的包，從裏麵拿出了自己這麽久在北京攢下來的錢。媽媽在看到那一遝粉紅的鈔票的時候，不可抑製地掉下了眼淚，沒有聲音，隻是表情很難過地安靜地掉下淚水。陳勇本打算哄媽媽高興的，可是看到媽媽這個樣子，有些不知所措。


  “傻孩子。在外麵一定受了不少苦吧！就會撿好聽的說，外麵的錢哪有這麽好掙啊！”陳媽媽說著說著就泣不成聲了。陳勇看到媽媽這個樣子，也覺得有些難過，自己在北京的艱辛困難在那一刻都在自己的腦海裏浮現，“好了，媽，我不是好好的嗎。也沒受什麽苦啊。”陳勇安慰著自己的媽媽。媽媽不聽，隻是默默地掉下眼淚。


  回來家裏的日子，又回到了原來的狀態，單純幸福。自己再也不用像在北京一樣早出晚歸，努力地工作掙錢，媽媽每天都會變換著花樣做很多好吃的菜。就等著去體檢的那一天。再次回來這個城市，自己已經覺得有些陌生了。雖然隻有短短的幾個月時間，但是已經物是人非了。約了好朋友吃飯，和周文博見了麵，大家相互說著自己的現在，學校裏高三是多麽緊張，在外麵工作是多麽的辛苦，掙錢是多麽的不容易，想要在社會立足是多麽的艱難。


  想了很多次，到底應不應該去學校見見姚木蘭，可是自己始終都不能做出決定。自己給姚木蘭的父母的保證，陳勇一刻也沒有忘記過，但是對於姚木蘭的思念卻也時刻煎熬著自己的內心。陳勇想要見到姚木蘭，卻也害怕見到姚木蘭，他不知道姚木蘭是否已經忘記了自己，也不知道姚木蘭是否已經開始了新的生活，或許她現在已經什麽都不在乎了，正努力地準備著考取心目中理想的大學。又或者出現了一個比自己更好更值得的人來代替自己在她心中的位置。陳勇的腦子裏有很多很多的設想，但是不論怎麽樣，陳勇都想要去看看姚木蘭。可是內心又有一種聲音阻止著自己，自己不配去見她，自己曾經傷害她傷害的那麽深，自己沒有資格。可是自己朝思暮想深深愛過的人，現在終於有了機會再回到這個城市，能夠再見她一眼，這樣的機會自己怎麽能夠錯過呢。陳勇的內心很是掙紮，一方麵想要去見姚木蘭，另一方麵又覺得自己不配也沒有資格再去看她，去打攪她的生活。


  等著體檢的日子很悠閑，也很難熬。最開始回來的時候那種高興的感覺已經漸漸煙消雲散，日子恢複了平常。閑下來的時候，陳勇也不知道紫晶究竟應該做些什麽，在家裏看電視，看書，都覺得很無聊。隻好一個人在大街上溜達。在街邊的大樹下散步，陳勇突然就想起了以前的日子。自己曾經在裝修隊幹活，自己在某個巷子的深處和姚木蘭吻在一起，自己曾經和她在哪一段路手牽著手，這些原本陳勇都快要忘記的記憶在這一刻重新被自己記起。曾經的日子就像是放電影一樣在自己的腦子裏過著。這個城市裏關於兩個人的回憶太多了了，兩個人曾經肩並著肩幾乎走過了這個城市的每一個角落。兩個人在這個城市遇見，在這個城市認識，卻又在這個城市分開，這個城市依然沒有什麽大的改變，但是人兒卻再也不是從前的那個人兒了。


  夜幕降臨的時候，陳勇一個人去了酒吧。那個曾經常萍和李煒開的酒吧，記得自己第一次和姚木蘭吻在一起的時候，就是在那個酒吧，還有第一次自己年少的衝動。走到酒吧的門口，雖然已經物是人非，有了很大改變，但是陳勇依然能夠認得出當年酒吧的位置，酒吧裏的一切，自己都是那樣熟悉。可是李煒現在卻被判了無期，想到這裏，陳勇就覺得背後發涼，倒吸了一口冷氣。但是一想到自己和常萍那荒唐的一夜，陳勇又覺得很是別扭難受。姚木蘭，李煒，常萍，三個人的身影在陳勇的腦海交替閃現。又混雜著關於未來的思考，陳勇覺得這一刻自己矛盾極了。


  在酒吧門前的那段路溜達了一會兒，陳勇還是選擇了回家。但是自己還是沒有放棄思考到底要不要去見一見姚木蘭。走在回家的路上，看著滿天的星光，陳勇突然覺得自己很渺小，有一種自己很微不足道的莫名自卑感，路燈將自己的影子拉得很長，踩著悠長的影子，陳勇一直默默地對自己問誰能告訴我到底應該怎麽辦啊。


  低頭抬頭的間隙，陳勇記不得怎麽回事，自己的心就猛地沉了一下。再抬起頭看看，前方不遠處真的有一個女孩子的身影。看上去還是老樣子，一樣的漂亮，一樣的端莊，一樣的讓人看上去很嚴肅認真的背影。是她，真的是她，陳勇在心裏對自己反複地說著，沒錯，就是姚木蘭。自己現在走著的路，就是曾經走了無數次送她回家的路。陳勇怎麽也不會想到，自己竟然會在這條路上再次看見姚木蘭，不過仔細想了想也沒什麽大驚小怪，剛剛放學，平時姚木蘭這個時候也是剛好走到這裏。


  陳勇停住了腳步，眼神一直落在前方那個女孩的背影上，她看上去又瘦了，低著頭，好像在思考著什麽，從背影看上去心情好像也不是多麽好。腳步感覺很沉重。那一瞬間，世界重新燃起了一絲微光。溫暖傳遍了各個角落。陳勇呆呆地站在原地，看著姚木蘭的背影，不知道自己應該追上去，還是怎麽辦。關於那個幾乎帶走了自己所有生命的意義的女孩，當很久以後，再次相遇，陳勇竟然覺得自己沒了一點力氣，沒有力氣喊出她的名字，沒有力氣跑上前去拉住她的手，更沒有力氣跟她說自己其實一直都還愛著她。


  姚木蘭的背影終於越走越遠，陳勇站在原地無法抑製地淚流滿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