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失去
楚少衡雙瞳陡然緊縮。
胸腔裏掀起颶風般情緒，就要噴薄而出。
有一雙手，很快的捂住了他的眼睛。
“不要看不要想，她是要激怒我們，我們越是憤怒、怨恨、想要殺了她，支撐結界的力量就會越強大，我們越無法出去。”
那雙手柔軟溫暖，聲音溫柔，徐徐如晚風，輕易的將胸腔中那些噴薄而出的情緒撫平，他深吸了一口氣，拉下那隻手。
“我沒事。”
舒芙快速的點點頭，餘光看到金絲鳥深吸了好幾口氣，還是沒能壓下脾氣，就要被這場景刺激得控製不住瀕臨暴怒的邊緣，又趕緊將它擰了起來，往楚少衡懷裏一塞。
“給我憋回去，別添亂。”
她閉上眼睛，摒棄雜念，感應世間萬物的最本質的元氣，引導它們，凝聚於劍上，靈劍上很快覆上了一層螢光，舒芙無怨無恨，平靜的把劍，朝對麵揮出。
螢光如同水波紋一樣蕩漾開來，因莫鉉懼怕失去而重新凝結起來的結界，又重新搖搖欲墜，鋼刀上的黑氣，也在快速的消退。
‘魅笙’的眼中，卻閃過一絲詭秘的微笑。
楚少衡驟然意識到了什麽。
“快，打暈她。”
他腳邊的白蟒應聲而動，飛向魅笙，狠狠的一尾巴甩出，準備將她砸暈。
然而，還是遲了，魅笙眼中的紅光驟然閃退，眉目恢複清明，看到了她永生都難忘的景象——她的大刀，直直的沒入莫鉉的心口。
那一瞬間，魅笙以為自己做夢了。
一個噩夢。
一個不會醒來的噩夢。
然而，隨之而來的，打在後腦勺上的鈍痛，提醒著她，這根本不是夢。
她愣愣的摸向後腦勺，愣愣的看向旁邊，白蟒巨大的頭。
那目光，讓白蟒下意識的往後縮了縮。
完蛋了，居然沒把她揍暈，還被抓了個正著，她不會想要殺了它吧。
魅笙卻移開了視線，看向前方，看向那個熟悉的背影，看到了滿地刺目的鮮紅。
這不是夢，是真的，她殺了莫鉉。
這個念頭在腦海中浮起時，巨大的驚懼和鈍痛瞬間如同山崩地裂一樣，將她整個人完全的淹沒，聽不到旁人說話，也看不到旁邊的任何人，眼中隻有那個人。
渾身是血，搖搖欲墜的莫鉉。
她下意識的上前一步，接住了他。
“對……對不起。”
似乎是下雨了，溫熱的雨，一顆，接著一顆，落在懷中之人的臉上，魅笙伸手去擦，卻怎麽擦也擦不幹淨，反而越下越多。
“對不起！”
更多溫熱的雨落下來，從臉上落下來，魅笙隻覺得茫然，為什麽雨會是溫熱的？為什麽怎麽擦都擦不幹淨？不行，一定要幫他擦幹淨。
他這個人，明明是個武將，卻長了一張比文人還要斯文俊秀的臉，這也就罷了，性子比文人還要矯情，潔癖成性，同一件衣服，絕對不會連續穿兩天，每次出門，臉上頭發上一定是齊齊整整幹幹淨淨，絕不會有任何不潔之物。
可是，她那麽笨，不僅擦不幹淨，還讓他白淨的臉上，沾上了血汙。
就好像她的存在，就是他整個人人生的汙點一樣。
一聲哀慟的哭聲，再也控製不住，從魅笙喉嚨裏發出。
直到一隻手撫上了她的臉頰。
“不要哭。”
那隻手顫抖著，擦去她滿臉的淚水。
“這不是你的錯。”
莫鉉微笑著，癡癡的看著她的臉，感覺到生命力不斷的流失，那些藏在心裏，以為一輩子都說不出口的話，就此說了出來。
“你知道嗎？我原以為，我這輩子最幸福的時候，就是受傷的那段日子，我被包成個粽子，躺在床上不能動彈，而你坐在我旁邊，一勺一勺的喂我喝藥。”
回想起當時的情形，他臉上的笑容更加深了。
那時尚是盛夏時分，他向來不喜歡盛夏，因為到處都是蒸騰的暑氣，讓人心煩意燥，尤其他渾身上下被裹得嚴實，更是透不過氣來。
直到魅笙端著藥碗出現。
她臉上的表情不情不願，好看的眉皺成一團，眉目掃了一眼佯裝閉目的他，毫不客氣吼道：“死沒死？沒死就給老子張開眼睛，該喝藥了。”
他睜開眼睛，心跳莫名的快，故意怒道：“有你這麽對待傷員的嗎？你就那麽希望我死在暗湖邊上，既然如此，為何又背後求著小金，給你丹藥。”
“你怎麽會知道？”她驚訝的瞪了下眼，隨即眼珠子一轉，冷哼了一聲，斜睨了他一眼，“你別自作多情了，那丹藥，才不是替你求的，那是替我自己求的，你想要啊？哈哈哈，可惜，我半顆都不會給你。”
說罷，她將藥碗啪地放到床邊的凳子上，轉身就要走。
他忙揮了揮兩隻粽子手，“這讓我如何喝？”
“麻煩！”
她磨著牙轉回來，氣哼哼的端起藥碗，舀起一勺，喂到他口中。
那藥中有一味黃連，非常的苦，但是，那苦中，卻摻雜著護心丸特有的味道，那味道，把黃連的苦都壓了下去，反而讓他品出一種從舌尖漫開的甜來。
而她臉上滿是不耐煩，動作卻十分的小心，一勺一勺，不緊不慢的，一滴不漏的，喂完了整碗藥，隨著最後一勺被他喝下，她漂亮的眼中，有笑意流轉開來。
那是莫鉉第一次發現，原來，這個人笑起來的時候，會如此的……讓人怦然心動。
而此刻，這個人的眼淚打濕了他的手，他陡然發現，她竟然也會哭的，為他而哭，這種認知，讓他渙散的神智都凝聚了起來。
“如今，我才知道，我最幸福的，是現在，看到你為我哭。”
“魅笙，隻怕你活到現在，都沒如此的哭過吧，真是抱歉，看到你哭，我卻很高興，因為這表示，你很在乎我，你的心裏，我被放在很重要的位置。”
“你害怕失去我，所以才會如此哭。”
你害怕失去我……
像是一柄尖刀，刺穿了迷惘，魅笙抓住了他的手，也摸到了自己滿臉的淚痕。
原來，真的是她在哭。
她竟然會哭！
滿手的淚痕，讓她終於明白了什麽。
“對，我害怕失去你，所以，你……不要死，我求求你，不要死。”
她緊緊的抓住他的手，像是抓住生命裏最珍貴的東西。
莫鉉唇角的笑容燦爛到了極點。
“別怕，我不會死，J就算死了，也會以另外一種方式，呆在裏身邊。”
他的手從她臉上滑落，他唇邊的笑容，也定格了下來。
殿內想起一道悲痛欲絕的聲音。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