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毒瘤
那一天，聖後幾乎瘋魔。
隻想殺了雲翊。
她拔劍相向，然而對方龍神之力護體，根本傷不到他半分。
雲翊輕易的捏住了聖後的劍，漫不經心的說道：“你若想此時鬧得人盡皆知，那大可繼續鬧騰，不過，一夜夫妻百夜恩，別怪我沒提醒你，若此事鬧開了，你那病秧子丈夫，隻怕一氣之下，就一命嗚呼了。”
“還有剛剛簽訂的《和城之盟》，馬上就會變成一張廢紙，屆時，兩國交戰，生靈塗炭，生多少人，朕是不介意，但是你這種菩薩心腸的，隻怕會受不住。”他鬆手放開她的劍，飛快的摸了她的臉一把，人退到三丈之外，“你好好想想，是戰是和，我隨時恭候。”
聖後氣得渾身發抖。
雲翊的身影消失後，她再也撐不住，癱坐在地上。
沒有一滴淚，隻是整個人都木木的，所有的生命力，都像是被抽空了一樣。
她所有的尊嚴和驕傲，被雲翊狠狠的踩到了腳底，輾轉碾壓，而她，根本無力來維護，甚至，也沒有人，能夠幫她討回公道。
那種無力感如潮水將她淹沒其中，直到杜婧扶起了她，對她說：“娘娘別擔心，聖上已經醒過來了，昨晚真是嚇死微臣了。”
從杜婧的絮叨中，她才知道，昨晚，寢房內外，隨侍的宮人均不見蹤影，是因為楚毅宿疾突然發作，昏厥了過去，未免被其它兩國覺察有異，所以楚毅下令，讓宮人們都在外頭去，做出一副通宵達旦歡慶的樣子。
杜婧又說：“未免娘娘擔心，聖上還特意叮囑，千萬不要叫醒娘娘，聖上還說，為了娘娘，為了大曜，他一定會扛過去的，果然君無戲言。”
聖後幹涸的眼睛裏，忽然就湧出了大滴大滴的熱淚。
她想，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她想，無論如何，也不能做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隻是聖後萬萬沒想到，上天竟對她如此的殘忍。
兩個月後，禦醫診斷，她懷孕了。
那個被她刻意封鎖在內心最深處的夜晚，像是長了倒刺的毒瘤，又重新的竄出來，毒汁流淌了一地，流淌在她心裏，汪成一片充滿了怨毒的海洋。
曜帝楚毅卻欣喜若狂，因為這麽多年來，他的膝下，除了一出生就被立為太子的嫡長子楚韶華，以及由側妃誕下的、因不足之症而早夭的長公主，宮裏已有幾年，未曾有關於皇嗣的好消息了，而且，有孕的，還是正宮之後，楚毅最愛之人。
曜帝的欣喜，卻讓聖後更加的無地自容，唯有日夜在白澤神獸前祈禱，希望這個孩子，是她和曜帝的孩子。
可她千萬遍的祈禱，卻仍然沒有祈求來想要的結果。
孩子五個月大的時候，她以秘術溯本追源，結果出來後，她在鳳棲宮中呆坐了半天，然後，拒絕了任何宮人的跟隨，獨自走到禦花園的蓮池邊上。
那一天，荷花開得正好，正是夕陽西下時分，霞光和夕陽的碎影交織，為朵朵清荷渡上一層溫暖而漂亮的色澤，每一朵荷花，更加的亭亭動人。
而比清荷更動人的，是湖心亭中，曜帝新納的側妃，婀娜的舞姿。
這位側妃，是鎮守洺河之北的倪氏嫡女，長得清麗秀美，且溫柔小意，十分懂得男人的心思，每一句話都無比熨帖，是一朵十分可人的解語花。
最重要的是，此女並不安分，姣好的容顏和體貼的溫柔之下，是一顆勃勃的野心。
這樣一個側妃，正是一個無比適合的人選，一個讓帝後感情產生裂痕，讓聖後能夠堂而皇之的厭棄腹中胎兒的絕佳借口。
倪妃早在半年前，就因為犯錯被聖後關進了冷宮，而如今聖後有孕，宮中之事照管不過來，竟讓倪妃找到機會，重獲了曜帝的喜愛。
聖後被這景象‘刺激’，不小心跌進了蓮池之中。
醒來後，她看到了擔憂守在窗邊的曜帝，聖後不為所動，隻冷冷的吩咐禦醫，給她開一副落胎藥。
曜帝當然不會準許，讓人把倪妃當即押回了冷宮，嚴加看管，還立誓，此生絕不會再見倪妃，隻求聖後好好的安胎生產。
聖後隻側身向內，閉目垂淚，不再看曜帝一眼。
後來，落胎藥自然是喝不成的，喝下去的，隻有保胎藥。
那一場落水的影響，也在數位禦醫的精心調養之下，消失無蹤。
隨著月份的增大，聖後能感覺到腹中孩兒的萌動，她懷第一個孩子時，每當腹中孩子有所動作，內心湧動的，隻有柔軟的母愛，而這一次，隻有厭惡。
她根本不想這個孩子活下來。
然而密探帶回來的一個消息，最終讓聖後打消了這個念頭。
“玥帝龍神之力護體，任何人都殺不死他，隻除了他的血脈，而其血脈弑父之後，就會招致龍神之力的懲罰，承受天下極刑‘烈火焚心’，魂飛魄散而亡。”
在知道這個情報的那一刻，聖後終於喜極而泣。
她想，一定是白澤神獸聽到了她的祈禱，所以，才會以這樣的方式，讓她有機會，擁有能殺死玥帝的武器，報仇雪恨。
後來，天啟二十二年的春天，她終於等到了絕佳的機會。
密探來報，玥帝秘密離開玥宮，潛入大曜，不懷好意。
聖後順勢布局，以邪術者為誘餌，引楚少衡前去追查，而這個孽子，不負她所望的，將玥帝誤以為是邪術者，斬殺之。
那場延綿了二十二年的仇恨，終於得到撫慰。
唯一出乎意料的，是那個孽子，竟然好命的，遇到了不世出的碧落島傳人舒芙，被舒芙所救，還易發的得到曜帝的疼愛。
再後來，一連串的事情，那個孽子聲勢漸增，又深得聖心，地位不可輕易動搖，還請得桑大師出山，治好了曜帝宿疾，聖後漸漸的，淡下了殺心。
畢竟，罪魁禍首已死，當年的事情，隻有天知、地知、她知，她和他，維持著表麵上的‘母慈子孝’，於朝廷，於曜帝，都是樂見其成之事，也好。
聖後萬萬沒有想到，那個埋葬在心裏最深處的毒瘤，終於，還是被刺破了。
真言鏡上，聖後指尖的血化成的血霧，逐漸消散。
從血霧中，看到過往的曜帝楚毅，像是被抽空了生氣般，呆呆的跪倒在地上。
而聖後，神色木然，躬身伏地。
“臣妾被辱之身，不堪為天下表率，更不配為大曜國母，自請聖上廢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