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覆地
這天早晨的氣氛，凝重到了極點。
因為事情重大，又不能走漏風聲，以免引發朝廷上下的惶恐和混亂，這日的早朝，由丞相帶領眾臣議事，而帝後，則跟太子、絳音以及事件的相關之人，來到司神殿。
正廳之中，帝後高坐王位。
楚毅一夜沒睡，麵色冷然如冰，率先出聲。
“絳音，天音司查邪惡之徒，司護國之事，為何如此邪惡的魑族，朕卻是聞所未聞，你天音司也從未上報過，實在匪夷所思？”
絳音跪地正要請罪，聖後製止了她，從鳳座上起身，跪倒君王麵前。
“是臣妾的錯，魑族之事，天音司上下無人知曉，隻有臣妾一人知道，更準確的說，是隻有曆任聖後，才會知道。”
楚毅麵露驚色，“你何時、從何處得知？為何從未告訴過朕？”
“回稟聖上，從戴上這鳳冠的第一天起，臣妾就知道了，因為魑族之事，是鳳冠上的傳承，而傳承告訴臣妾，除非魑禍再現，否則，不必提起，徒增人間惶恐。”
殿中之人皆麵露異色。
楚毅扶起聖後，讓她起來回話。
聖後麵色凝重到極點，將傳承之事，盡數道來。
“五百年前，人間大亂，戰火頻發，成千上萬的人在戰火中枉死，無數的怨恨、憤怒、不甘、殺意等等，凝結成了一股撼天動地的邪魔黑氣，魑王由此誕生。”
“魑魅魍魎魈魃魋，魑為天地萬物禍首，沒有肉身，通過寄生人類靈魂的方式存在，不斷蠶食和汙染人類靈魂，蠱惑人類墮邪，以變成魑的奴隸，供魑驅使，從而製造更多的殺戮和怨恨，獲得源源不斷的力量，魑王由此，製造了成千上萬的同類。”
“魑族現，天下亂，幸而有仙族現世，將魑族趕盡殺絕，並留下龍、鳳、白澤，幫助鳳氏、雲氏以及楚氏，分別建立了巫茲、玥國和大曜。”
“因為魑禍已被仙族消滅，且魑族的存在太過邪惡，未免心術不正者效仿，仙族消除了有關魑族的所有痕跡，隻分別在三國留下不可說的傳承。”
聖後話音落下後，殿內久久沒有聲音。
忽然啪的一聲重響，有什麽東西從頭頂落了下來。
眾人神經都是一緊，尋聲看去，隻見地上，放置著一本書。
楚韶華抬頭一看，臉色頓時變了。
司神殿的屋頂，原是名匠大師的彩繪，繪製著白澤神獸奉書而至，輔助聖明君主斬妖除邪，平定四方，建立太平盛世的故事，無比的高闊壯觀。
而現在，屋頂的彩繪，不知何時褪去了所有的色彩，隻剩下黑色的墨影，繪畫上白澤神獸奉上的書，也不見了蹤影。
就在這時，地上的書無風自舞，嘩啦啦的翻動起來，隨著紙張的翻動，眾人看到有如身臨其境的幻境。
幻境之中，是一座巍峨廣闊的府邸，府邸的牌匾上，寫著‘護國公’三個字，而金幣禦書的三個字，被潑墨般的黑氣覆蓋，不隻是牌匾，連同整座巍峨的府邸，都籠罩在衝天的黑氣之中，有如人間地獄。
翻書聲嘩嘩，幻境一變，大門打開，府中的景象展露出來，隻見黑氣彌漫中，護國公仆從來來往往，行動無常，隻除了每個人的頭頂上，趴著一隻貪婪啃噬的噬魂蠱。
而護國公府的主人們，上至國公夫人，下至剛出生的嬰兒，二十多位主子，每個人的額頭上，則趴著一隻紫黑色的蠱王。
隻有護國公身上，沒有蠱蟲，而是——一個黑色的虛影。
翻書聲繼續，幻境中的場景忽然又變了，是白衣的丞相提劍而入，環視周遭，眼睛裏露出悲憫和痛苦的神色來，“滿門三百口，全都淪為將養邪魔的活屍。”
白衣丞相痛苦的閉上了眼睛，悍然揮動長劍，絕煞七劍撼天動地，將所有活屍斬盡，蠱蟲和黑影紛紛竄逃，又全都被劍光擋了回來，白衣丞相扔出一把符紙，要將所有的蠱蟲和邪魔焚燒殆盡。
就在這時，有大雨從天而降，滅了火，蠱蟲飛快奔走，黑影倉惶逃竄，白衣丞相提劍欲追，卻被趕來的官兵齊齊圍住，官兵擁護之下，是目眥欲裂的君王。
“林奕，你屠盡護國公滿門，還想一把火毀屍滅跡，你好大的膽！”
啪的一聲響，地上的書翻到最後一頁，自行合上了。
殿中所有人，呆呆立住，許久都沒說出話來。
隻有白蟒神經粗大，又想被困暗湖結界中時，聽到天音司中人說起的那些朝中秘聞，拍了拍尾巴說道：“所以白澤神獸的天書是告訴我們，林相墮邪的真相，其實是林相發現了魑族的存在和圖謀，一力剿滅。”
它乍然明白了什麽，眼睛變成了豎瞳。
“所以，意思是，你們不僅全都冤枉了好人，還把好人給逼死了？！”
同一時間，巫茲國，祭司神殿。
高高的神台上，供奉的是巫茲國創世鳳神。
一襲灰袍的祭司，跪立於神台之下，三拜九叩，神情專注而虔誠。
叩拜禮畢，祭司抬起頭來，有陽光射入大殿，勾勒出此人的半張臉。
濃密纖長的睫毛，眼睛黑白分明，眸光溫和而純淨，肌膚有如上等的羊脂玉般無暇，鼻梁挺直，鼻翼形狀好看，下巴的弧線精致優美。
更難得的是，他看起來極為年輕，不過二十出頭，但氣質沉靜高華，不沾染半分塵世俗氣，仿佛世外仙山修行了千年的高人。
端的是豐神俊秀，清雅無雙。
直到他轉過臉來。
他轉過臉來的瞬間，右臉上巨大的疤痕也隨之闖入眼簾，奇醜無比的疤痕，從眉骨到下顎，整個右半張臉，像被什麽東西啃噬過一樣，疤痕遍布，猙獰可怖。
若是整張臉都如此就罷了，一張臉，左邊如仙，右邊如魔，兩相對比，更是觸目驚心，讓人不敢多看一秒。
而他的右眼，也不同於左眼，不同於任何人，沒有眼白，盡數都是黑色。
正是巫茲國的大祭司，月陌。
此刻，月陌站起身來，走到神台另一邊的聖湖，他閉上左眼，用盡是黑色的右眼，看向平靜無波的聖湖湖麵。
澄澈漂亮如琉璃水晶的聖湖，一絲波紋也無。
月陌正要轉身的時候，純黑色的瞳仁中，光影變動，平靜的聖湖，湖心驟然掀起滔天巨浪，巨浪攜裹著鋪天蓋地的黑氣，席卷而來，耳邊傳來無數慘叫和痛哭聲，而他純黑色的眼睛，也逐漸變了顏色，變得越來越紅，好似被鮮血染紅的一樣。
紅到極致的時候，月陌‘噗’的一聲，噴出了一口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