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凰爍
宮燈溶溶，樹影飄搖。
絕美的左臉，和可怖的右臉，形成強烈的反差，美愈美，醜更醜，視覺上的巨大衝突，引發生理的恐懼和不適，也難怪剛才那宮人，會如同見鬼一樣逃竄。
就連金絲鳥都受不了這樣的刺激，直接‘啊’的一聲尖叫，從舒芙肩上栽倒下來，幸而它的主人手快，接住了它。
隻有始作俑者，好似不知自己有多嚇人似的，一派淡然的看向舒芙，唇角微微勾起些許弧度，“你終於來了。”
“不好意思，耽擱了一下。”
舒芙視線不閃不避落到對方臉上，看著月陌因為微笑，右臉上巨大猙獰的疤痕都嚅動起來，更加的讓人心生無限的恐懼，還有那隻全是黑色的右眼，隻一眼，像是墜入萬魔窟中，別說是常人，就是妖邪和惡鬼見了，隻怕也會四下奔逃。
而她眼中，竟然閃過若有所思和興味。
月陌不由暗自驚異，“看到我這幅尊榮，你不怕？”
“怕？”舒芙搖了搖頭，十分好奇道：“我隻是在想，有你這樣一張臉，若是兩軍對陣，你來打頭陣，肯定百戰百勝。”
“因為我一摘下麵具，敵人都被嚇跑了嗎？”
月陌想象著那樣的場景，低低的笑出聲來，俊美的左臉上梨渦乍現，讓他整個人不像是位高權重的大祭司，而像是一個氣質純粹，不諳世事的少年。
當然，這樣的感覺，僅僅局限於隻看左臉，而屏蔽掉右臉。
這對於舒芙來說是件極容易的事，她忍不住說道：“你笑起來真好看。”
月陌的笑容一滯，繼而，右眼黑瞳中露出邪惡刻薄的光芒。
“我沒記錯的話，方才宴會上，貴國聖上，剛剛賜婚你和曜王，怎麽，一個身體孱弱的曜王，根本滿足不了你？”
他潔白的牙齒和黑黝黝的瞳色交相輝映，帶來危險而魔魅的氣息。
身形如電，攬上舒芙的腰，張口朝她修長的脖頸咬去。
“既然這樣，我可以滿足你。”
嘴唇還沒碰到肌膚，就被黃金麵具擋住。
舒芙一個旋身，將麵具重新戴回他的臉上，邪惡的黑瞳，被遮擋在麵具之下。
月陌周圍氣流瞬間湧動起來，仿佛有一黑一白兩股力量在不斷的撕扯，最終黑色的力量不敵白色的力量，逃回黃金麵具之下。
他周身的氣質，也倏地一變，從邪惡轉為溫潤。
月陌退後兩步，拉開跟舒芙的距離，麵上浮上歉意。
“對不起，冒犯了郡主。”
舒芙擺了擺手，“沒關係，你方才是被魔性控製了。”
出於謹慎，又問：“像方才這種，被魔性控製的情形，多嗎？”
月陌搖了搖頭，“很多年沒有出現過這種情形了，許是因為今日得見郡主，心潮澎湃，一時未察，被鑽了空子。”
他進一步寬慰道：“有勞郡主憂心了，我身上的魔性，隻要保持心緒穩定，戒大悲大喜，就不會擴散開來，郡主放心，我不會有事的。”
他抬手撫上右臉的麵具，“再說，我還有這個。”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舒芙總覺得，對方撫摸著麵具的神態，尤其的溫柔，仿佛撫摸的，不是半張麵具，而是最心儀的愛人。
方才她拿著麵具的時候就感覺到了，上麵附載著強大的法力，那股力量並不強悍，但是充滿了溫柔和悲憫。
舒芙下意識脫口而出，“這個麵具，是誰幫你打造的？”
月陌沉默了，許久沒有回答。
就在舒芙覺得自己問得唐突，準備隨便找個話頭岔過去時，月陌開口了。
他看著她，眸光沉靜如夜色。
“是凰爍大人。”
“幫我打造這個麵具的，是我巫茲國最高貴的神女，天下僅存的唯一仙脈，祭司神殿的主人，也正是你的母親，凰爍大人。”
“郡主，我這次前來大曜，除了魑族再現之事，最主要的，是來接你。”
“隻有回到祭司神殿，找到凰爍大人留給你的東西，你才能真正的突破洗心之劫，拿回屬於的東西，成為真正的你。”
“而隻有你，成為真正的你，魑族之禍，才能徹底的解除，因為除了你，這天下，沒有人，能夠阻止魑皇的歸來。”
這天晚上，舒芙做了個慘烈的夢。
夢見一座高高的神殿，神殿左右梧桐樹搭成的架子上，棲息著兩隻光華璀璨的鳳凰一隻丹紅，一隻金色。
丹紅的那隻，前方浮著一本書，正看得津津有味；金色的那隻，前方浮著幾盤糕點魚幹，正吃得一臉滿足。
而大殿的上方，高高的神台之上，端坐著一個女子，麵容繚繞在淡白的薄霧之中，看不清楚，隻能看到，她的長發黑直如瀑，順滑的垂落下來，鋪滿背後，她的衣衫輕盈美妙，像是用天邊的雲彩紡織而成的。
女子盤腿成蓮花座，中指和大拇指相扣，放置膝蓋之上，她的旁邊，一左一右，放著一盆聚靈草和一盆靈蘭，白色的靈氣，正嫋嫋升騰，被女子不斷的吸收，煉化。
不知道過了多久，女子長長的吐出一口氣，睜開了眼睛。
她有一雙璀璨明亮，耀眼奪目的深紫色眼睛。
隨著她的睜眼，繚繞的薄霧散去，露出她絕美的臉來。
舒芙曾經夢到過的，並心心念念，想要再次夢到的臉。
她娘親，凰爍的臉。
她忍不住奔上前去，叫了一聲：“娘……”
高台上的凰爍，時有所感，愣了一下，抬眼看過來。
舒芙忙理了理頭發，期待的朝台上看過去。
一看之下，台上的景象驟變，充盈的靈氣被翻湧的黑氣所替代，紅顏變成枯骨，兩隻鳳凰，也變成了骨架。
高台上，隻剩下一身黑袍的男人，男人身形瘦削挺拔，像是一柄出鞘的劍，側臉像是被刀削的一樣，他抬手，手指尖繚繞著翻湧的黑氣，伸向枯骨。
舒芙隻覺得心中劇痛，此前有多歡喜，現在就有多痛，心像是被活活的挖出來，心中隻有一個念頭——阻止他！
她以身為劍，朝著黑袍男人襲去，男人聽到聲響，回過頭來，露出俊美非凡，而又熟悉無比的臉來——
舒芙悚然一驚，驟然翻身坐起。
額頭密密麻麻的布滿了虛汗。
是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