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對峙
曜帝楚毅，自從太子時期，就是個寬厚仁德之人，禮賢下士，虛心納諫，跟其它的兩國的繼承人相比，除了強健的體魄，沒有哪一點不讓文武百官滿意。
是以，當年先帝寵愛小兒子楚岄，還因為小兒子，給當時為太子的楚毅下過臉色，立刻就有剛直不阿的朝臣接二連三的上折子，直言太子乃國之根本，文成帝‘寵幺兒，遠太子’，實乃動搖國本，動搖大曜安定的基礎，逼得文成帝趕緊找了塊富庶之地，將楚岄早早的分封出去，遠離朝政的中心。
後來，楚毅繼位，成為新的曜帝後，除了龍體不太強健，其它的方麵，他知人善用，用人不疑，的確是為難得的明君，讓當初奮勇維護他的臣子們，都倍感欣慰。
沒有人想到，曜帝性情會陡然大變，簡直像是完全的變了一個人。
曜王的身世真相，隻有帝後、太子，以及楊德義、言傾兩個心腹知道，其它的人，一律不知情，眾臣隻知，玥國大皇子雲墨轅被迫害，前來大曜求援，以豐厚的條件換取今上的支持，得到曜王親自護送前往玥國，幫他討回公道。
然而，這是一個圈套，是一個針對曜王的，密謀已久的圈套，原因是玥國先帝雲翊，曾經潛入大曜，意圖不軌，不想他運氣不好，竟被曜王當成邪術者，錯殺了，是以，玥國一直懷恨在心，定下毒計，引曜王上鉤。
因此，曜王帶領的人馬，一到兩國交界處，就被等候在此地的玥軍包圍了，曜王淪為階下囚，被押送到雲翊下令修建在婁山山頂的摘星亭，在亭中被射殺。
消息傳回帝都，曜帝怒海滔天，當即下令正在北方操練士兵的魏泉，召集北大營和定北曜王封地的屬軍，組成十萬破雲軍，要讓雲墨軒，血債血償。
兩國開戰這等大事，若是往常，朝臣定會爭論一番，但事情發生得太過突然，而且，眾臣都知道曜帝對曜王的寵愛，曜王慘死，就等於活生生挖去了曜帝的心頭肉，而且手段，如此的卑鄙無恥，百官心中，也都充滿了憤慨，主戰者聲音如雷。
然而冷靜下來以後，很多朝臣，心裏無不打起了鼓，不是懼怕玥國，而是因為魑禍的厲害，已是人所共知，就怕戰禍引發無數人慘死，魑族借此獲得強大的力量。
可是自從下令開戰之後，曜帝就不再上朝了，除了貼身的影衛，文武百官誰都不見，太子楚韶華，也被拒之門外，所以這次，曜帝忽然通知召開朝會，眾臣都覺得這是個好機會，心中都想著，趁此機會，好生跟他們的聖上商討征戰事宜，從長計議。
沒想到，他們的君王，先扔下一道炸雷，甩出了一道廢太子的詔書。
別說太子楚韶華素來德行端正，處理政務得心應手，並無過錯，就是他真有什麽過錯，曜帝也不能獨斷專行的，說廢就廢。
百官自然全都拚死力諫。
隻是他們萬萬沒想到，曜帝竟想血洗金鑾殿，將違逆他的人，全都斬殺。
眾臣都以為自己是做夢了，不少人趕緊伸出手，用力掐了手臂一把，鑽心的痛，提醒著他們這是真實，可是，他們的君王，明明不是嗜殺的暴君。
刑部尚書杜暉，因為長女杜若蘭身上發生過詭異的事情，暗中看向禦座上之人，心裏不受控製的生出一個念頭：是他們的君王忽然性情大變，還是說上頭的這位……
這個念頭還沒轉完，忽然就對上了‘曜帝’的視線。
陰冷而帶著嘲笑的視線。
嘲笑他的自尋死路，嘲笑朝臣的不自量力。
‘曜帝’一揮手，影衛身形如電，將刀架在了朝臣的脖頸上。
‘曜帝’慢條斯理的喝了一口茶，悠然開口。
“現在，還有人反對朕廢太子嗎？”
一時間，大殿上落針可聞。
寒氣從劍鋒順著脖頸的肌膚，鑽到每個朝臣的全身。
有人撐不住，腿肚子哆嗦的顫抖起來。
大曜的帝都氣候向來舒適，除了十六年前，丞相林奕含冤而死的那一年，氣溫驟冷，還罕見的下雪之外，這些年的冬天，都是較為溫暖的。
隻有今年冷得厲害，整個東湖冰凍三尺，比十六年前，還要寒冷。
但是就算是最冷的寒夜裏，也沒有此刻，還要讓人渾身發抖，血液冰凍。
很多人不由生出絕望的情緒：他們的聖上，已經瘋了。
跟瘋子，是沒有道理可講的。
隻能忍辱負重，再行謀劃。
相當一部分官員，特別是聖後主掌的監察部門，勉強將滿腔瘋狂的反對情緒壓了下去，思忖著待下朝後，立刻去請聖後回宮做主。
而另一部分對曜帝赤膽忠心的官員，無法接受全力追隨的帝王，竟然變成了如今的樣子，以前追隨有多堅定，如今信仰坍塌，就有多心灰意冷。
不惜……以死明誌，想要喚醒瘋狂的君王。
“臣反對！”
沒人想到，最先出聲的，竟然是以處事滑不溜秋著稱的吏部尚書王守珩。
“聖上任命微臣為吏部尚書時，曾跟微臣說，吏部是朝廷的最重要的關卡，而吏部尚書，就是守關人，最重要的職責，就是將心懷仁義的賢才良臣引入關內，將奸邪無德的暴虐之徒驅除關外，微臣一隻謹記在心。”
“可是如今，聖上的行為，跟曆史上那些亡國的暴君，有何區別？”
“報君黃金台上意，提攜玉龍為君死，臣雖文弱書生，但有一腔正氣之劍，熱血之劍，願斬破迷障和混沌，尋回我大曜寬厚仁德的國君。”
王守珩說罷，反手握住影衛執劍的手，橫劍自刎，血濺大殿。
鮮紅的熱血，像是落入枯草的火苗，頓時引燃了更多，烈火燎原。
“臣反對！”
戶部尚書蔣如海挺起胸膛，老淚縱橫。
“臣就算死，也不願意看到聖上，自毀大曜數百年的基業。”
“臣反對！”
刑部尚書杜暉悍然耿直脖子，無所畏懼。
“若是聖上一意孤行，那大曜毫無未來可言，那臣等死在此刻，也好過以後，親眼看到天下大亂，百姓遍地橫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