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良心發現
初曉坐在計程車裏，看著沿途的街景一直往後退著，臉上的笑容一直未消失過。搖下車窗玻璃，任一絲絲清涼的微風輕拂在的臉上和裸露在外的手臂上，一股舒暢的感覺從胸臆間溢出來。想到剛才在地鐵站遇見的那冤大頭，雖然那人人高馬大的，長得一副聰明相，可卻笨的好可愛！銀鈴般的笑聲飛出車窗，飄散在城市的上空。
腦海裏忽然再次浮現那個在醫院裏麵的人的臉來，初曉猛搖頭，一下子把他pia飛出腦海。下了車，把多餘的錢存進銀行的帳戶裏，然後去附近的的超市買了些菜和零食飲料之類的東西，拎了兩個大袋子回了自己的住的地方。簡單給自己做了一份咖喱飯，看了一會兒電視，便上床睡覺了。
可爬到床上之後卻是翻來覆去怎麽睡也睡不著，一雙墨黑的眼睛老是在眼前晃來晃去，時而魔魅妖詭，時而天真清澈。
第二天，初曉就頂著一對熊貓眼起來了，看到鏡子裏自己那副鬼樣子，初曉不禁尖叫出聲。一開始幾天是這樣還好，但是連續好幾天都這樣，初曉就有點受不了加神經衰弱了。哎，那人老是這麽陰魂不散也不是辦法，解鈴還須係鈴人，自己還是去醫院走一趟吧！
初曉早早來到醫院，因為時間尚早，隻有零星的幾個人在掛號的地方排隊，還有一些附近的老人在醫院前麵的草坪上打太極拳。初曉在醫院門口徘徊很久，就是不敢進去，還是怕麻煩纏身吧！隻是不看一下，鬧心的很。人到了這裏，卻又不敢進去了。
忽然遠處草坪的地方傳來小孩子的嬉鬧聲。
“哼，大笨蛋，大白癡，你這麽笨，誰要跟你做朋友啊！”一個小朋友一邊做鬼臉，一邊道。
邊上馬上有小孩子附和：“是啊，我們才不要跟白癡做朋友呢，媽媽說跟白癡一起玩，我們也會變得笨笨的。”
“哈哈哈，白癡會傳染的，我們離他遠一點。”
“你們，你們，阿星不是白癡，阿星隻是有一點點笨而已。護士姐姐說阿星隻是IQ比別人低而已，阿星不是白癡。”被圍在一幫小孩子中間的大男人一臉稚氣，很委屈的表情，本來潔白無暇的病號服因為小孩子的惡作劇，都呈現灰黑的顏色。
一個星期前，那個說是他的救命恩人的漂亮姐姐說去洗手間，可結果卻一直沒有回來。本來護士姐姐還對他很好，甚至還給他取了名字。可不知道為什麽，等到第二天的時候，本來一直表情很親切的醫生和護士居然變了臉色。他們說沒錢不許住在醫院的病房裏，而那個送他來醫院的漂亮姐姐也不見了，然後他就被趕了出來。
他本來想離開醫院，但是卻不知道去哪裏。如果他走了，漂亮姐姐回來找不到他怎麽辦？所以，他就坐在醫院裏一直等啊等。他想，如果他一直等下去，漂亮姐姐一定會回來的吧！他每天都覺得肚子好餓，隻有打掃衛生的一個伯伯有時候會那點東西給他吃，可是那麽一點點東西，他總覺得每次都吃不飽。
可是醫院附近的這些小孩怎麽這麽壞，他隻是說了句想跟他們一起玩，然後忘記肚子餓，他們就一直罵他白癡，還往他身上扔小石子。
“白癡，你知道什麽是IQ低嗎？那跟白癡就是一個意思。你年紀那麽大，還跟我們一樣叫護士姐姐，羞羞臉。”
阿星忽然間不知道所措起來，但他的眼神依舊清澈，眼裏有委屈的淚光，但還是倔強地不讓它掉下來：“我不是白癡，我隻是一點點笨而已。”
“大白癡，大智障，那麽大個人還哭鼻子，你就是腦子不正常。”
“嗚嗚……我不是……嗚……我不是白癡，我也……也沒哭。”阿星的肩膀一聳一聳地，發出像小狗嗚咽的聲音，聲音斷斷續續地哽咽，但決不讓眼淚掉下來。邊上的小孩起哄得更厲害。
