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禍起
泫櫟久久沒有說話。
流筌不敢催他，但是有擔心族長因憐憫之心，做出什麽於合族來說不利的事情來——畢竟，鮫族原本族人八千，可五百年前那場大禍，十人去九，如今幸存的鮫族人，隻餘八百，再也經不起風浪的打擊，不然，就要滅族了。
他們必須回到北冥之心，才能保持種族的延續。
“族長悲憫之心，不願意看到人間浩劫，但，我們鮫族，能通過幻術，探得先機，知曉即將發生的事情，卻無力去改變，我們能做的，隻有遠遠的避開這一切的戰亂和紛擾，以免為惡者，知曉我族的存在，前來搶奪鮫珠，更加的為禍人間。”
鮫族人，生懷異寶鮫珠，能製造幻術、探知未來，還能汲取天地間遊離的力量，化為己用，為善者，汲取的，自然是良善的力量；而為惡者，汲取的，便隻有邪惡的力量。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當年鮫人差點滅族，便是魑王發現了鮫珠的妙用，因此煉化出高高階的魑，寄生一部分鮫族人身上，挑動內亂，暗自屠殺鮫人，獲取鮫族。
所以，如今魑禍再起，鮫族自是人心惶惶，隻希望快點回到北冥之心，回到安全的地方去，以免再生禍事。
泫櫟閉上眼睛，眼前的幻象，也隨著他眼睛合上的瞬間，消失了。
可是幻境之中，那些噴薄的熱血，衝天的黑氣，卻久久的徘徊在腦海之中。
傾巢之下，焉有完卵。
尤其是，當唯一的救星，天命之女，會因為那個人的慘死而陷入崩潰，生出心魔，那這滅世之劫，就再無破解之人了。
他很快有了決斷。
泫櫟解下腰上的族長令，交給流筌。
“從此以後，你就是我鮫族的族長，帶領族人回到北冥之心，便是你成為族長之後，需要全力完成的第一個任務。”
他說話的同時，掌心放到流筌的額頭上，有白色的傳承之光從他掌心傳出，從流筌的額頭匯入大腦。
流筌意識到什麽，蔚藍色的眼中有了淚光。
“族長……”
鮫族的族長，除非大限將至，否則，不可卸任。
可是，鮫人壽元上千年，而泫櫟修為又高，絕不可能大限將至，唯一的可能隻有——他現在做的決定，會導致他在不久之後，大限將至。
“我們鮫族可以探知先機，卻躲不過命運，不然，五百年前，就不會差點滅族，當年，是凰爍大人出手相救，我們才得以留存族人八百，這一次，是時候還這份因果了。”
泫櫟輕輕歎了一口氣。
“舒姑娘此去祭司神殿，少則半月，多則數月，她心係凰爍大人，縱然過程中發現些許異樣，也斷不會中途折返，半途而廢。”
“可若是等她從祭司神殿出來，發現天地變色，尤其她放在心尖上的那個人，消逝於天地間，那她將會是何等的傷心悲憤，凡人之憤，尚可讓魑族興奮難抑，仙者之憤，更讓魑族力量大增。”
“所以，我不能不去。”
話音落下，泫櫟的身影，化成一道殘影，很快消失不見了。
與此同時，大曜與玥國的交界處。
一塊巨大的國界碑石，橫亙在中央，界石以北，為玥國；界石以南，為大曜。
此刻，白龍騎士隊長白一，正蹲身在一塊大石後搓手。
北風呼啦啦的吹著，刮過山石，聲音更加的嘹亮，跟鬼哭狼嚎似的，讓被凍得渾身血液幾乎都快凍成冰的白一，臉色更加的不好看——他長相本就凶神惡煞，一點兒也不良善，此刻眉毛鼻子都皺在一處，更是驚悚，瞧著跟活見鬼似的，繞是平日裏見慣了他樣子的部下，都忍不住往後退了兩步。
白一餘光瞧見了，起身一腳，就把離他最近的白六踹得一屁股坐地，罵道：“瞧你們這點出息，老子長相爺們了點，你們就心裏打怵，若真是遇上了妖魔鬼怪，隻怕你們一個個的，還不嚇得屁股尿流的，真是出息到家了啊。”
白六揉了揉屁股站起來，嬉皮笑臉道：“老大，小的們這不是怕，是尊敬，再說了，要真有妖魔鬼怪出現，老大你一劍斬過去，妖魔鬼怪隻怕就被打得魂飛魄散了，小的們可都聽說了，六月初的時候，龍泉寺鎮邪塔異動，正是老大和李大人雙劍合璧，才將上古妖邪重新鎮壓回鎮邪塔底下的。”
半年前龍泉寺的事情，真相如何，外人根本不知道，唯一知道真相的幾個，又都知道事關重大，將嘴巴閉得森嚴，因此，其它的人，隻能從事發後的結果，來推測當時的情景。
比如，那天之後，白一和忽然冒出來的李巍，雙雙受封，成為新帝跟前最得意的兩人，是以，眾人自然而然的得出了結論：
鎮邪塔下的妖邪掙脫封印溜出來，附身大皇子身上犯上作亂，意圖謀殺太子之時，定是白一和李巍兩人舍命護駕，並聯手將妖邪封印回去，所以，太子登基之後，才會對兩人如此的信任和重用。
可惜，這猜測跟真相相差了十萬八千裏，所以，拍馬屁就拍到了馬腿之上——讓白一想起當時慘死的兄弟，以及自己無力抵抗的窩囊樣，氣得更是一腳踢向白六。
“胡說八道什麽，給老子滾過去，看看人來了沒有。”
他們龍騎士會出現在這裏，是接到出使大曜的李巍通知，說在大曜朝廷的幫助下，逃往大曜的逆賊雲墨轅已經抓到了，將由曜王親自押送，交還玥國處置，以示大曜對玥國正統的支持，並以此結兩國之好。
白六趕緊連滾帶爬的跑出去，一冒出頭，差點就被呼嘯的寒風吹成了一隻人形冰棍，今年的冬天也不知怎麽的，冷得讓人懷疑人生。
白六緊了緊衣領，手搭在眉骨處，勉強擋住一點風，才睜開眼睛，看向大曜來路的方向，模糊看到密密麻麻的身影，似乎還有整齊的行軍聲。
白六心裏咯噔了一下，揉了揉眼睛，再看卻隻見兩隊人馬，拉著一個囚車，疾馳而來，打頭的馬頭上插著一麵王旗，旗子迎風而戰，上頭的曜字分外的明顯。
再側耳傾聽，哪裏有什麽行軍聲，隻有獵獵的風聲。
一定是太冷的，冷得他都出幻覺了。
白六一邊篤定的想著，一邊飛快的跑回去，知會避風的同伴們。
“來了，曜王殿下押送著逆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