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馬跡
定南王楚岄，從未真正的相信過他的這位皇侄，會派人保護好他的私生子。
尤其朝中傳來消息，曜王同聖後的冰凍關係，已經隨著曜王請來不世出的‘醫仙’桑大師為聖上診治，而冰雪消融，母子關係變得一派其樂融融，連帶極有可能成為曜王妃的和樂郡主舒芙，也得到聖後的親眼相加，多次在朝堂上讚口不絕。
是以，夜裏跟府丞喝酒發完牢騷，楚岄回去後，越想越覺得府丞說的有道理。
“王爺，論理說曜王殿下為了小公子的安全，將如月夫人和小公子帶到秘密的地方保護起來，此等高義之舉，卑職不應該質疑半句，隻是……”
府丞為難的歎了一口氣，握了握拳，咬牙道：“隻是，屬下聽聞，當年邪相犯下滔天大惡，事敗之後，遭到了天音司和天下正道的圍剿，而曜王殿下，卻無論如何也不相信邪相所為，在鳳棲宮和乾坤殿死死磕頭，求娘娘和聖上饒恕邪相。”
“曜王殿下是邪相找回來的，又在邪相府中呆過一段時間，對邪相的感情，自是非同尋常，如今，這定南七郡的‘嬰兒失蹤案’，又跟十六年前的舊案如出一轍，想必曜王殿下為了抓住真凶，一定會不惜一切手段，包括……用小公子為誘餌，引真凶上鉤。”
“沒錯，凶手可恨，人人得而誅之，若是他們以小公子為誘餌的同時，能夠切實保護小公子的安全，那卑職無話可說，但是……”
“如今曜王殿下跟娘娘關係大好，王妃又是娘娘最疼愛的親妹妹，便也是曜王殿下的親姨母，卑職小人之心，就怕他們打的是一箭雙雕的主意，以小公子為誘餌引出凶手的同時，趁機害了小公子，那該如何是好。”
楚岄緊了緊手中鏤空的玉佩，不閃不避的對上楚少衡。
你敢擄走本王的兒子，本王就敢關了你的女人。
他一字一句開口：
“和樂郡主舒芙，牽涉命案，情節嚴重，為確保公正，現將其收監押入大牢，待案情查清，再行處置。”
更多的府兵頓時湧進來，將舒芙和楚少衡團團圍在中間。
屋簷的四周，還密密麻麻的圍滿了弓箭手。
分明是早有準備。
楚岄揮手指向舒芙。
“帶走！”
楚少衡雙眸凝冰。
一個箭步擋在前頭，“誰敢？”
渾身散發的冰寒氣勢，讓周圍三丈之內，氣溫降到了冰點。
眾府兵停在三丈之隔的地方，不敢再往前一步了。
楚岄麵色鐵青。
直到一道平和的聲音打破了凍結的氣氛。
“別擔心，清者自清，人不是我殺的，我跟他們走。”
舒芙眸光越過楚少衡，落到府丞身上，略略停留了一瞬，又移到楚岄臉上。
“我相信，定南王定能查明真相，還我一個清白。”
說罷，她收回視線，朝楚少衡笑了一笑，安撫性的拉了拉他的手，隨後，走到拿著枷鎖的府兵跟前，主動伸出手，任由府兵給她銬上枷鎖，又配合的隨同而去。
楚少衡看著他們的背影，慢慢的展開手，掌心，躺著一塊玉佩，上麵雕刻著聚靈草的紋飾，修長的葉子，其中一片是血紅色，正舒展著，指向某個人的背影。
楚少衡眼底深處，有冷銳的鋒芒一閃而過。
同一時間。
莫鉉幾經周折，終於打探到了十六年前，掌管郡誌的那名官吏的地址，馬不停蹄的趕到，看到了院子裏搭著的靈棚，內心升起一股不詳的預感。
很快，預感成為現實。
“大人來得不巧，家父三日前，已經過世了。”
“關於郡誌之事，我曾聽家父說過，他這輩子最遺憾的事情，是掌管文書的時候，沒有抓緊時間，將郡誌好好的通讀，以至於一場大火，將郡誌損毀後，定南七郡的種種傳承，無人知曉，因此斷代，家父說，他是個罪人。”
“正因為這個心結，家父不過五十，就鬱鬱而終，人死如燈滅，還望大人海涵，不要再行打擾，讓家父安心的走吧。”
莫鉉被客氣的請出了靈堂。
院門口的引魂幡被風吹得獵獵作響，那風呼啦啦的吹進了莫鉉的心口，將他整個人從裏到外都吹得透心涼。
唯一的線索，斷了。
接下來該怎麽辦？他一點頭緒都沒有。
正茫然無措的時候，忽然旁邊竄出來一個人。
“魔鬼來了，魔鬼就要來了。”
來人衣衫襤褸，口歪眼斜，臉上滿是泥垢，一雙眼睛渾濁發黃，顯然是個瘋子。
這瘋子一把抓住莫鉉的腳，渾濁的眼睛死死的盯著他。
“九月九，魔鬼出，把孩子挖心而食，分屍而戲。”
他忽然咧嘴一笑，口水包不住的順著斜口留下來。
“幸好，有仙人打敗了魔鬼，把魔鬼鎮壓回地底。”
他渾濁的眼睛驟然緊縮，長長的指甲緊緊的掐住了莫鉉的腿。
“可惜，仙人死了，這一次，魔鬼無人可擋，不止孩子，我們都得死……”
“哈哈哈……我們都得死！”
瘋子的聲音陰森瘮人，讓莫鉉情不自禁打了個寒戰。
幸而戶主很快聞聲趕來，將瘋子拉了開去。
“怎麽讓他跑出來了，快關回去。”
又忙向莫鉉致歉，“大人恕罪，這瘋子原是一直關在屋中，今日人多手雜，不知怎麽的竟讓他跑出來，驚擾了大人，還請大人恕罪。”
莫鉉問：“這是何人？”
“這人原是看守降魔塔的，十六年前，四十九名失蹤的嬰兒慘死塔中，他被人找到時，就已經瘋了，逢人就說有魔鬼從地底裏鑽出來，害死了嬰兒，後來朝廷派了天音司的人來仔細核查過，並沒有妖魔作亂的痕跡，隻有……”
他沒有再說下去，轉而道：“家父看他可憐，又無親無故，所以，就把他帶了回來，賞他一碗飯吃，還望大人……”
他話還沒說話，莫鉉突然身形一動，越過他，拉開了正把瘋子架回去的人。
莫鉉看著瘋子的眼睛，“老人家，九月九，魔鬼出，魔鬼是從那裏鑽出來的？”
瘋子大大咧嘴，詭異的笑了。
“從地底，從地底呼啦一下子鑽出來。”