忽然，一塊石頭不知從哪裏飛了過來，準確無誤地正好砸在阿星的額角，然後石頭掉落在地上。阿星光潔的額頭上瞬時便有一塊淤青還有血冒出來。
目睹這一切的初曉終於開始忿忿不平起來，四下搜索，正好看到一個站在不遠處的男孩捂嘴偷笑著，並對著同伴比了個V的手勢。他察覺到初曉的狠瞪，馬上像隻小兔子一樣一溜煙跑了。
本來圍在阿星身邊的三五個小孩子也因為看到有人來幫這個白癡了，都一下警覺地拎起地上的書包跑開了。
初曉上前拍了下他的肩膀，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此時自己的表情是多麽的氣憤，還說話的語氣就好像他們已經認識了很久那麽親昵。
“你是白癡啊，他們欺負你，你不會躲開嗎？或是離開醫院也可以啊，為什麽要站在這裏傻傻地等呢？”
阿星看見她像見了救星一樣，一下子撲進了她的懷裏，逼得她的身子不得不後退了幾步，幸虧她及時穩住自己的身子，否則就要出洋相了。
而原本積聚在他眼裏的淚像是因為見了可以信任的親人而無所顧忌地嘩啦啦地留了下來，再加上鼻涕，蹭得她的衣服上都是鹹呼呼濕嗒嗒的水漬。原本初曉對他該是厭惡的，可是此時他那麽委屈地像是一隻受傷的小狗狗一樣窩在她的懷裏，讓她的內心裏升起一股奇異的感情。類似是一種關於對弱小的體貼，以及沉寂在她心中的母性，一時間讓她對他狠不下心來。
“嗚嗚嗚……姐姐，你終於回來接我回家了嗎？阿星就知道姐姐會回來，阿星一直在這裏等啊等，等啊等，他們都罵阿星是白癡，可阿星隻是一點點笨而已……”
“真是個白癡！”
望著他那雙幹淨清澈的眼，初曉罵了那麽一句，有誰會對一個才見了一次麵的人那麽執著呢？除了癡傻的人兒以外，恐怕再沒人了吧！自己的職業向來見不得光，也沒幾個值得信任的朋友，甚至自她有生以來，都沒有嚐過被人這麽信任的滋味。突地，在初曉的心裏對他升起了一股奇異的感情來，說不清，道不明，朦朧似霧，縹緲如雲。她想抓住，可身處其中，卻是一片模糊。
“阿星，不是白癡，隻是有一點點笨而已。”
這個笨蛋，這個時候還在糾結自己究竟是白癡還是笨蛋！原本想推開他的手，轉而摸了摸他的發頂，然後碰了一下他受傷的額角，他雖然疼得呲牙咧嘴，但是還是朝著她微笑著：“不疼，不疼。”
初曉一時間被眼前的笑容眩惑了，乖乖，這家夥究竟是人是妖？連這個樣子也能把她迷的五迷三道的。猛地醒轉來，為了掩飾自己的失態，初曉惡意地在他的傷處按了按。
“真的不疼嗎？”
他不禁“啊”地一聲跳了起來。
初曉一臉的我就知道是這樣的表情。
阿星像隻小狗一樣靠近初曉，舉起一隻手發誓道：“阿星真的不疼，阿星沒有說謊話，真的。”
初曉看著這個比她高出一個頭的身影窩在她的懷裏，就著他的發頂悶悶道：“那你先跟我回家吧！”
等話說出口，初曉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可看著那張髒汙不堪但有雀躍的臉，以及他的清澈的眼神時，她不得不軟下了心腸。
上了公交車，才暗自對自己說：她隻是帶他回家洗洗幹淨擦點藥，然後喂飽下他的肚子，就送他去福利機構，不然她一個單身女子怎麽可以養一個人大男人在自己家裏呢！就算他的智力沒有問題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