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他
忘了他
「那一夜，我幾欲被他們打死，皇太太很生氣，指揮手下的勁頭更是旺了。我全身是血,在我以為我要死的時候，他們卻突然住住了。我意外見到了藍天。「奶奶說著眸子沉了一下，凌亂的髮絲滑下，蓋住了她那蒼老的眼角，只隱約看到她緊緣的下巴線條，手指緊握著，像在極力忍著什麼。
「我不知道藍天是怎麼進來的，皇家的門對藍家非常之嚴，一般從不放藍家人進來。而那次藍天大肆的站在老太太面前，她差點氣暈了過去，而她把這點怨恨自然轉到了我的頭上！」
張力把室內空調調到最合適的溫度，夏心妍站在空調站，臉側是機器里幽幽的暖風，微微的灼熱撲來，滾烙著全身，手心裡密出細細的汗珠來。
室里很靜……有些悶有些荒，她聽到了自己心跳如鼓的聲音……
奶奶繼續說著，「那天藍天是來談條件的，他要求皇老太太把女兒嫁給他，當然老太太死都不會同意。兩人接著開始談條件。那時的藍天還不到二十，或許是太過衝動了，年輕氣盛，從小在那樣的環境下長大，總有一種世界唯我掌握的感覺，對任何人都不放在眼裡。兩人說著說著就吵了起來，嗓門很大，我躲在角落裡，用一些碎布包紮傷口，然後他們一同找上了我，一人甩了我一巴掌，我不防，也愣住了……後來想想，老太太以為是我開了先生頭，所以大小姐才會跟著藍天，而藍天卻以為是我和他家的傭人幫了勾且之事，敗壞了名譽，所以我阻礙了他與皇小姐的姻緣。」
「我被趕出來了，那一天下了很大的雨，風雨交加。我腦子渾渾噩噩的，眼睛開始發帳，前方的路怎麼走，我都不知道。只記得藍天在我走時，在我耳邊惡聲惡氣的說了那句話，該死的女人，你會不得好死，屢破我好事，我弄死你。」
奶奶停頓了一下，嘴角卻綻放出一個淺淺的笑意來，無限凄涼。
「我一直跑一直跑，直到我被人攔了下來，我才發現我跑到了瘋人窩。那塊地方專門是神經失常的人呆的地方，於社會不容。」奶奶突然間瞳孔擴張，眼情害怕，手指急劇的顫抖。
夏心妍見了心底一涼，到底那段過去，是怎樣的殘酷？奶奶的兒子老公死時，奶奶也未曾露出來樣的表情來。忙上前把奶奶擁在懷裡，細細安慰。
奶奶急劇跳動的心，一聲比一聲強……窗外的一片黑洞，如那一天的那個夜色般讓人感到害怕……大片大片的黑，像要把人的七魂六魄給吸去。
過了許久，奶奶靠在夏心妍的懷裡，才慢慢的說著，「他們見有人來，興奮的手舞足蹈，嘰嘰呱呱的說一大堆，各人手裡拿著別人扔掉的蘿蔔皮，菜葉子，還有拿著臭襪子圍在脖子上當圍巾。那時我全身是血，他們大叫著說終於看到有人穿了一件好衣服，七手八腳的把我按在地上，強行脫了我的衣服。直到我赤身luo體……我身上的傷口，他們不知道，只當是脫不掉的衣服，拿棍子打，拿刀子在我身上一層層的刮。」
奶奶臉色卡白，夏心妍與張力吸收一窒……心不禁縮到了一起，卻不想奶奶接下來的話更為傷。
「我寸絲未屢，那群瘋子拿棍子戳進我的體內，極為瘋狂……」
夏心妍不知道怎麼形容這種感覺，那一刻，心好像不是自己了，麻木到連疼都感覺不到了。一個女人，這樣的經歷，這種生不如死的經歷……她更加擁緊了奶奶，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
「我不知道是怎麼醒過來的，醒來時我在醫院，不知道誰送我來。那時的我，嗓子已經說不出話來，那一刻我想到了死。我還活著幹什麼，這幅身體髒得比這黑夜還黑，這個社會已經容不下我，我到底做錯了什麼？不過是愛一個人，不過是與愛的人生下了兒子，我的堅持，我的十五年的隱忍，到頭來卻是這樣夫離子散，身心疲憊的後果。我撥掉針，扶著牆壁推開窗戶……」
「正在那時，我卻看到了一個小孩子。那個嬰兒漂亮得我無法形容出來，她在樓下的陽台上，一個人睡在小床，也不怕陽光刺眼，大概是看到頭上有黑影出現。她看到我就笑了……那彎起來的嘴角，好美。紅潤的唇，圓圓的臉蛋，小小的樣子，就那樣朝著我笑。我一下子忘了動作，我覺得心裡有一種異樣的情愫劃過……」
夏心妍僵了一下……
「我到了樓下，發現那個孩子的媽媽正在睡覺，也沒有護士把守，我去了陽台，抱起小孩。她也不哭，就是看著我笑。當下我便起了不好的心思。當我抱著小孩出來時，看到了床上的人，我認識，她是皇家未來的的少奶奶。那時她還沒有嫁給皇順，卻獨自生下了小孩。那時我恨皇家入骨，恨藍家，恨所有的人。我更架確定了我的想法，我必須帶這個小女孩走，我要報復他們。」
室內一生靜寂，只有彼此沉重的呼吸聲綿綿幽長……
張力把奶奶抱到了床上休息，後面的話奶奶沒有說出來，他們必然也懂了。多半是皇順與肖紅婚前發生了關係，所以才有了她。
天亮了……
簿弱的光線照進來，投在奶奶的臉上，那一片虛弱的光，有著微微的溫暖，卻怎麼也拂不進奶奶臉上那深沉的蒼桑……奶奶單簿的身子，投置在床上，瘦弱的樣子，讓夏心妍的心一下子劇烈的疼了起來。
她想，幸虧那時奶奶遇到了她……幸虧她和奶奶在一起……
而卻也是她害了奶奶，若沒有她，或許那時的奶奶……已然與兒子團聚，便在不會有後來多年的勞累與病魔的折磨。
所以那次奶奶會說，就算藍天夫婦現在死了，她也不會有愧疚。
所以奶奶多次以死相逼，讓她和藍雨澤分手……所以這麼多年來，奶奶一直不喜歡有錢之人，從不與他們打交道。
張力把夏心妍扶到了床上，她身上還有石膏，不可亂動。
「不要想了，好不好？會好的，一切都會好的。」張力看到夏心妍這種魂不附體的樣子，心裡也非常難受。
夏心妍眸光只看著奶奶的後背，眼裡濃濃悲痛，「這個世界上，能有什麼辦法讓我忘了這一切？忘了他。能有什麼方法讓奶奶忘了那些痛苦的事情，以後只與我相依，有么？」
剎那間，張力怔住了……
搭在她身上的指間驀然抽蓄著，心臟跟著一跳一跳的疼。為什麼，愛情親情總是要迎著風，刀劍相向，直到血淚分隔！他愛過，痛過，卻未曾擁有過，他只知道，這一刻他想把藍雨澤想盡一切辦法弄醒，告訴他，他做了什麼？
他讓一個女孩，痛成什麼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