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情斷
幾個月沒見，再次見到這個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的人，舒芙隻覺得好笑，她揚唇璀然笑起來，聲音充滿好奇，“你吃飽了嗎？”
對麵的男人沒有回答，隻是伸手朝黑氣裏一抓，有纖弱細小的脖頸被他抓在手中，他將手一收，脖頸的主人被他拉扯出來，是一個七八歲大的女兒，稚嫩的臉上滿是淚痕，手腳不斷的掙紮，嘴巴一張一翕。
“救……命……”
男人挑釁的看了舒芙一眼，低頭對準女孩的鼻息，深深一吸，有瑩白色的生命之源被吸走，隨著瑩白色光芒的流失，女孩身體迅速的幹癟下去，最後變成了一具皮包骨頭的幹屍。
隨後，‘啪’的一聲，像是垃圾一樣，被扔到地上。
金絲鳥瑟縮到舒芙的背後，在意識裏斬釘切鐵的表態。
“這個家夥，肯定不是楚大仙，一定是邪魔幻化成他的樣子，以我對楚大仙的了解，就算他的身體徹底邪化，他的意誌，也絕不會徹底迷失，做出這等滅絕人性之事，不要理他，我們快離開這裏，這裏很詭異，我試過了，使不上力，法寶和符籙，也都沒用。”
舒芙卻好似沒聽見，提步朝樹下之人走去，走了沒幾步，就被滿地的幹屍擋住了腳步，她幹脆靈劍一揮，瑩白色的劍光將黑氣繚繞的森林切開，不過很快，又被黑氣吞噬了，周遭的黑氣，像是被觸怒了一樣，變成猙獰的鬼影，猩紅的鬼眼閃爍著懾人的光。
“不自量力，自尋死路。”
鬼影咆哮著，襲擊而來。
金絲鳥渾身炸毛，催動法力，召喚燃魂烈火，用力噴出。
一點火星被噴了出來，比螢火蟲還幽微。
火星還沒碰到鬼影，就在空中自動熄滅了。
鬼影哈哈哈的狂笑起來。
笑到一半的時候，忽然戛然而止。
繼而，身影順著鼻梁骨的位置，像是塊黑豆腐一樣，被切成了兩半。
舒芙手中的靈劍，不知何時換成了墨黑的破雲劍。
樹下的身影身形一僵。
金絲鳥眼睛陡然睜大。
周遭的殘留的鬼影，紛紛四下潰逃。
舒芙持劍，繼續劈斬，墨黑的劍光，所到之處，像是摧枯拉朽一樣，無論是鬼影，還是地上的幹屍，全都被劍光消解。
掃清了攔路的障礙物，她長劍入鞘，很快來到樹下之人的跟前。
“果然是你設下的結界，這一切，也都是你幻化出來的，所以隻有你的破雲劍，才能破解。”她語笑嫣然的看著他，“我說的對嗎？我親愛的未婚夫。”
楚少衡：“……”
“讓我猜猜看，你這麽做，目的是什麽呢？”
舒芙右手撐著左手的胳膊肘，左手摸著下巴，一邊上下打量楚少衡，一邊說道：“自然是為了無比形象化的告訴我，你跟我，已經完全的不同了。”
“偽裝成我的一半元神，勸說失敗了，所以你幹脆，以實際的景象告訴我，你如今是個死氣繚繞，心中充滿了暴虐和殺欲的怪物，每次出現，都會帶來災難和死亡，還時刻控製不住自己，想要殺人的衝動；而我，是上天選定的天命之女，肩負著蒼生興亡的重大責任，我們有如雲泥之別，以後都不可能在一起了，是嗎？”
她驟然靠近他，緊盯著他的眼睛，“楚少衡，你若真是這麽想的，就當著我的麵，大聲的告訴我，是不是？”
行為背後的動機，被赤裸裸的拆穿，避無可避，楚少衡終於開口：“是！”
自從醒來之後，發現了身體的異樣，心也變成了冷硬如石頭一樣，感覺不到任何的溫情和悲喜，隻有對生機和對力量的渴求，這種渴求無時不刻不在提醒著他，驅使著他，去奪取生機，去奪取力量，尤其是看到活人的時候，那種深入骨髓的渴求，幾乎讓他控製不住自己，沉淪其中，被渴求主宰。
楚少衡不知道自己能夠跟這種身體本能的渴求對抗多久，不知道自己還可以支撐多久，唯一清楚的就是：他變成了一個非人、非鬼的怪物，身體裏流的血液，是無比肮髒的黑色，他這樣的怪物，有什麽資格，跟那樣純淨的她，站在一起。
她就是他二十出頭的人生中，最絢爛溫暖的夢。
如今，是夢醒的時候了。
“所以，你要跟我解除婚約？”
舒芙深深的看著他，不放過他一絲一毫的神情，好似要穿透他的眼睛，他的皮相，看到他內心深處最隱秘的角落裏，隱藏的東西。
可他的表情，無懈可擊；他的眼睛，隻有一片紅，像是火山，像是血海，將所有的心事，完全的阻隔開來，讓人窺探不到一絲一毫；就連他的聲音，也像是寒鐵一樣，堅決冷硬，沒有一絲的溫度，也沒有半點回寰的餘地。
“是！”
他說是。
那個答案無比清晰的落入耳中。
舒芙笑了，笑得無比燦爛。
“好，很好，真是再好不過了。”
她笑得如釋重負，退後了兩步，無比輕鬆的說道：“之前我還迷茫，找到了你，我該怎麽做？我要怎麽做？想了許久，一點兒頭緒都沒有，現在好了，這個煩惱沒有了。”
“真是謝謝你，謝謝你幫我做了一個對我來說，最適合不過的決定。”
舒芙無比誠摯的看著楚少衡。
“其實，你完全不用這麽大費周折，設結界，還費力的幻化出這些場景，你隻要當麵告訴我，你不想跟我在一起了，你要跟我解除婚約，我絕對不會說半個不字，畢竟，我們碧落島修的隨心而行，順其自然，比誰都更了解，世上之事，不能強求的道理，”
“所以，你想要解除婚約，我成全你。”
她笑著，掏出當初賜婚的聖旨，抬手揮劍，聖旨輕易被切成了兩半，隨即有火光從切口處燃起來，很快將賜婚的聖旨，燒成灰燼。
楚少衡瞳孔深處，驟然一縮。
“如你所願，從此以後，我們一別兩寬，男婚女嫁，各不相幹。”
舒芙轉身，臨走的時候，想起什麽，抬手朝楚少衡的袖口中一抓。
有紅色的東西，飛入她的手中。
是那枚綴玉碎了，隻剩下她親手編織的圖案的同心結。
“既然以後我們沒關係了，那我送你的東西，也該收回。”
她最後看了他一眼，瀟灑轉身，“後會無期，再也不見。”
楚少衡冷硬如石頭，感覺不到情感和悲喜的心髒，忽然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像是那一日，一箭穿心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